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鲁塔群山之下有一个古代矮人王国,他们是断剑山脉的一支,这个王国在向下挖掘隧道时,不小心挖穿了大蜂巢,那之后地下就充满了魔物,王国随后灭亡,剩下的矮人也向西迁徙,地下王国的地图也随之遗失。现在那个黑暗的迷宫中危机四伏,要穿过它需要冒着不可想象的风险,而就算无视这些困难,矮人们要想从坚硬的岩层之下开掘出一条通道将这些遗失的隧道连接起来,也不是一两个月之间能够做到的事情。”尼玫西丝答道。
经过尼玫西丝的提醒,布兰多也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来,他对克鲁兹毕竟没有对埃鲁因熟悉,因此才有此一问。
听了发生在姬恩伯爵身上的诡异事件之后,他头一个怀疑是这些贵族在玩弄什么yīn谋诡计,但随后又想到托奎宁的狮人耍了什么把戏,绕过了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像是历史中一样袭击了帝国,这是一个早已潜伏在他心中的预感,但现下经过讨论后又发现没什么可能xìng,好不容易清晰起来的思路又重归混沌,他不得不停下来等待进一步的情报。
二十分钟之后,第一批前往瓦尔格斯的石像鬼才姗姗归来,梅蒂莎拿着从石像鬼身上拆下来的显影水晶找到他,yù言又止地答道:“大人……”
“怎么了吗?”
梅蒂莎微微摇了一下头,和夏尔的轻浮不同,这位银jīng灵小公主从不说大话、打包票儿,只将显影水晶交到布兰多手上:“大人您亲自过目吧。”
布兰多接过显影水晶——这种记录水晶在沃恩德并不罕见,但也说不上普通,它能记录数段三到五分钟有声的影像,保存数年至数十年之久,布加人敢将它们安置在每一头石像鬼之上,足以证明法师们的豪富——他向上面注入魔力,水晶发出荧荧的光随即展示出石像鬼飞掠高空所见的画面,在画面中森林像是一块厚厚的地毯,边缘有一些sè调深浅不一的地块,那是农田,田野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sè屋顶,有谷仓,风车或者是别的什么建筑。
没有人说话,尼玫西丝与布兰多已认出这里是瓦尔格斯的郊野,一派帝国式的田园风光,但他们随即看到了诡异的一幕,石像鬼飞临了城镇上空,红sè的屋顶开始变得稠密起来,数条道路像是脉络一样穿过繁华的市集,但诺大一座城镇,街上却没有行人,茂密的林荫上也看不到飞散的鸟群,仿佛一座鬼城。随后他们又在瓦尔格斯的广场上发现了奇怪的东西,那像是零零星星散布其间的沙砾,布兰多仔细分辨,才认出那些都是人类或者类似的生物,只不过他们站在广场一动不动,宛若石像。
“这是怎么回事?”夏尔愕然道:“难道说瓦尔格斯附近忽然引发了魔物袭击事件,整个地区都遭到了死眼飞龙或者是石化蜥蜴的袭击?”
布兰多摇了摇头,死眼飞龙不是群居生物,在交配期外大多单独行动,石化蜥蜴更是领地观念极强的生物,不会贸然到人类的世界中来,这两种魔物都不大可能将一座人类的城镇变得有若鬼蜮,唯一的可能xìng是这是一场有组织的袭击,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他回过头看着尼玫西丝,从对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看到了同样的猜测。
“是蛇后之民,永世受诅之人。”
“美杜莎。”夏尔咋舌道:“她们不是在乔根底冈的地下,怎么会轻易到地表来?”
地下的住民的确不会轻易前往地表世界,要从乔根底冈穿过在‘穹顶’之上的大蜂巢,然后越过‘浅地表’的地下空腔地区和地下水渗透的河道,这是一段漫长而充满了危险的旅程。塔吉卜和它的族人就曾经走过这条路,在那次迁徙中不计其数的穴居人死在路上,死于失踪、魔物的袭击以及最为可怕的疾病和饥饿,但事实证明如果有必要,它们还是敢于做出这种尝试,这是地底之民特有的坚韧品xìng。
“我记得,”布兰多沉吟了一下:“乔根底冈的住民,也是信奉大地女神的,对吧——”
“这不可能吧!”夏尔有些略微惊讶地回道:“地底的住民信奉的是在上的女神,地表的住民信奉的是在下的女神,两者的信仰虽然系出同源,但那已经是一千年之前的事情了,自从大分裂之后,地表的矮人和狮人就不再同地下的矮人和其他民族来往了。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何况这么短的时间内来得及联络吗?”
在大分裂的时代以前,地表与地下的确信奉的是一个女神,但自从圣者之战后,因为信仰流失等种种问题,如今的大地圣殿早已不是昔rì那个,甚至连断剑山脉之中原本大地圣殿的三件圣物也一一失踪,自那之后,许多原本信奉大地女神的教派从此纷争不已,其中最大的两支——托奎宁与乔根底冈早已分道扬镳,距今已有一千年之久。
布兰多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此刻他心中却盘旋着一个更加yīn沉的念头:狮人们究竟在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的那一边,等待什么?
