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妙家羊汤馆 第三十一章：王者（上）

从大学城店开业的第一天开始，就有这样一位客人。

他大概六十多岁，是店里羊汤系列的主顾，他晚上从来没有关顾过，早晨却总是在前十位顾客之内。

每次来，不论是点羊肉汤还是羊杂汤，只要一两（肉或杂）份的，不过期间会加好几次的汤，他是一位很纯粹的羊汤爱好者。

对于店里六十岁以上老人五折的老规矩，他从来没有遵守过，薄薄一小叠正好的钞票，是他早已预备好的，有零有整，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除了喝羊汤，每天一杯三两的热黄酒是标配。他从来不和别人主动搭腔，却又有许多附近的土著或常住居民跟他打招呼。

每次面对别人的热情，他总是抬头一声低沉的‘嗯’字回应，随即便继续低下头‘咝咝咝’的喝着热乎乎的羊汤。

等到汤已经喝光后，他便会正常音贝的敲一敲桌子。

他第一次来店的时候，大家还没有适应他这种特别的叫餐方式，面对他的个性展示，员工们总是迟迟没有回应，所幸他是个执着有趣的人，你不来、我就有节奏的一直敲。

不过，加以时日后，店长小杜便因为这件事情专门给大家做了一个‘盯梢’一般的培训，自此后，他个性的施展空间越来越大，大家的特工技能也是日渐长进。

熟识他的客人都叫他嘎爷，店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直到今天清晨嘎爷酒足饭饱离开后，大家闻得另外一桌客人的谈话时，才知道事情的大部分原委。

嘎爷餐后出店时，正好路过这一桌客人的位置，三位客人看见嘎爷路过，有两位男士急忙一起起身点头示意，并少不了那句‘嘎爷’的称谓。

嘎爷微笑了一下，便给了他们一个坐下的手势，接着嘎爷就走了，对于嘎爷的故事，随着嘎爷的身影逐渐远去，也就在他们三人之间娓娓道来。

“你们知道嘎爷的传奇吗？”一位眼镜兄弟神神秘秘的、对着他的两位朋友开问道。

对面其中一位t恤兄弟的表情，就像是眼镜兄弟亵渎了他三十几年的阅历一般，立马便如数家珍的讲述开来。

“眼镜儿你听着，想当年，嘎爷可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突击连长，身上的枪伤就有十几处，你们知道嘎爷为什么那么喜欢喝羊汤吗？”t恤男也是神神秘秘的反问道。

眼镜男立马接腔说：“在咱们这片儿谁不知道。”

“快说，我不知道。”寸头男急切的问道。

眼镜男撇了一眼寸头男继续说：“你就是个我们这边的新移民，你知道什么，给你长长见识，以后你出去应酬，跟朋友就有的侃了。”

眼镜男喝了一口羊汤继续说道：“嘎爷当年所在连队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遭遇过一次突围，一个连百十号人，最后打的剩下十几号人，其余的都在突围中不幸牺牲了，正当胜利在望的时候，一颗流弹打中了连里的一名小战士。”

“快点说，怎么不说了。”寸头男催促道。

眼镜男又喝了一大口汤说道：“喝口汤行不，急猴儿似的。”

“你喝你的汤，我替你说吧。”

t恤男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小战士临近牺牲前对嘎爷说：“连长，我是山西人，听说连长也是山西人是吧？”嘎爷悲痛的点头称‘是’，小战士接着有气无力的说：“连长，小时候我最喜欢喝我妈熬的羊汤了，以后再也喝不上了，连长，能不能等胜利回家后，替我喝一口我妈熬的羊汤啊。”小战士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嘎爷，嘎爷满脸是泪的使劲点头，然后小战士就笑了，小战士这个笑的表情，就这么永远的定格在他那十九岁的稚嫩脸庞上。”

t恤男说完后已经是眼眶湿润，只见他抽了一张餐巾纸继续说道：“眼镜儿，还是你讲吧。”

t恤男说完便大口大口的喝起汤来，一大碗的汤，就这么被他一口气喝完。

眼镜男看了一眼t恤男没有说话，只是端起碗也喝了一大口汤后便说道：“后来战争结束后，荣立一等功的嘎爷连队，自然是风光无限，嘎爷也一定是前途无量，可是嘎爷没有继续留在部队，而是选择转业。转业后，嘎爷也没有选择地方上给安排的正式工作。”

“那个时候，像嘎爷这种有功之臣，地方上给安排的正式工作一定是好单位。”寸头男插话道。

眼镜男瞪了一眼寸头男继续说道：“你的高度跟嘎爷没有办法相提并论，告诉你，不要插话啊。”

寸头男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继续说嘛，我保证不再插话。”

眼镜男一脸不悦的继续说：“嘎爷...我说到哪儿啦？”

“说到嘎爷没有选择地方上安排的正式工作。”寸头男尴尬的回应道。

眼镜男点了一下头继续说：“那个年代没有正式工作的人，要生存只能是回农村老家种地，很少有现在这么多的选择。嘎爷就是选择了回农村老家，也就是咱们现在呆的这片儿，那个时候这片儿还不是城市，连城郊都算不上。嘎爷回来后，先将老家在深山里小战士孤独无依的母亲接来这儿住下，和他自己的母亲一起供养起来。嘎爷没有要小战士母亲一丝一毫的回报，嘎爷对小战士母亲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每个星期天以及小战士的忌日那天，请小战士的母亲熬一次羊汤。”

眼镜男说到这里，便又开始喝起了羊汤，看着就像没有下文一样。这可是急坏了寸头男，寸头男抓耳挠腮的说道：“继续继续，不可能就是这点儿。”

“确实不是就这点儿故事，那个年代物资都比较匮乏，嘎爷为了每个周天有羊肉可以熬汤，到处吃大亏的拿家里的粮食和城里人淘换羊肉票，就是这样，那羊肉票也是不好淘换，那时候这东西太缺了，你们说这可怎么办呢？”眼镜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嘎爷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快说嘛。”寸头男追问道。

眼镜男站起来将皮包背上继续说道：“怎么办，呵呵，当时村里人都不知道这么多的实情，都以为嘎爷打仗的时候脑子受刺激了，要不为什么好好的部队不待，好好的日子不好好的过，媳妇儿也不想着娶，就知道一天天的到处弄羊肉吃，还供养着一个山里的老太婆。后来嘎爷做了一件激起众怒的事情，因为这事嘎爷还被关起来了。”

“先不要走，嘎爷因为什么事被关起来了？”

寸头男也站起来计划让眼镜儿继续讲，可是眼镜儿说：“不行不行，今天不行了，再讲就迟到了，明天早晨还是这里，你请客，我再继续给你讲嘎爷为什么被关起来，还有嘎爷为什么很少说话的原因，ok？”

寸头男只能很遗憾的期待明天快点到来，至于请客，寸头男自然是满口答应，三人又恢复了打打闹闹的本性，勾肩搭背的离开了店里。

其实期待后续的不只是寸头男，还有店里边的小杜店长以及所有的员工，他们希望那三个人明天还是这个点儿来，因为这个点儿客人还没有开始大量的涌入，大家都还有空听接下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