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大明 第1278章.手腕（五）

……

……

赵俊臣潜藏在黄申明的身边、黄申明暂时庇护赵俊臣，这一切都只是交易罢了，双方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并不存在任何信任关系。

然而，哪怕是黄申明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赵俊臣，一直都是暗中戒备，但赵俊臣出言蛊惑黄申明之际，却依然是可以屡屡得手。

这是因为，赵俊臣至始至终都没讲过任何假话——最多也就是隐瞒了其中一部分真相而已；他的各项建议对于黄申明而言也确实是大有益处——只不过同时也会为赵俊臣本人营造出更多机会罢了。

如今黄申明听信了赵俊臣的建议，摆出强硬态度与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进行交涉之后，也果然是效果拔群。

营内各方势力见到这般情况之后，立刻就安份了许多，皆是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态度，耐心等待黄申明的交涉结果。

说到底，因为营内局势的错综复杂、军心不稳，现在不仅是黄申明顾虑重重、瞻前顾后，营内其余各方势力也同样是这般心态。

然而，让黄申明全权主持营内各项事宜，乃是出于何匪率军离开之前的亲自交代，也得到了何匪的全力支持，目前的营地之外还驻守着五千名辽东镇各路援军，随时都可以进入营地之内控制局势，这般情况下黄申明自然就有资本摆出强硬姿态。

与此同时，只要黄申明态度强硬起来，营内其余各方势力无法预估后果，就只能选择暂时隐忍。

至于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以马渚、张壮、郑伯伦几人为首，这般心态尤其明显，见到黄申明的态度强硬之后，果然是很快就放软了身段，不敢像是此前一般胡搅蛮缠，反而是开始讲起了道理，不断重申他们对于辽东镇的忠心，一切行为皆是出于公义，还苦劝黄申明一定要“深明大义”、“顾全大局”。

但黄申明是什么人？又岂能不明白欺软怕硬的道理？他摆出强硬态度与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进行交涉之际，最开始还有些担心与顾忌，也不敢提出任何过于苛刻的要求，但见到对方态度放软之后，却立刻是底气大增，很快就开始了得寸进尺。

最开始，黄申明只是要求对方安分守己一些，不可以再次索要各种超规待遇，也不可以再有任何异动，结果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竟是直接就答应了。

见到对方这般“懂事”，黄申明先是愣了片刻，很快就再次提出要求，让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绝对不能虐待那些被他们所囚禁的禁军将士，还要求对方释放全部禁军武官，以协助自己搜寻赵俊臣的下落，结果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还是迅速答应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黄申明已是彻底看清了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进退维谷、顾虑重重的真实立场，也就愈发的态度强硬了起来，竟是直接要求对方立刻释放全部的禁军将士。

这个时候，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已经发现了黄申明的步步紧逼、得寸进尺，不愿意直接答应了，也就直接拒绝了黄申明的这项要求。

毕竟，这些被囚禁的禁军将士，乃是他们现在的唯一筹码，若是失去了这些人质，他们就彻底失去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然而，因为前几次的屡屡得手，黄申明此时已是底气十足、胆大心雄，也已是下定决心要赶在何匪、西门盛、李泽荷等人率军回营之前彻底解决这场兵变，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与价值。

于是，见到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拒绝了自己的要求之后，黄申明立刻就请求那些忠于李世杰的辽东铁骑摆出进攻姿态，还宣称自己要从营地之外调来三千名辽东镇各路援军，不惜代价的彻底平息这场兵变，一切后果皆是由对方承担。

最终，局势僵持了半个多时辰之后，虽然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还算是态度坚定，但他们终究不是史城，更不是何宇，却无法控制麾下将士们的军心动荡、想法各异，所以只好是再次服软，虽然没有直接释放全部的禁军将士，但承诺他们每隔一天就会释放五十名禁军将士，一边是部分满足了黄申明的要求，一边也是想要尽量拖延时间。

对于这般状况，黄申明自然是大为不满，当即就把史城给提了出来，暗示自己会对史城不利。

这样一来，马渚、张壮、郑伯伦等人也不敢继续逞强，只好是再次退让，表示他们会加快释放速度，每隔两个时辰就会释放五十名禁军将士。

当赵俊臣收到相关消息之际，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凌晨，黄申明也已经与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将士们谈判了整整一夜。

*

经过整整一夜的谈判之后，黄申明虽然是春风得意、精神振奋，但依然是深感疲乏，所以就暂时先行返回自己的营帐之中休息。

返回营帐之后，黄申明就见到赵俊臣与宋辉二人也是一夜未睡，正在耐心等待自己归来。

于是，黄申明当即就得意洋洋的详细讲诉了自己的成功事迹，大声道：“哈，本将原本还以为，这些人有胆子发动兵变，又都是辽东铁骑出身、一向是眼高于顶，必然都是性子倔强的硬骨头……

谁曾想，本将只是稍稍强硬了一些，他们顿时就变成了软骨头，尽数答应了本将的各项要求……嘿，本将此前还真是高估了他们！

本将也是从辽东铁骑出来的，但本将当年可要比他们硬气多了……唉，辽东铁骑虽然是当世强军，但终究还是不及当年悍勇无畏啊！”