他看向尼玫西丝,女骑士紧蹙着眉头,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有几成把握?”他意有所指地问道。
“若袭击者确实是来自乔根底冈,那么狮人的古怪行径十有**与之是有联系的。”女骑士平静地回答道。
所有人都沉默起来,在心中计算若是托奎宁的金鬃狮人联合乔根底冈的地下住民向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展开夹击,这条防线是否能够撑住。“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恐怕有危险了。”连夏尔自己说出这句话时,都被吓了一跳,他虽然自诩见多识广,但知识使人沉默,帝国的强盛在他眼中是详实的数据、分析与理智的思考,仿佛一根羽毛一根羽毛编织起来的威猛的克鲁兹金鹰,纤毫入微,但锋利的爪和喙让你明白它究竟强大到什么程度。
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是帝国经营rì久的防线,它在崇山之间,高地的霜与雪构成它的坚固,嶙峋的山岩是它的刀与刃,终年的恶劣气候述说着它的无情与冷漠;那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就算狮人能攻陷其中一两座要塞,但要说击溃整条防线,这在任何人心中都是一个轻佻的笑话。
但这句话落在布兰多尼玫西丝耳中却显得格外平静,这是他们早有预料的事情,第一次和第二次带来的震撼是截然不同的,他们曾经在历史上见证过那条不可一世的防线被攻陷,因此现在反而显得镇定。“虽然只是一个推测,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假设一切是真的,乔根底冈的军队现在在什么地方,规模有多大,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的损失情况,我们都要重新评估,关键是,近在咫尺的威胁——歼灭奥尔康斯伯爵军的那支乔根底冈军队,现在是否已经知晓我们的存在,我们首先要确认身边环侍的危险。”布兰多想了一下,如此答道。
尼玫西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夏尔也惊讶地看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眼:“玛莎在上,领主大人,我几乎都要以为你也是毕业于王立骑士学院啦。这些是佣兵们的知识,大人您什么时候和尤塔学了这一手?”
这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布兰多也忍不住有些好笑地答道:“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那是,否则为什么您才是领主大人,而我只是个小跟班呢。”夏尔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地调侃道。
梅蒂莎也在一旁掩口一笑,然后才问道:“领主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先把其他人叫来吧,这是一件大事,得先让他们知晓。”
“否则那位公爵小姐又要说您不尊重他们了吧。”梅蒂莎笑眯眯地答道:“独断专行,刚愎自用。”
“是啊,我快被她烦死了。”布兰多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答道。
小公主忍不住咯咯直笑起来。
……
“给我滚下去,该死的杂种!”
罗杰斯怒吼着一剑刺中那头穴居人的胸口,然后抬起皮靴一脚将它从楼梯上咚咚咚踹了下去,但因为用力过猛,他连自己的剑都没能拔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和那头恶心的生物一起滚到黑漆漆的楼道下面。不过刹那之间,他看到黑暗中闪过一两道闪光,心下一凛,赶忙将头一低,砰砰两声,两支长矛已经插在他头顶上的门框上,长矛的尾巴还在微微颤动,他吓了一跳,再顾不得去抢回自己的剑,赶忙后退一步,将门一关,然后将旁边的柜子和床拖过来死死抵住房门。
片刻之后,两声重物撞击的声音从门上传来,接着是一阵吱吱呀呀的尖叫声。
罗杰斯这才松了一口气,满身血污地转过身,苦笑着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里剩下四个人,十二人里面,现如今就剩下他们几个了。自从尼德文时代开始,克鲁兹皇室就在帝国各地安插密探与耳目,而他们,就是驻扎在希拉特山庄的内廷骑士,他们的任务不是参与地方防务,眼下这些怪物纯粹是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缠上他们的,对方数量众多,一夜之间就让他们损失惨重,不得不逃进这间农庄以求自保。
但事实上剩下的所有人都明白,所谓的自保,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个高个子卷发的男人正从离开窗户,他放下窗帘,屋内的光线立刻黯淡下来,然后耸耸肩对其他人说道:“好家伙,它们已经把外面包围了,看样子是打算给我们好看,罗杰斯你杀了不少这些鬼玩意儿,我看它们大概不打算放过你。你有没什么遗言,说不定我侥幸没死的话可以帮你刻到墓志铭上——”
“罗杰斯大人,西昆他已经不行了。”屋子的一角,抱着满身是血的同伴的女骑士抬起头来难过地说道,那个在她怀中的骑士,胸口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但这还不是致命伤,致命伤在他的后脑勺上,女骑士正将一只手托在那里,血水像是小溪一样顺着她手甲往下流。
“你为他做祷告吧,娜莎。”罗杰斯叹了口气。
屋内唯一一个没说话的人是个穿着长袍的年轻人,他正专心致志地将手中的羊皮纸放到屋子中间的火堆里,低着头,黑沉沉的眸子里只映出明亮的火焰的光芒,仿佛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无比神圣的工作。
罗杰斯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摇了摇头,然后问其他人道:“那究竟是什么,你们看清楚了吗?”
