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小富康后面急红了眼,直接下令大面积放火烧山,想要把江芙里的事情处理干净,却究竟还是太过托大了。
他这几百号人,终究没将江芙里千多号人彻底绞杀干净,还是有不少幸存者逃了出去。
随着消息传出来,直接引爆了高丽的舆论。
“严惩凶手小富康,还我高丽一个公道!”
“严惩凶手,还我公道!”
“请王上为千万高丽百姓做主……”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平城内爆发了大规模士子游行,上千号年轻高丽学子涌上街头,开始朝着班布尔善这边的大清国驻地逼近。
许多高丽百姓也受够了满清的欺压,纷纷加入,使得游行的队伍规模飞速扩大。
等逼临班布尔善这边驻地的时候,已经足有上万人,而且还有大量的人潮正在快速朝这边汇聚。
“主子,这,这可怎生是好?这帮高丽杂碎,是想绝了咱们的根子那,事情不好办了哇……”
驻地内,班布尔善倚重为臂膀、一直当做长辈看待的扎叔都有点遭不住了,焦急的来回踱步,恍如热锅上的蚂蚁。
饶是他凶,他狠,他蛮,但究竟是个有脑子的人,此时这般状态,就算用屁股想他也明白,这绝不是暴力能解决的问题了。
稍有不慎,别说他们了,便是大清国也得碰到大麻烦。
这并不是没有前车之鉴的,高丽的士子们闹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废物!”
“小富康这个废物,好好的事,竟让他搞成了这模样,老子都护不住他了!哎,啊呀呀……”
班布尔善比扎叔还要更气,浑身肥肉颤抖,肺都要炸了。
好好的局面,竟被小富康这厮一时冲动搞成了这模样,他活剐了小富康的心都有了。
不过发泄一会儿,总还要是面对现实。
扎叔道:“主子,咱们这次怕是得出点血了,先把这事情过去吧。熬过今年,一切等明年开春再从长计议不迟。”
班布尔善瞳孔一缩,旋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小富康这狗尼堪还是要保下来的,等~,还是找几个汉人奴才去开罪吧。扎叔,这边便交给你了,我走后门去找李淏说。”
“主子,您放心,这边包在奴才身上。”
……
有句老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此时高丽士子们看似规模浩大、气势汹汹的要吃人一般,人群却是尽数集中在大清国驻地的正门,后门的小道,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还是该咋地咋地。
这着实有些奇葩。
当然,奇葩的背后,究竟有什么纷杂,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知晓的了。
班布尔善没费多大力气便是溜出了驻地,迅速策马赶往王宫。
李淏很快便是得到了消息,端坐在王座上等候着班布尔善的到来,心中却是有些止不住的忐忑。
说起来,人性就是这么奇葩。
当没有切实利益纠缠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那叫一个口若悬河,简直是舌灿莲花,怎么说都有道理。
可真当事情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当家作主,每一个选择都直接关乎自己命运的时候——
九成九的嘴强王者都要扑街。
李淏此时便是这么个状态。
他无比想去除掉跗骨之蛆般趴在高丽身上吸血的大清国毒瘤,也已经做出了一些决断。
可事情就快要到核心点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万一这事情失败了怎么办?
万一若走漏了风声,哪里出了纰漏,他还能不能保住他屁股下的宝座?
若是自己万一出了事,老婆孩子当如何?几个小老婆还那么漂亮……
就在这种反复的纠结中,班布尔善终于过来了。
这次,班布尔善的态度比以前就要好多了,和和气气的就像是个商人,再没有真满洲的豪横。
他恭敬对李淏拱手:“王上,这次的事情,实在是抱歉那。本来是想帮高丽官仓多筹划些银子,谁曾想,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看着第一次狗一般开始‘舔’自己的班布尔善,李淏的心情不自禁便舒畅了许多,暗道:“你个死胖子也有今天!”
也让他明白,人有时候,的确是要发出一些自己的声音,否则,这高傲的班布尔善,怎可能会低头?
听班布尔善拍了好一通马屁,李淏也从这种虚妄中回过神来,很沉着的道:“那,贝子爷,不知您想如何处理此事?”
班布尔善讨巧的道:“王上,您请放心,这次,我大清,一定会给高丽一个满意的交代。不仅去除掉原先实施不太顺畅的人头税,更是会严惩此次事端的凶手。我来时已经派人给小富康传令,已经将那几个作恶多端的奴才拿下,到时,把他们带到平城来,当着高丽千万百姓的面,狠狠抽他们的鞭子……”
听班布尔善云里雾里一大通,李淏的脸却都有些绿了。
什么玩意?
合着出来顶罪的都是些汉人奴才,真满洲主子一个没有不说,连蒙古人、披甲人都没有一个?
这是把他们高丽人当猴耍吗?
看到李淏神色逐渐不善,班布尔善眼睛微眯:“王上,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
看班布尔善这模样,李淏的愤怒顿时一滞,直接被压在胸腹间,又迅速被绞杀掉大半。
但他究竟还年轻,还有着几分血性,强撑着问道:“贝子爷,这般惩罚,也太过轻了吧?难道,他们杀了我们高丽上千百姓,不该……付出些代价吗?至不济,也该给我高丽个道歉吧?”
班布尔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王上的意思是……”
看班布尔善又把皮球踢回来,李淏的肠子都在绞痛,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啊!
