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朱由检最终还是低了头,借贷了两百万两,一百万两用于重新建起殿前新军,一百万两用于河北、河南、山东、山西、两淮、陕甘赈济灾民。
尽管答应了免去上奏的数百个府县,但最后因为朱国祚的离职,以左光斗取而代之,免税府县也成了四十八个,两淮、河南、河北免税三十七府县。
当群臣准许拨付借贷的专赈百万两款银时,皇帝朱由检却不予理会,两百万两拨入五军都督府以练新军。
皇帝转手来了这么一下,可是把四十五名执事们打晕了,纷纷跑到**星哭诉,最后……大大小小数百官吏跪在午门,更多的监生、学子跪在承天门,而内阁**星、左光斗、杨涟、王化贞、高攀龙、汪文言、顾大章、魏大中……二十三人跪在乾清门外。
朱由检坐在乾清宫大殿上批奏各地奏折,不时会有奏折飞落于地。
“罚俸银十两。”
……
“罚奉银五两。”
……
原本没有罚银时,整日就只有哭穷讨要银钱,半年了,罚俸得了银钱就有小万两,哭穷问他要银子的官吏骤减,看着越来越多说起正事的奏折,朱由检以为自己法子极为有效,但凡有不满的,一律罚银子,王承恩、周氏都劝过,可事实胜于雄辩,讨要银钱的折子确实少了,说如何治理地方的折子多了。
太阳高照,跪着的大臣被晒晕了好几个,高座上只是低头批阅着各地奏折,毫不在意不时跑入殿内的小宦官,王承恩拿着封奏折一路不停,直到来到乾清门前才放缓了脚步,见地上晕倒却无人理会的大臣,急匆匆脚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王承恩来到摇摇晃晃的**星身前,弯腰就要搀扶着他起来,却被伸手阻止。
“王公公就莫要劝解了,事关陛下声誉,我等……我等老臣誓死谏之!”
王承恩苦笑一声,无奈道:“雷霆雨露皆为君恩,陛下也非不顾百姓之苦,熹宗陛下之时,也绝无如此之多府县免去赋税,阁老也请体谅体谅陛下心下之苦。”
顾大章猛然说道:“王公公不必多言,天下百姓皆知朝廷赈灾之事,今之陛下若不与,天下之民又当如何信奉陛下、朝廷?”
“是啊,王公公就莫要多言了,我等誓死谏言!”
“王公公若还忠义,就莫要与那些小人一般,还请公公多多劝解劝解陛下!”
“是啊……”
……
一干大臣纷纷开口,王承恩额头反而冒出了冷汗,忙拱手进入大殿,再在外面停留,估摸着又该挨骂了。
果然,刚入大殿,入眼的正是冷漠眼神,忙弓着身子,也不理会小宦官拾着地上奏折。
“陛下,锦衣卫送来的东西。”
王承恩双手过顶,手捧着田尔耕送来的信件,这人也挺怪的,田尔耕历经这么多事儿,竟然就是不倒。
朱由检并未伸手去拿信件。
“大伴该如何劝解朕?是“以民为重”之由,劝朕发放借来的银钱吗?”
王承恩心下一阵叫苦,双手不敢动弹,直直跪地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老奴不敢为陛下做主。”
朱由检微微点头,神色缓和了许多,伸手拿过双手捧着的信件。
“满京城也就大伴一人忠心耿耿……”
“嗯?”
朱由检双目一定,逐渐变成了红色……
“砰!”
“好大的狗胆”
不看不怒,一把扫掉御案上所有奏折。
“该杀!”
“全都该杀”
“蹭”得站起。
“来人,将殿外之人全部杖毙!”
王承恩一愣,继而身子一阵剧抖,本能的抱着朱由检大腿。
“陛下三思……陛下三思啊”
一直站在一旁的曹化淳大惊失色,他哪里会想到皇帝要杖毙了门外几十号大臣,一想到后果,也不管不顾,跪倒就是“砰砰”一阵。
“陛下……陛下,还请陛下三思,会……会……”
“呼呼……”
一阵让人心惊胆战粗重喘息。
“看看,你们看看他们做的好事”
信件被狠狠扔到两人面前,曹化淳忙拿起去看。
“这……这……”
听着曹化淳傻了眼迟疑,更让朱由检大怒。
“砰!”
“口口声声……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他们就是如此为国为民吗?”
“勾结商贾,谎报灾民,以良作次……全是骗朕,全是骗朕”
王承恩大惊失色,忙抢过曹化淳手里信件,一目十行,尚未看罢,整个人呆愣住了。
曹化淳深吸一口气,跪地重重叩地道:“陛下,无论如何……无论陛下心中如何愤怒,还请陛下三思。”
“砰!”
朱由检一脚踢在曹化淳额头,愤怒大吼。
“三思?”
