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开口。
现场死寂的可怕。所有人都紧紧靠在一起,颤抖地贴着对方的脊背。仿佛这唯一的温暖能让自己好过一些。狂风吹起所有人的衣袂。四面八方温度飞快降低。
“这……是什么……”一位白人妇女,死死抓着身旁男子的胳膊,脸色发青地问道。
树木在狂岚,乌云在呼啸。刚才一片生机的非洲大陆,斑马跑进了草堆之中,瑟瑟发抖,甚至前腿都跪伏于地。它身边就是同样抖得站都站不稳的鬣狗,四肢都趴到了地面。这一刻死亡来临,所有生物在死亡面前一视同仁。
这是一种直觉。
谁都没有开口,但是他们直觉有东西来了。虽然自己看不到,但那个东西就在自己左右!
世界一片死寂,足足过了五分钟,乌云散去,太阳重新展露天空,狂风也停止了。这群自然工作者这才抬起头来,长长舒了口气。
“发生什么了……”一位青年哭出来了:“我敢发誓……刚才我心跳都快停止了……好像死神就在身边一样!”
“我都快不能呼吸了!”“魔鬼?死灵?”“别相信这些不科学的东西!”
白发老者没有说话,当这一场混乱过去后,他第一时间冲到电脑前,看看自己的资料有没有存下来。
然而,就在他看到重新亮起的电脑屏幕的瞬间,整个人都呆滞了。
“教授?”身后,他的助手疑惑问道。
没有回答。
数秒后,才有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走……”
“立刻离开!马上离开这里!!”他猛然转过头来,指挥所有人:“艾科,你马上收拾帐篷!安德烈,你联系运输公司的车队!对,我们现在就要离开!让他们马上过来!违约金照付!”
“教授!”一位中年男子愕然开口道:“我们的款项还有剩余,还可以继续丰富项目内容……”
话音未落,他停住了嘴。
不只是他,正在说话的人全部停住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脑就在刚才,教授已经从那里移开。
电脑屏幕上,刚才停满火烈鸟群的尼罗河,此刻……竟然漂浮满了火烈鸟的尸体!
看不见的死神,它刚刚来过。
“my god……”一位男子头颅机械地转了过去,瞠目结舌地看着森林:“这里……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
哗啦啦……凡人根本看不到,尼罗河河面上,一只十米高大,五十米长的大船,正飞快破开波浪,直冲前方。
秦夜批着黑色斗篷,掩盖了所有面容站在船头。在他身旁,是幻化为半蛇半人形态的圣灵黑曼巴。他们身后,是数十阴兵。
整艘船都散发着漆黑的阴气,如同行走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水里的鳄鱼,鲈鱼,龙鱼,全都发疯一般退避两侧。任何挡在这艘船前方的生灵,触之即死。
阎罗出行,生灵回避。
“还有五分钟,就会抵达尼罗河第五瀑布。上方,就是维克托圣泉。”圣灵黑曼巴沙哑开口:“其他圣灵已经到了,神审的规则我不能说。但是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
它直视着秦夜的眼睛:“规则。”
“你可以将神审看做一场游戏,但是游戏的参与者非常高端。但总归是游戏,它有人为制造的规则,这些规则,规定了你能说什么,他们能问什么。只要把握住了规则,神审……反而是你说动非洲圣灵最大的捷径。”
顿了顿,它补充道:“是我们。”
“只要你通过神审,剩下的交给我……到了。”
拐过一个弯,眼前霍然出现一条巨大的瀑布,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尼罗河第五瀑布。而船丝毫没有减速,对着瀑布直冲了过去。
刷!
电光火石间,船已经如同一辆加满速的跑车,凌空飞渡。直冲下面的湖泊。也在同一时间,湖泊里……出现了凡人根本无法看到的盛景。
蛇。
无数的蛇。
水面竟然在船冲出的一刹那,从中央化为一片蛇海!仿佛墨水落入水盆,疯狂渲染出去。这片蛇海层层叠叠向外翻卷,露出中央巨大的黑洞。
轰!!
船瞬间没入黑洞,预料中的剧烈冲击并没有来到,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浸泡在水中的漂浮感。秦夜的衣袂,身体,须发,都反重力地向上飘起。若处于失重空间。
黑暗。
四面八方都是看不到头的阴气,这些阴气层峦叠嶂,汇聚成山,幻化成海。他好似处于数千米的高空,被云层包围。又仿佛没入千米深海,被海浪拥抱。
而且……船不见了!