当年在大明时,他们高丽,何曾遭受到这种待遇啊。
李淏本来是不想把事情搞僵的,乃至都有点不想执行徐忠之前的计划。
可此时,看这班布尔善面上谦卑,实则根本就没把他当个玩意儿的模样,他的心脏疯狂跳动间,也终于忍不住下定了决断。
“贝子爷,您这个说法,恐,恐是服不了众的。吾现在更希望能看到大清国的诚意,高丽,需要大清国的一个道歉!”
“呵,呵呵呵……”
班布尔善笑起来,他怎会答应这种要求?
若是他答应了这种要求,岂不是意味着是他班布尔善的锅?
他岂会这么傻?
笑道:“王上,您若是这么说,未免就有点没诚意了啊。我大清,已经对此事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可王上您,让我大清很失望啊!”
“你……”
……
双方的谈判不欢而散,即便没真的撕破脸,却也已经到了边缘。
李淏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背这个锅,毕竟他的屁股还没有坐稳,而哪怕是坐稳了,任哪个君王,会背这种锅?
很快消息便是传出来。
本就哗然的舆论顿时再次裂开。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强烈要求清国道歉!”
“必须要手刃刽子手小富康,不杀小富康不足以平民愤……”
“严惩小富康……”
临近傍晚,闹事的诸多士子百姓本来都准备散去了,被这种消息牵引,直接不走了,继续聚集在大清国驻地门口喊口号。
甚至,有许多高丽商家都主动慷慨解囊,免费为士子和百姓们提供食物饮水,甚至还有人提供柴火和皮毛、被褥,要在这边过夜。
便是金自点都遭不住了,过来劝解班布尔善让一步。
重重压力之下,班布尔善也明白,小富康不付出点代价,这事情恐怕是过不去了,这才是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但前提条件是,必须要保住小富康。
又是一阵暗地里的蝇营狗苟,直到半夜,班布尔善和李淏这才是达成了一致,小富康连夜赶到平城来道歉。
随即,班布尔善的信使连夜赶往清州城。
等次日早上消息传开,在这边坚守一夜的士子百姓们们这才是开始退却。
但一些高丽的有识之士却是已经看明白,这次,多半还是无用功,他们高丽的威信,注定又要扫地了。
可就算看明白又能如何?
便是这些高丽的精英阶层也只能先忍着,在暗中等待时机。
……
高丽的官道条件很差,哪怕平城距离清州城并不远,却也到了次日早上小富康才收到消息。
“我#¥%!!!”
小富康早就预料到情况不妙,本以为主子能护住他呢,谁曾想,到头来还是要把他丢出去,这让他止不住一通大骂。
这他娘的,他为何会这么做?
还是不是为了主子,为了大清国?
哦,平时好处大家拿,到头来,一出了事,所有责任却全让他一个人来背了?
纵然他知道班布尔善必定会拼命保全他的性命和官职,可这个面子一丢,他小富康以后还怎么做人?
但大势已定,就算小富康千般不爽,万般不愿,却也只能马上召集人手,准备赶往平城。
……
就在小富康收拾着奴才,准备赶往平城的时候,在忠清道西北部的广惠地区、清州通往平城的必经之路上,一队近千人的神秘人马,已经数股数股、隐秘的汇聚到一片僻静的山林里。
这山林下是个约莫三四里长的峡谷。
两侧的山势其实并不陡峭,但因为有一条三四丈宽、水流很湍急的河流流经谷中,导致谷中地形有些缭绕。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山谷中似是有着温泉存在,水中有清晰的硫磺味道,这条河流也多半都没有结冰,就算是结冰的地方,也只是薄薄一层,非常不踏实。
这就导致山谷里的官道看似平缓,实则还是有一些坑的。
而温泉会也导致山谷中早晚的时候都会有一层缭绕雾气升腾,附近的老百姓便也给这山谷取名为‘仙人谷’。
夜色袅袅降临。
呼啸的北风开始肆虐,这股神秘人马也开始迅速在山谷中布置起来。
他们明显颇为专业,哪怕今天的能见度并不是很好,却也是有条不紊,没有几分慌乱。
这时,山谷上方不远处的临时指挥部边,几个穿着颇为肥大的男人衣衫的女性,忽然找过来,求见这队伍的最高指挥官。
指挥部的简易营帐内,几个军官连火没生,只点着油灯正在反复的讨论着作战计划。
听到外面女人的吵吵声,为首那高丽军官登时便不爽了,招呼外面亲兵道:“何人在外喧哗?”
亲兵赶忙进来通秉:“将军,是,是朴恩熙她们几个,她们,她们要求参加明天的战斗……”
“朴恩熙?”
这高丽主将本来还想发作,话到了嘴边却是止不住又咽了回去。
其他几人,包括几个模范军的军官,也都是面色有异。
无他。
那日朴恩熙的狠劲,此时早已经传开来,别说这些高丽军官了,便是模范军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官们都要汗毛倒竖。
女人若狠下心来,那种恐怖,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高丽主将忙看向模范军的那位徐姓千总爷。
纵然这高丽主将此时的官职比明军的游击还高,可~,只看模范军这位徐姓千总爷的姓,高丽主将便不敢乱来分毫。
这可是那位海城侯爷的心腹家丁啊。
这徐姓千总叫徐远山,是徐长青的老牌家奴,他本来有些皱眉,刚要把人赶出去,却忽然想起来中午时收到的徐忠的来信,一个机灵道:“把人带进来看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