“都合伙来骗朕的银钱,合伙欺骗大明朝赋税……你……你个狗奴才……你还让朕三思?”
“说!你是不是也在骗朕?!”
“砰砰……”
曹化淳大惊失色,连连叩头,惊慌道:“陛下,老奴……老奴哪敢欺瞒陛下,只是……只是老奴最近从一些公公嘴里……知晓了些公主和驸马之事,所以……所以……老奴以为……以为……此事,此事或许不一定是个坏事,还请陛下明鉴……”
“砰砰……”
很奇怪,朱由检性躁易怒,愤怒起来不管不顾,任谁劝解都不好使,可曹化淳提到“公主、驸马”字眼时,竟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竟然坐回龙椅眉头紧皱,一脸犹疑看着不断“砰砰”叩头的曹化淳。
曹化淳在神宗时,是东宫太子府宦官,早先年时就伺候朱由校、朱由检二人,因宦官王安之事而被赶出皇宫守陵,至今才回了京城,对刘卫民的事情并不是十分了解,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人,越是了解越是心惊,甚至有些畏惧。
朝中大臣本能的以为刘卫民自神宗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馋臣、佞臣,所熟的皆是些乱七八糟的杂学,还有就是勉强认可的武略,余者就是个蛮横霸道的奸诈权臣、佞臣,实际上并非如此,刘卫民并非不懂朝堂之事。
皇帝逐渐冷静了下来,看着曹化淳说道:“朕很想知道,你究竟有何心得,又如何以为殿外逼迫朕之奸贼是件好事!”
曹化淳犹豫,最后在皇帝不耐烦时,说道:“回陛下,老奴多方了解,听闻刘驸马有句话语,政治是交换的艺术。”
“陛下欲要大明钱庄出银百万两不可得,今日所得,亦是以百万两赈灾之银互换而得,朱阁老离职,左阁老替之,亦是以百十个府县赋税而换之。”
“陛下……老奴以为……陛下不宜大动干戈,朝廷赈灾之言已是天下皆知,既然群臣皆瞒之陛下,犹如当年萨尔浒之事,犹如辽东军欺瞒熹宗陛下而抢驸马之资之事……所以……所以……”
“呼~”
朱由检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听明白了曹化淳话语,当年萨尔浒这么大的事情,十万大军如此惨败,仅银钱就损失了五百万两,神宗皇爷爷也没大动干戈,但净军、幼军自此归入刘卫民手里,同样的,辽东上下欺骗抢夺军资,除了两个督师送死在了辽东,原本不可能发生的几十万撤离之事,朝廷也捏鼻子认了。
王承恩也听明白了曹化淳意思来,心下大大松了口气,点头说道:“天下皆知朝廷欲要赈济灾民,陛下若不赈济终究不妥,若……若事情属实,老奴以为……此次赈济当……当由大明钱庄执事们出纳银钱。”
“哼!”
朱由检不由冷哼一声。
“一百万两?一百万两就想将此事糊弄过去!”
“哼!”
有时一声重重冷哼。
“传朕之旨意!袁崇焕为正、田尔耕为副,给朕彻查此事!授天子剑,可先斩后奏!”
曹化淳、王承恩心下大惊,正待劝解……
“来人,把**星、左光斗、杨涟三人提到殿内,朕要当着‘正大光明’问问我大明朝为国为民臣子,究竟是如何的为国为民!”
“陛下,三思啊”
王承恩跪地连连叩首。
“陛下,大明钱庄刚刚设立,万万不可出了……出了事情啊,若……若出了事,今后……今后我大明朝只有卫民钱庄了啊~”
“嗯?”
朱由检一愣,见他犹豫,曹化淳忙说道:“陛下,若无宝钞之事在前,陛下就是将四十五家商贾抄家灭族也无不可,可……正如王公公所言,一旦陛下将此事大明于天下,大明钱庄至此而没,朝廷建起自己钱庄尚无一年就出了如此之事,我大明朝信誉皆毁,再无他人可信,今后也只剩下一个卫民钱庄,陛下意欲制衡天下之财……亦……亦废之,于国于民终究不妥,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看着伏地两人,正待开口,一小宦官急匆匆拿着封信件,见到上面插着的鸡毛朱由检不由一愣。
“陛下,陕甘传来的八百里加急信件。”
朱由检忙三下两下拆了信件,不看还罢,见了后,差点没把钢牙咬碎了。
“该死的朱存枢!朕……朕绝不轻饶了你”
“大伴,朕不愿见他们,你将信件狠狠甩在他们脸上,就说……既然这么喜欢赈灾,那就让大明钱庄拿出两百万两!”
原本该劝解的曹化淳、王承恩两人,在听到“两百万两银子,反而心下大大舒了口气。”
“老奴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