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巴兔(即巴图蒙克,达延汗)得势后,将应绍不部分给了第五儿子五八山,后来被次子兀鲁的两个儿子分了,鞑靼虽分六万户,但应绍不、八白室本就与其他万户不大一样,最先都只是些北元宫卫,是这些宫卫名下的奴隶们组成的部族,故而初时强盛,后来就不行了,名下小部族或是被他人吞掉没了,或是成了其他人的小部族,尤其是应绍不部,八白室各小部要守着北元太祖宫陵,无论谁成了鞑靼的汗,都不怎么触动八白室各小部,放牧也就在这一片,并不是乱跑,应绍不部却最是不易弄清楚明了。”
“部族不强,还易乱跑,所以也只能知道个大概,估摸着也就能拿出三五千骑来……可也不好说,鞑靼人男女都可以骑马打仗,谁也整不清究竟会冒出多少人来,但此地鞑靼最弱,包括朵颜三卫都是如此。”
听着大长老话语,刘卫民也有些挠头,标注部族也难以下手了。
“鞑靼人可真是麻烦,都瞎跑作甚,老老实实待在一地也好找上门不是?算了,先大致标着吧。”
刘卫民一阵哀叹,随手将一些旗子大致插在泥沙上,一帮老头却是无语苦笑,鞑靼人本就是放牧为生,不跑来跑去如何填饱肚子?
一般部族都有特定的牧地范围,可像八白室、应绍不,也就是鄂尔多斯部、永谢布部,他们并不是传统的部族,最初为北元宫廷最强亲卫军时,人人身披铁甲手持利刃,战力最强时,别人还能捏着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跑来跑去,等到成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时,也成了他人瓜分、打压的对象,正如大长老所言,八白室因是黄金家族祖陵好一些,与鞑靼人不一样的蓝眼白肤大鼻子就倒霉了。
或许一帮老头知晓他有事情,在摆放了几个小部族大致位置后,一一拱手离去,刘卫民的脸上笑容也逐渐变成了冷厉。
在亲军端来的水盆里清洗干净了,一边擦拭手掌,一边走向书房。
“刺杀……十万两……有些意思了,可知是哪些人?”
“暂时不可知,不似军中箭矢,是何时射入后院的也不可知,是咱们的人巡视时发现的。”小辣椒低声说着。
守在书房外亲卫微微按胸低头,刘卫民带着小辣椒径直入房,入眼就见到桌案上一支短箭,看着不是一般箭矢,更像是近距离偷袭袖箭,箭矢边上有张纸条。
刘卫民随手拿起纸条,字迹歪歪斜斜,几如刚学习写字之小儿,他知道,这是刻意掩饰的一般手段,纸条上字迹不多,只有“十万金、夜袭”五个字,将纸条放在鼻尖轻嗅了下,除了墨汁清香,并无其他异味,手指轻搓了下墨迹丑字,随手丢下纸条,徐娇忙端过水盆放在桌案上。
刘卫民一边清洗手上墨黑,一边说道:“有无检查纸张?”
徐娇忙说道:“检查过了,纸张上并无任何异样。”
“嗯。”
徐娇递过毛巾,说道:“幼军左右两协已经到了沙埚,最迟明日即可到了大同城。”
“呵呵……夜袭……今夜夜袭,有些意思了啊!”
见他有些不在意,徐娇有些担忧道:“府里卫卒不足百数,此时谁也不能轻易相信,是不是太过危险了?”
刘卫民皱眉想了下,摇头道:“也不是没有不可信之人,至少马总兵父子是绝对可靠的,但新增的军卒中有无刺客就不知晓了,只要告诉马家说有刺客,马家送过来的人就是绝对敢死可靠之人,能让本老爷欠下恩情债的机会可不多。”
……
沉默片刻,徐娇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有些担忧,又有些不解,犹豫问道:“十万两赏金……是何人悬赏?”
刘卫民却咧嘴一笑,也不理会桌案上箭矢、纸条,背着手走向屋外,笑道:“肯定是鞑靼。”
“也……只能、必须是他们!”