听到黄申明的得意自夸，赵俊臣也笑着恭维了一句，道：“这就是黄参将的不对了，你是辽东镇的几根柱石之一，地位仅次于总兵何宇，若是你再熬几年资历，甚至能与西门盛并肩齐价，又岂能要求所有人都像你一般有勇有谋？”

赵俊臣乃是当朝阁老，他的刻意恭维自然是效果拔群，顿时就让黄申明得意忘形，哈哈大笑起来。

另一边，宋辉不似赵俊臣一般善于恭维迎合，只是在赵俊臣的示意提醒之下，大声恭贺道：“黄参将好手段、好魄力！卑职佩服！”

听到宋辉的恭贺，黄申明也就愈发得意、大笑不断，再次自夸道：“现在不仅是那些发动兵变的辽东铁骑开始向本将服软了，营内各方势力见到本将的强硬态度之后，也纷纷是安份了许多！果然是如赵阁臣所言，这种时候就是需要杀鸡儆猴、趁机立威！只要本将立场坚定，又有谁还敢轻视怠慢？

哼！待本将彻底解决了这些参与兵变的辽东铁骑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那些卖主求荣、背叛本将的西路防区武官，本将此前所承受的种种屈辱，绝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让他们乖乖回到本将面前俯首认错才行！”

然而，黄申明得意之余，却没有发现，赵俊臣与宋辉这二人之间，竟是增添了许多默契。

宋辉此时站在黄申明的面前，但他的眼角余光则是暗暗留意着赵俊臣的表现，也总是经过赵俊臣的示意之后才会采取行动，颇是有些亦步亦趋的意思。

显然，经过这一夜的相处与交谈，赵俊臣与宋辉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赵俊臣这些年来在德庆皇帝面前察言观色、曲意迎合，可谓是经验丰富，再加上他今时今日的尊贵地位，当他刻意放低身段想要与人拉近关系之际，自然是事半功倍、无往不利。

所以，经过整整一夜的攀谈交心之后，赵俊臣与宋辉之间已是关系密切了许多，宋辉对于赵俊臣已是尊崇至极、深为信任，只觉得自己此前大半辈子没有遇到赵俊臣这个明主，简直就是白活了。

然而，黄申明只顾着自鸣得意了，对于这一切迹象竟是毫无察觉。

黄申明好不容易停下大笑之后，就向赵俊臣解释道：“赵阁臣，现在经过本将的强力交涉之后，那些辽东铁骑已经同意要释放所有的禁军将士了！

但他们还想着拖延时间，显然是盼着西门胜回营之后帮助他们扭转局势，所以每隔两个时辰才会释放五十名禁军将士！

对于这般状况，本将依然是有些不满意，但经过整整一夜的不断交涉之后，本将实在是有些疲了，所以就想着先回来休息一下，等本将稍稍休息两三个时辰之后，就会再次出面与他们交涉！

到了那个时候，本将不仅要逼着他们立刻释放全部禁军将士，更还要逼着他们彻底放弃抵抗，放下兵器、束手就擒、等待发落！”

说到这里，黄申明则是意有所指的补充道：“到了现在，已经有百余名禁军将士被释放了，但本将出于稳定局势、杜绝隐患的考虑，并没有把兵甲交还给那些禁军将士，只是让他们换了一处营地进行休整，严禁他们随意外出活动，当然也不会允许赵阁臣您与他们进行接触……还望赵阁臣可以体谅本将的苦衷。”

在黄申明看来，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对于自己而言已是极为有利，凭着平息兵变之功，自己在辽东镇内部已是地位稳固，也就拥有了各种各样的选择余地，接下来不论是选择继续庇护赵俊臣、还是选择直接出卖赵俊臣，又或是暗中协助赵俊臣做些不会影响大局的小事，皆是稳赚不赔。

这般情况下，黄申明自然是想要攫取更多好处。

作为辽东镇的一名参将，黄申明也沾染了辽东镇的傲慢，认为禁军将士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就算是让禁军将士们取回了兵甲、恢复了战斗力，哪怕是让赵俊臣与禁军将士们进行接触，皆是不会影响大局，也根本翻不起任何浪花。

与此同时，黄申明又认为，赵俊臣如今受庇护于自己，身边没有任何心腹护卫，必然是深感不安，所以赵俊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设法恢复禁军将士的作战能力、与禁军将士们取得联系。

所以，他此时的这般说法，其实就是在暗示赵俊臣，不论是赵俊臣想要恢复禁军将士的战斗力，还是想要与禁军将士们进行接触，都必须要付出一定代价才行。

然而，让黄申明万万没想到的是，赵俊臣就好似完全没有听懂他的暗示一般，直接摇头笑道：“本阁此前已经保证过，绝不会再给黄参将添麻烦，所以既然是黄参将不愿意让禁军将士们取回兵甲、恢复战力，也不愿意让本阁与禁军将士们进行接触，那本阁自然就不会强求。”

说话间，赵俊臣笑吟吟的看着黄申明，就好似正在观察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对于赵俊臣而言，黄申明现在也确实是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