圣灵黑曼巴,以及船上的阴兵全部消失!就在进入黑洞的零点零几秒之内!
他没有开口。而是凝重地打量四周。就在此刻,黑暗中,陡然亮起十七双鬼火,将他围在中央!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脊背上一层冷汗。然而,表面上却云淡风轻。抖了抖长袍,双手抱拳,朝着四方深深鞠躬:“本官还以为会有一些流程。没想到各位圣灵如此直接。恕在下失礼了。”
没有回答。
只有四面八方疯狂到极致的阴气。
如果是判官在这里,恐怕已经被这些阴气碾得魂飞魄散。哪怕秦夜已经是府君,都能感觉自己的骨头在十七位圣灵的瞩目下咔咔作响。
“你要记住。”一分钟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此地所见,所闻,所说,一切不可透露给第三人。你可明白?”
秦夜深深点了点头。
另一个纤细的声音接着响起,说是纤细,但在这片看不到头的阴云中,宛若雷霆滚过:“切记,在回答中,你能回答是或否。一旦判断为欺骗,神审结束。你可明白?”
“明白。”
“每一次回答,间隔不得超过一分钟。被询问者有拒绝的权利。如果你拒绝,将会在原本的五道询问之外多出两道询问。你可明白?”
秦夜再次点头。
刷……随着他的点头,十七双巨大的鬼火同时消失。下一秒,一片苍白的光芒从黑暗深处亮起。照亮整片黑暗。
似阳光,却又不是阳光。没有阳光的温暖,是一种冰冷的色泽。也没有阳光的温润,而是死寂的纯白。
沙拉拉……秦夜这才发现,他面前竟然是一座高大的金字塔!而金字塔前,矗立着一尊百米高的巨型雕像!
并非斯芬克斯。
而是一条羽蛇缠绕骨架,羽蛇雕刻得栩栩如生,双翼张开。竟然形成了一个天平的主题。而在它的双翼上,悬挂着天平的两端,一边是一根羽毛,另一边什么都没有。
“阿努比斯的天平?”秦夜凝重开口道。
“不。”一个优雅的声音回答了他,在金字塔两侧,十七片磅礴的阴云如山似海,真身隐藏在阴云之后,根本看不清晰。
“有一些类似,它的名字叫做公正天平。另一端称的也不是心脏,而是语言。你尽管放心。”
“如果你准备好了,那就开始。”
秦夜深呼吸了好几口,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黑袍之下,目光悄然闪烁。
这是……终审。
十七道阎罗级别的阴气如芒在背,前方是圣灵遗物,这种压力难以言表,每一秒,都感觉自己汗毛在颤动。
但,既然站在这里,就没什么好怕!
有什么可犹豫?
他身后,同样站着数千万人的地府!
“请。”收敛神色,他抱拳开口。
现场一片死寂。
仿佛心脏被掐住的死寂。又好似有幽灵在耳边轻轻吹拂,每一个感官,每一道思维,都被调动到了最敏锐的状态。
“第一个问题。”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威严无方:“七天前,黑曼巴给我们带来了几份资料,全部出自华国地府。资料上所写,全部为真?”
秦夜没有立刻回答。
每一道题有一分钟的回答时间,他在拼命摸索着公正天平的特性。
问题非常简单,问的也是简单的是或否。但包含的信息很大。也就是说……天平的问题,前提可以设置很大,但结果,却只能在是或否之间选择?
他不敢肯定。因为如果是这样,对他有天大的优势!
很多问题,根本不能用是或否来回答!
比如第一个问题,资料上是真的?
大部分是,但少部分,却是地府的推断,这些也包括在里面?
咔擦咔擦,空间中,响起清晰的秒针声。一声一声敲击在他的神经上,直到五十五秒,他才点头:“是。”
随着这个字落下,他的口中忽然涌现出一片阴气,形成漆黑的“是”字,落在了天平上。
卡啦啦啦……顿时,刚才一端触地的天平动了起来。所有目光都看了过去,秦夜更是死死盯着天平。是和羽毛在不断起伏,最终,化为平衡。
过关了……
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个问题非常简单。然而还不等他心放下,下一个问题,让他心都停跳了一拍。
“华国地府是否有能力解决这件事?”
该死……
秦夜暗暗磨牙,这个问题非常刁钻,仍然在是与否可以回答的范围。但是……华国地府现在确实是无法解决。但却不能承认!
甚至……不能避而不答!
咔擦咔擦……秒针的声音再次转动,一道道目光,全都落在了秦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