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到雪糕的张之博倒也不闹事,就是撅着嘴不高兴,他不敢给邵华尥激子,他知道,邵华是真会惩罚他的。
不过折腾他老娘,他还是有办法的,雪糕吃不上无所谓,不过他也不在家里呆,非要出去逛。这就是他折腾邵华的法子,小兔崽子也鸡贼的很。
张凡的车闪着灯,在傍晚的城市里快速飞驰,甚至有些路段不得不逆行。随着茶素高新区的兴盛,围绕在茶素医院成了茶素这个城市最繁华的一条街。
张凡对于这个有点无奈,最早的时候,医院门口是一排排早上十点就会撤掉的各种早餐摊。
有了早餐摊,就得有夜市摊,刚开始是因为打算方便医院住院患者还有医护人员,当初市里想整顿。张凡还帮着说过话,然后就变成了俗称约定,早晨夜晚,这地方别说开车了,就是走路,摩肩擦踵的就和步行街一样。
成了气候,张凡也没辙了,只能多开门了。
别人家的医院四个门已经不少了,而茶素医院,直接就开了八个大门。欧阳用来显摆的南大门,现在牌匾下面全是小商小贩。一排排黄灿灿的牌匾下全是一个个的油锅笼屉。
看着好像很滑稽,但也有一丝丝的温情。
欧阳每次需要显摆的时候,都要选中午的时候,不过对于医院门口小摊小贩,她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有人说过不行让政府出面,欧阳反而说,了不起就换个大门,换门的钱对于我们九牛一毛,可对于小商小贩说不定就是一个收入来源。
欧阳这种人,遇强变强,遇弱变弱,也不吹什么医者仁心,但心里的仁慈还是没有消散的。因为张凡和欧阳的默许,医院正大门这条街几乎就是医院患者和家属省钱吃饭的地方。
张凡从最偏僻的一个大门里开了进去,走到急救中心的时候,已经鸟泱泱的来了一大堆人,最起码有上百人。
停车下车,张凡出现的时候,一群人呼啦啦的给张凡让开了一条道路,在茶素正儿八经认识张凡的估计不多,但知道张凡这辆车的的确不少。
闪着灯的红牌酷路泽下来的人,还在医院里面,一定是院长张凡。
虽然每一次医院这边出点事,老百姓嘴里都说张黑子又贪污了,不过真正遇上事情的时候,还是会想到张黑子。
“我现在还没见患者,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会尽力的,大家请相信我们!”看着围上来的人群,张凡赶紧摆摆手。
张凡一边点头,一边摆手示意患者家属不要过来,然后赶紧往里面走。以前的时候,张凡觉得说句好话,给患者安点心,其实越是干这一行,张凡越是明白。
无论说什么好听的,如果治疗跟不上,说什么都是假的,甚至还不如不说,甚至都不要给人家一点点的希望。
往往有些时候,当他们唯一能抓住的救命草,再一次的给与打击的时候,并不比第一次的噩梦来的更残酷。
没时间安抚,也没必要安抚,因为让王亚男都接不住的手术,现在对于张凡来说,已经没有当年那么轻松了。
当进入急救中心的时候,就看到王亚男带着人在急救间里。“什么情况?”
急诊中心的护士长,第一时间就给张凡汇报了:“患儿八岁,在半小时前因为大型烟花爆炸受伤,左上肢直接损毁,大面积II度烫伤烧伤。”
“李院长来了没有。”“马上到!”