徐娇脚步一顿,刘卫民依然背着双手走向卧室。
“许久都未活动活动了,老爷要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你自个安排吧。”
“对了,府里的宗室子全都放回家,将刺客的事情告诉马总兵、猛如虎,通知城里锦衣卫,让他们自己看着办,若派了军卒,留一些守着屋舍,老爷不怕贼人跑来闹事,怕他们烧了些屋舍,到头来还得咱家自个出钱修葺。”
身影消失,徐娇一跺脚。
“谁……谁跟你个坏人一家……”
又像是被人听到一般,见无人才松了口气,大步离去的脸上却变得阴冷凌厉无比。
……
狠狠操练了好几日的宗室子弟,一听说可以回家休息一日,根本不用过多解释,一个个全欢呼出了代王府。
马林、猛如虎得了徐娇送来的口信后大惊,两人不约而同第一时间跑到了代王府,身处危险的主角没见到,只有徐娇在书房招待他们。
箭矢、纸条依然静静摆放在桌案上,徐娇将箭矢、纸条给两人看罢后,说道:“箭矢、纸条何时被人射入后院,究竟会不会有人夜间闯入代王府,没人知晓。”
“驸马府不畏惧任何人,但两位将军终是老爷重视之将,代王府宗室子弟皆身世清白之人,断无可能有刺客逆贼,但两位门下……一旦两位将军手下出了贼人,老爷相信你们清白,朝廷、陛下那里就很难说了清楚,所以……老爷让你们自己决定。”
猛如虎或许掺和朝堂上事情少些,马林却是掺和了几十年,一听徐娇话语就知道他们马家危险了,忙起身说道:“还请姑娘转告都督,今夜老夫亲领家丁守在都督门外!”
猛如虎也反应了过来,也抱拳说道:“姑娘放心,有俺在,没人能伤了都督!”
徐娇不由一笑,说道:“两位将军误会了,老爷想看看究竟是哪些人敢如此大胆,若两位将军都在都督寝房前,贼子又岂敢前来触犯两位将军虎须?老爷的意思是,两位将军只需在外阻拦,府里稍微留些人在远一些的屋舍里,不让贼人烧毁屋舍声东击西即可。”
就在马林要开口劝解,门外卫军走入屋内,抱拳道:“锦衣卫千户钱勇求见。”
徐娇摆手说道:“告诉钱大人,刺客来不来还不一定,面见就不用了,也免得打草惊蛇,若钱大人想帮忙,贼若至,只需请他帮忙封锁各处城门、要道,尽可能捉住两个贼人即可。”
“诺!”
卫军大步离去,马林、猛如虎相视一眼,知道再劝也无太大作用,马林抱拳道:“姑娘还请放心,入府两百马家子,由我儿亲自统领。”
猛如虎钢牙紧咬,抱拳道:“俺全听姑娘指挥,入府的全是俺多年生死兄弟!”
徐娇微微点头,又细细与两人仔细商讨了些细节,时间紧迫,两人也不多言,各自回去挑选最亲信之人,而且还要防备军中可能藏匿的贼人察觉异状。
马林、猛如虎两人极为紧张,唯恐新进招纳的军卒出了贼人,到时候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可能说不清楚,还可能成了他人攻击对象,今后的光明前途也自此断绝。
两人紧张,大同府的锦衣卫更加紧张,刺杀刘大驸马,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无论成功与否,锦衣卫都无法逃脱失职之责,从上到下都得跟着倒霉,得了消息的钱勇哪里敢大意了。
刘大驸马自个若无所觉蒙头大睡,却不知有多少人为了他跑断了退,时间一点点度过,天色渐渐黑暗,宦官仆役一一将灯笼挂起。
与近些日所做之事一般无二,睡前在书房里看上一个时辰书册,还没到了该睡觉时辰,小辣椒就端着一碗肉丝面推门走了进来。
“如你所言,西面拐角有了异样。”
“不用理会,没半个时辰应该摸不到此处。”
刘卫民“呼噜噜”吸食一大口面食,笑道:“不用这么紧张,夜袭的人不会很多,如此之多人,还是提前知晓了他们要来,如此之下还能杀了老爷,老爷我也认了!”
徐娇却很严肃看着他,说道:“黑暗中,幼军亲卫所用火铳准头就要差了许多,你……你若真的出了意外……”
“走水了……走水了……”
“哐哐……”
一阵铜锣急促响起,刘卫民眉头不由一皱,有些疑惑不解。
“奇怪了,如此熬不住性子?”
“梆梆……”
“进来。”
就在他有些不解低喃,房门敲响,守卫推门入屋抱拳道:“东院粮仓起火。”
“有些意思了。”
刘卫民站起身来,徐娇忙挡在身前。
“你不能出去!”
刘卫民无奈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若不出现,他们是不会全部冒出来的,而且粮仓失火,如此之大事,刘大驸马是必须要出现的,出现是正常,不露面他们就会藏了起来,下次再捉就不这么容易了。”
说着,看向守卫说道:“没本帅令,任何人不许露面,该扑火的扑火,与往常一般无二。”
“诺!”
守卫前去传令,刘卫民已经背着双手走出门房,徐娇咬了咬嘴唇,恨恨一跺脚,手持着铁弓紧跟在他身后。
看着不少宦官提着木桶冲向粮仓,看着东面天空暗红,刘卫民心下一阵苦涩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