官场金身 第四十四章 青萍风起（三）

赵偱来到吕沙洲家的时候，是上午的九点钟。

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见到吕沙洲。打电话他关机，寻找他的踪迹，说是去市里开会了。但爱情的折磨让她不能等待，她寻寻觅觅地找到了吕沙洲在城里租下的房子。

见不到吕沙洲，先见见他的母亲也好，说不定能够取悦于老太太，那么来自老人的权威意见，对吕沙洲应该是具有威慑力的。都说他是个孝子呢。

一个小院落，三间宽敞的平房，两间小厨房，构成了吕沙洲新家朴素典雅的格局。

院子不大，却有一个小小花园，里面春花满园，姹紫嫣红。在繁花中，辟有一小片菜地，里面的大蒜、蜗居、菠菜、青葱，在春天的阳光下荡漾着微微的绿波。可以想见，吕沙洲在家的时光，肯定忙碌在这片绿地里。那种对生活的热爱，对人生美好生活的追求，对恬淡农家生活的依恋，在这个小院子里浓浓地透露出来，是那么的恬静，那么的安详。

赵偱一下子爱上了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院落。那些别墅、洋房，汽车、豪宅，此刻在赵偱的心理是那样充满无限的俗气。

“汪汪汪”，赵偱的脚步声刚刚来到小院大门前，虚掩的门缝里传来狗的叫声。赵偱不怕狗，她曾经养过许多名犬，但对这座小院里传出的狗叫，却有一种莫名的胆怯。她轻轻的叩门，轻轻地询问，有人吗？

谁呀？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我，找吕沙洲！

门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在门边，看到珠光宝气的赵偱，用好奇的眼睛打量她。

出乎赵偱意料的是，那个刚才在门里狂吠不止的大白狗，此刻并没有对照赵偱发出威胁，而是温顺地耷拉下双耳，围着赵偱摇晃着粗壮的尾巴，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用头乖巧地蹭赵偱的腿。

赵偱对这只狗的善解人意大为感动，她在心里说，这是个好兆头。

这就是吕沙洲家那只名唤老白的大白狗，搬来县城，什么都可以不要，老白是一定要的。这只狗原来是没有名字的，在桃花溪与吕沙洲分手以后，他把桃花溪在学校里对自己的爱称送给了这只狗。可见，吕沙洲对这只狗有着特殊的感情。老白，用当年桃花溪的解释，是对“白马王子”这个称呼的简称。

薛崖和高知、谈锋第一次到桃花庄找吕沙洲的时候，就是这只大白狗咆哮着不让进门。弄得谈锋相当不高兴，还说了一句：小吕家的狗都这样傲啊？

如今，老白见了赵偱却乖顺得像只猫，真是狗脸，说变就变。

中年妇女说，闺女，你找沙洲啊，你请家里坐吧。你看，连老白都欢迎你呢。这只狗怪得很，来家里人有的它特别欢迎，有的它就是不让人家进家，你要是赶它轰它，让客人进来，它就跑到墙角用头撞墙。

赵偱心想，吕沙洲家的狗都这样与众不同啊。

进入院落，赵偱环顾这个花香扑鼻的小院，内心那种亲切感，那种如归的情愫立即笼罩了她的整个身心。她好像一直都在寻找这个院落，寻找这种感觉，如今在北方这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贫困小县，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突然遇到了。她坚定地对自己说，这个吕沙洲肯定就是前世注定的自己的另一半。

伯母，您身体好啊，我是沙洲的朋友，特来看望您的。赵偱认定，这个健壮的中年妇女就是吕母。

呵呵，中年妇女尴尬地笑了，我不是沙洲的母亲，伯母在屋里呢。我姓周，是他家保姆，沙洲都叫我大姐，你就叫我大姐吧。

赵偱认错了人，也有点尴尬，浅笑一下，抱歉地说，哦，是周大姐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沙洲也没告诉我。

周大姐宽厚的说不碍事，不碍事，不知者不怪呵，您屋里坐。

周大姐殷勤地招呼赵偱，并介绍说，伯母神志不是太清楚，有时糊涂，有时明白，您多担待。

赵偱愣了一下，心里嘀咕沙洲母亲精神不好啊？

大娘，来客人了，找沙洲的。周大姐热情地向坐在堂屋正中晒太阳的老太太介绍。

老太太拄着一根拐杖站起来，找小洲啊，他好几年没回家了。

赵偱心里笑了一下，呵呵，老太太真的神志不清，吕沙洲怎么可能好几年没回家呢。

伯母，您好啊！赵偱上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吕母端详赵偱，转脸对周大姐说，你看，他大姐，这个大姐长得真俊，像个仙女似的。这无疑是一句神志清醒的话。

你坐大姐，他大姐给这个大姐倒茶。吕母张罗着。

赵偱思忖，老太太真的一会清醒一会糊涂。

你和小洲是同事啊？他大姐，你看看，俺小洲多有福气呀，摊上这么个仙女似的同事。吕母抓着赵偱的手不放，有点看不够的意思。

赵偱说，伯母您坐啊，坐下说话。

吕母很听话，慢慢坐下，但抓着赵偱的手没有放下。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样俊，十里八村没有不夸的。你长得这样俊，要是我家小洲的媳妇就好了。

这话明显又不对劲了，她的神志又回到懵懂的状态。

赵偱看着吕母，这位神志不清的老太太真的很好看，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一位大美女。于是，她顺着老太太的话说，伯母，大家都说您年轻的时候很漂亮。

吕母开心地笑了，仙女，你说话真好听，就像电视里的人说话。

赵偱出生在省城，一直说普通话，在吕母听来可不是和电视里一样。

我给洲儿说了，找媳妇不能比我差，丑媳妇我不要，那不把我的人丢完了？往后我见了庄上的老姐妹，人家笑话我，说你看看，都让老婆婆俊完了，娶个媳妇丑死了。

吕母不停地说话，让赵偱几乎没有插话的机会。

闺女，你当我家媳妇吧，我好几年没见过你这么俊的闺女，见了你就觉得你是我家媳妇。

这话虽然唐突，但说到了赵偱心坎上。

我小洲可苦了，打小就跟着爹娘受罪。吕母忽然很伤感，你往后可要好好待他。

这老太太真的把赵偱当做自己儿媳妇了。

伯母，沙洲小时候一定很可爱吧？赵偱很想知道一点吕沙洲小时候的趣事。

他小时候啊？吕母说，那时候生产队活儿紧，不能在家看孩子，就让他姐带他，他姐不会抱孩子，就用肩膀扛着，谁知扛着扛着就从后面把他栽下去了，弄了一头一脸一嘴都是牛屎，洲儿那个嚎啊，就跟杀猪一样。

吕母捂着嘴，呵呵地笑了，有慈祥的母爱在浑浊的眼里闪现。

赵偱也笑了，想象着婴儿时的吕沙洲这个狼狈的镜头。但她的手有些发酸，因为自己的手一直在吕母手里攥着。

正在这时，赵偱的手机响了，就是吕沙洲打的那个电话。

赵偱一只手接电话，放下后对吕母说，伯母，沙洲回来了。

洲儿回来了？他大姐，赶快做饭，他好几年没回家了，不定饿成啥样了。

这位曾经冰雪聪明的母亲又糊涂了，但是她终于松开了赵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