“你听说过吗,好像是流星——嘿,只可惜我当时没来得及许愿,”那个高个男人接着又说道:“不过我们在半道上就遇上了这些穴居人,我怀疑这之间有什么联系,这鬼东西一般可不会到地表来。”
罗杰斯沉默了半晌,才肯定地开口道:“我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得想办法通知陛下。”
女骑士默默地低声为自己的同伴作慰灵的祈祷,而烧文件的年轻人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其他人一眼,言简意赅地答道:“做不到。”
“做不到?”罗杰斯不解地瞪着这个同伴,奎是他们这一批人当中最杰出的巫师,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总是能将魔法讯息传递出去的。
年轻人没说话,只伸出五指,所有人都看到一丝火苗在他指尖之间闪现,但转瞬即逝,留下几条浅浅的金红sè的线,然后也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高个子忍不住瞪大眼睛:“你的那些把戏失效啦?这不可能吧,奎,你可是最好的。”
年轻人看了他们一眼,答道:“魔法失序。”
“什么意思。”罗杰斯皱起眉头。
“有东西在干扰法则。”
“是什么?”
“更强大的法术,神器,或者某些未知的存在。”少年答道。
罗杰斯的脸sè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如果所有巧合都凑到一起,那么很有可能不是巧合,奎,娜莎,特雷弗,我想可能遇上最坏的情况了。”
“有什么情况能比眼下更坏吗?”高个男人问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重重的撞击声,接着卡擦一声脆响,木门上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方向,而其他人则没好气地看着他,后者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吧,我是乌鸦嘴,当我没说!”
罗杰斯则从重伤的骑士身上解下长剑,然后对其他人说道:“我们得试试突围,陛下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说着,他拔出长剑。
……
布兰多的命令开始一条条下达,使节团外围的jǐng戒范围首先被扩大了,天空中无时无刻不飞行着石像鬼,谨防那支可能存在的乔根底冈的军队。不过使节团周围开阔的丘地与森林地区都毫无异样,布兰多又进一步扩大了搜索范围,并向瓦尔格斯与林叶大道派遣出隶属于白狮卫队年轻的哨卫骑兵,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功夫,很快这些哨卫骑兵就探查出了真正有价值的情报。
骑兵们避开大路,沿着浮云之丘地区密布于乡间的小道进入瓦尔格斯与林叶大道地区,一路上没有撞上任何乔根底冈的军队,但在从瓦尔格斯附近一个名叫图亚的村庄附近经过时,却正好遇上一小队穴居人在围攻附近的一座农庄,哨卫骑兵的队长是个毕业于王立骑士学院的士官生,他当机立断判断出庄园内可能还有幸存者,于是立刻带领手下杀退那些穴居人,将里面的人救了出来。
布兰多很快见到了这些人。
那是一行四人,三男一女,他们被哨卫骑兵带到布兰多面前时,或多或少显得有些狼狈——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像是帝国内最普通不过的乡绅士爵的子弟,穿着厚厚的羊毛大衣,带着带羽毛的帽子,穿着鹿皮长靴,不过他们脸上的神sè却显得十分的坚毅,虽然沾满了血污与泥土,其中两个人还伤得不轻,但看起来却没有一点害怕或者茫然失措,只是显得有些疲惫。接下来布兰多第二眼才注意到这些人都佩戴着长剑,虽然剑的样式各一,五花八门什么种类都有,但他们持剑的姿势却十分标准,既不像是士绅贵族的花架子,又不像是帝国的军人,倒像是内廷的骑士。
布兰多稍一沉吟,就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他忍不住心想自己的哨卫骑兵运气还挺好,竟然让他们带回来了几个克鲁兹皇室的密探,不过他随后一想又有些释然,也只有这些武艺非凡的内廷骑士才更容易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之中活下来,并支撑到现在。
而布兰多在打量这几位内廷骑士时,罗杰斯同时也在打量这位伯爵大人,认真说来,他不是不是认识对方——恰恰相反,他很清楚对方的身份和来历,甚至包括这之前从黑剑壁垒以来一直到对方抵达此地,期间发生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事实上,埃鲁因使节团抵达此地的消息,正是他亲手用封蜡封入那封打上了七重炎纹徽记的信封之中,然后盖上希拉特山庄的印戳,送递至白蔷薇园之中的。
在之前的战斗中,他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最后关头却被这些克鲁兹人的侦查骑兵给救下。他第一眼看到那些装束奇特的骑兵,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不过在他真正见到布兰多之前,也只是在传闻之中听说过这位伯爵大人而已。连他也没想到的是,这位埃鲁因人的使节团长竟然如此年轻,年轻得让他难免生出几分疑惑,埃鲁因人竟然放心让这么个年轻人来担任使节团的团长?
他忽然有些理解之前这位伯爵大人惹出的一系列麻烦的缘由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罗杰斯带着自己的几位同僚向布兰多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这个骑士的礼节,无关乎上下尊卑,仅仅是为了感谢埃鲁因人对于他们施加的援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