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七的时候,小昭和谭淑珍、老谭谭大哥,带着大队的人马先走了,他们到三亚的时候,曹敏芳会和酒店的大巴车,在机场等他们,把他们送到半亩田酒店隔壁的金陵度假村,也就是他们前年住过的那家酒店。 今年他们的酒店,还是客满,一部分是前年那一拨的宣传,吸引过去的浙江省内的旅客,人带人,还是不断,还有张晨和刘立杆他们两家公司,发展起来的VIP客户。 另外一部分,得益于他们这大半年的会议接待,那些去三亚开会或参加培训班学习的人,觉得三亚这地方和酒店都不错,到了春节假期,就带着自己的家人过去过年了,大陆大部分的地区,这时候都还是天寒地冻,只要一想到三亚的阳光灿烂,就让人心旌飘摇。 会议接待,还能带来春节的散客,这又是曹敏芳没有想到的。 把张晨他们大部队,安排到金陵度假村,是曹敏芳和张晨电话商议的结果,很简单,自己酒店的旅客,是不能安排到其他酒店去的,一旦去了,很可能会变成其他酒店的回头客,而张晨的家人和朋友们,是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别人酒店的回头客。 人住在金陵度假村,晚餐则到半亩田度假酒店去吃,中午大家随意,中午的时候要走过来,虽然只有一点点路,但在三亚,正午的大太阳下,也还是够热的,到了傍晚,大家就当散步一样就走过来了。 他们酒店的餐饮部,生意也很好,这么多人过去,会挤掉很多的客源,曹敏芳和张晨商量,干脆,整理一间会议室出来当餐厅,反正这个时候,会议室又用不到。 曹敏芳一说,张晨就表示赞成,他觉得这比放在原来的餐厅还要好。 他们所有人,大概有四桌,如果放在大厅,会让来的人觉得被怠慢了,放在包厢,谁谁谁分配到一起又是问题,搞得不好,那一个包厢会很沉闷,一点年夜饭的气氛也没有,现在放在会议室里,等于是一个四桌的大包厢,大家都在一起,再好不过。 而且,这会议室是张晨自己设计的,他知道这会议室外面的环境,也是一流。 他们酒店,因为专门做会议接待,原来酒店的会议室就不够用了,小丁帮他们把酒店,又扩出去了三亩多,这三亩多,张晨专门用来建造了一幢两层楼的会议室,增加了一大三小四个会议室。 这会议室,张晨花了一些心思设计,整个建筑,和湖畔油画馆一样,是用玻璃做的,玻璃上使用了隔热膜,但考虑到会议室毕竟不是美术馆,它很多时候,为了不分散大家的注意力,需要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张晨就在四周的玻璃里面,加装了一层可以推拉移动浅灰色的吸音板,需要密闭的会议室空间时,就把吸音板拉上,需要敞亮的空间时,就把吸音板打开,落地玻璃外面,就是他们酒店的花园和不远处蔚蓝色的大海,风景宜人。 把这样的一间会议室,临时改成餐厅,还有什么可说的,张晨只能说好。 孟平和钱芳他们,也是和小昭他们同一天抵达,贺红梅今年不回重庆过年,她也跟着去了三亚,准备过完年后,和小昭一起,从三亚直接去北京。 小昭他们走了,张晨和刘立杆没有走,张晨是因为厂里的工人,年二十七才开始放假,省内和当天的车子能够抵达的,像赵志刚赵志龙他们,还要迟一天,要到年二十八,也就是除夕的前一天才走。 张晨要留在厂里,等所有的工人都走光后,他才可以走,春节期间,也是多事之日,张晨很担心会有什么突发事件的发生,需要自己处理,还是小心为妙。 而刘立杆,则有太多的地方需要拜个早年,和请对方吃饭,不然等他们从三亚回来,那就迟了,拜年这种事,从来都是宁早不宜迟的,不然这上班开工之前,有人会以为刘立杆把他忘了,他奶奶的,上班就要搞这家伙一下。 特别是那些刚从岗位上退下来的人,去的迟了,人家会以为你是势利眼,是人走茶凉。 张晨没有请客送礼的烦恼,一是他们这种公司,平时会求到相关部门的时候就不多,他们和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需要请吃饭的地步,最多也就是烟酒开路,聊表敬意,而这种事,从他们在三堡的时候开始,就都是赵志刚在干,张晨从来不干。 张晨和刘立杆,还有刘立杆的爸妈,要等到年二十八,刘立杆请完最后一批客人的时候,大概晚上九点左右才走,坐的是老倪的飞机,老倪带着那个他们从未谋过面的思思,和他们一起走,等到了三亚,应该是可以吃宵夜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该走的走了,该留下的留下了,刘立杆白天在外面奔波的时候,张晨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动感地带楼上,都是孤家寡人,还不如去厂里待着。 