说话间,张凡已经换好了白大褂。
看着王亚男的背影,张凡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以前的时候,王亚男手术的时候,自然而然的会带着一种炫技的感觉。或许她自己也感觉到了,但还是无法避免。
这就和炫富差不多,虽然不犯法,可总
有一种让人不踏实的感觉。
在医院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张凡的偏见,反正家庭条件越好的医生,越是在手术技术上有炫技的操作。
当年张凡为啥没炫技,因为张凡把这个工作当时当成了养家糊口的一门手艺。而王亚男则是当成了一种爱好。
三个月的金毛交流,忽然让王亚男长大了一样,虽然仍旧是那么冷言冷語,但在手术上感觉已经稳下来了。
而且最起码也不再带头抢病号了,就像是返璞归真了一样。
华国的进修讲究一个短平快,这个操作,不知道是从那个年代开始的,反正医生进修,一般都是三个月,半年的一般都不是很多。对于技术提高,大约就是见见世面。
茶素这次去金毛也是短平快,因为茶素这次派去金毛的不是为了学习手术技术,而是为了提高管理水平。
相对的金毛这边则时间比较长。
第二波医生过去的时候,梅奥医院抗议了一番,不过也不了了之了。张凡抓紧时间多轮次的培训,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而且科室主任的苗子也不能指望一个不是吗。
进了手术室,张凡心里咯噔一下。
多年的和平生活,让华国人很少见炸伤的患者。其实在医院里,还是挺多的。
矿业的、消防的,还有鞭炮炸伤的。
特别是鞭炮炸伤的最多见,往往是手部炸伤,有时候有些人逞强,手里拿着炮仗放。结果手被炸的如同烧焦开花的竹子一样。
但这次的炸伤,张凡还真的没见过。
不说是炮仗炸伤的,张凡还以为这是被手榴弹给袭击了。
八岁的孩子左侧臂膀上空空荡荡,烧焦的皮肤隐约间还冒着一丝丝的青烟。如果是手榴弹,孩子或许已经晕厥了。
但这个该死的烟花,威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焦黑的面孔下,孩子一遍遍的呻吟着:“妈妈,我疼,妈妈,我好疼啊,妈妈我的胳膊好疼啊。”孩子不光肩膀有极度的疼痛,而且还有幻肢痛。
这是躯体和心智上的双重疼痛,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个太残酷了。残酷的连王亚男都不知道要干什么。
焦黑焦黑的皮肤,肩膀少白色的骨茬在黑红的血液中,轻轻的随着疼痛慢慢的蠕动。肩膀、脖颈就像是一块奶豆腐掉进了煤灰里一样,
泪水断了线的往下流,疼痛、还有朦朦胧胧中好像明白了一点,自己的胳膊没有了,胳膊被炸没了。草原上的结婚,本来是不放炮的,因为在牧区,放炮会惊了牧群。可随着进入城市后,大家生活上的习惯相互交融。
汉族人喜欢上了喝奶茶,牧区定居在城市的人也学会了结婚放炮仗。
这个放炮,到底好不好,到底是不是需要继续传统下去的习俗,作为医生的张凡,不太懂什么P2P,C2C的,但就每年被炸伤的孩子,张凡都觉得这玩意没啥可继续流传下去。
或许有人会说张凡过于担心过于做作,其实真的要亲眼见一次被炮炸伤的,或许这辈子都不敢去放炮了。
“好多组织已经被烫熟坏死了,必须要大面积的清创,而且残肢损毁的厉害,我想,我想让保住他的胳膊,师父,可周围的血管全部挛缩了。”
“残肢,我看看骨头怎么样。”
在残肢手术中,如果骨质是好的,不管是腿也好,还是手指头也好,如果骨质是好的,大概率的能修复上去。
就算以后没有功能,但残缺和完整没有功能,这绝对不是一个概念的。残肢的患者,面对异样的眼神,都是一种潜在的压力。
所以,这种损毁严重的肢体,医生能用十分的力气把一个无用的胳膊
装上去,对于患者来说,强于任何的安抚的言语。
但,有一部分医生,已经铁石心肠了。比如脾脏破裂,大概率直接切除,在外科临床指南上,往往是脾脏缝合,不能缝合,才能切除。
虽然这玩意成年后,作用不是那么太大了,但毕竟这玩意是个器官,不是韭菜,不是头发,切掉不会再生的。
其实有时候,医生们也矛盾。
好心或许就会变成坏事,变成坑自己的坏事。
比如脾脏切除,一般情况最大的问题就是感染,在现在这种治疗手段下,普通感染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但缝合脾脏,说不定会出现坏死,一旦坏死就需要二次手术,甚至还会让患者感染加剧,甚至死亡。到时候,家属把科室堵住要一个说法的时候,或许医生会后悔。慢慢的这种风气形成后,再去缝合脾脏的医生就没有了。
毕竟都是有家有口,指望这个执业养儿育女的。“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李存厚气喘吁吁的也赶到了医院,一进急诊室,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手术台上的孩子,还有张凡双手捧着的残肢。
“骨头,骨头有点损伤,烧伤。”张凡心里也没有把握,这个不光要靠医疗技术,还要看患儿自己的恢复。
这个恢复,相当的残忍,甚至比手术都还残忍。
“去和家属谈,看家属怎么看,把手术的风险明确告知家属。”张凡对着急诊中心的副主任说了一句。去金毛交流的人群里,薛飞是最有进步的,每周发来的报告,张凡能看出来这个货是真看懂金毛急症中心的优势了。
所以,别人都是三月一轮换,只有薛飞现在还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