张晨到了厂里,也没有在办公室里待着,而是去了后面的生活区,他看到厂车或依维柯、金杯车、子弹头,装载好一车车的工人,准备送他们去车站的时候,张晨就走过去,和车上的工人们挥手告别,叮嘱他们一路上要注意安全,钱要放好,婆婆妈妈的。 也没算过一共送走了多少车,张晨就这样送了一天,到了年二十七的傍晚,他走进员工食堂,看到原来热闹非凡的餐厅里,还剩下三、四百人,这三、四百人中的三分之一,是本杭城人,原来老群英服装厂的工人。 这三、四百人,吃完晚餐后,还会继续去车间干活,而且比平时还会迟一点,干到凌晨,外地的才会回宿舍,睡上两三个小时,接着去汽车站,坐上汽车继续睡,而本地的,厂车会把他们送回市区,那个时候,连早班的公交车,也开始在市区的各处咣当咣当爬行了。 吃完晚饭,张晨想想,回去也是一个人,他干脆就决定不回去了,就陪着工人们上完今年的最后一个班,困了,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倒一下。 没想到到了十点多钟的时候,刘立杆大概也是一个人,在动感地带楼上,实在是耐不住寂寞,跑到了这里,来找张晨吃夜老酒了。 两个人也懒得去土香园大酒店,就打电话让老傅帮他们搞了几个菜,送到办公室,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里吃,赵志刚见到了,也跑过来凑热闹。 三个人吃到了一点多钟,刘立杆顶不住了,他说他今天开车跑了一天,困死了,明天开车,还要跑一天。 “别吵我。”刘立杆和张晨说了一句,身子一歪,倒在了沙发上就睡着了。 赵志刚看着刘立杆笑道:“这么大的老板,赚这么多的钱有什么用,到头来,忙得连张床铺也没得睡。” 张晨看着他骂道:“你是说他还是说我,本来我今晚准备睡沙发的,现在连沙发也被他抢走了,我比他还可怜。” 赵志刚笑道:“好好,我把我的床铺给你睡。” “把你的床铺给我睡?”张晨问,“然后我边上躺个彩娣?” 赵志刚大笑:“那你就惨了,老板娘会把你剥皮的。” 张晨和赵志刚一起去了车间,待到了四点多钟,工人们也下班了,张晨这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刘立杆脸朝下趴在那张长沙发上,睡的正香,张晨在边上的单人沙发坐下,闭上了眼睛,却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他睁开眼睛朝四周看看,想起了那晚的孟平,他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叠书,走到会议桌前,爬了上去,以书当枕头,倒下去,闭上了眼睛。 张晨醒来的时候看看手表,已经是早上七点多钟,他赶紧爬下会议桌,看到刘立杆还睡的香,他走去了洗手间,洗漱完毕后,走出门去,去往后面的生活区。 那里,已经有汽车准备出发了。 十点多钟,赵志刚和赵志龙他们最后一批,开着车走了之后,整个工厂,就彻底停歇下来,开始进入短暂的冬眠,偌大的厂区里,除了几十个没有回家的工人加留守人员,就再没有其他的人了。 张晨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觉得有些伤感,就像是一场盛宴过后,就像是他以前在剧团,他们在台上拆卸着布景的时候,张晨看着下面空荡荡的观众席,他常常就会有这样的伤感。 一场戏演完了,当许老师的的鼓再的的的的敲响的时候,那就是一场新戏从头开始了。 张晨从尾箱里,拿出两条香烟,走进了员工食堂,老傅还在,他是食堂的留守人员,也是这段时间,整个厂区的负责人,张晨把香烟递给他,和他说,傅师傅,这几天就拜托你了,老傅赶紧说,应该的应该的,张总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张晨回到了办公室,刘立杆已经走了,张晨觉得困得不行,他下楼,坐进了自己的车,他要回家好好睡一觉,他是多么地巴望,等他醒来,自己已经在飞往三亚的飞机上。 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晚上还要接老刘和刘立杆的妈妈去机场,为了赶时间,刘立杆是从吃饭的张生记酒店,直接去机场,而老倪和思思,不知道是会从这个城市的那个角落,开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