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这厮虽是有点刚猛又呆板,但真与其相处起来,找到了共同点,这厮还是很有意思的。
他是真想干事,也能扑下身子去干事的人。
纵然手段不是太高明……
不过徐长青也不需要他多么高明。
现在,内阁公文已经下来,估计,什么礼部、户部、刑部、司礼监、乃至锦衣卫等各个衙门,马上就会有人手入驻扬州,很多东西也不用史阁部明白太多,会有专业人才帮他搞好的。
你可以说大明的官员们不通政务,但是,真要论起这种能大把搂银子的美差——
呵呵。
他们会让你明白什么是手段!
破家县令,灭门令尹。
岂是闹着玩的?
……
次日,正如徐长青预料的一般,南京赶过来大量的人手,包括马士英,钱谦益,候旬等阁老,都是赶过来,内阁除了还有一人在南京留守,处理日常琐事,几乎是倾巢而出。
徐长青此时却不再在扬州停留,与马士英等人简单碰了个头之后,给史可法留下一千模范军儿郎,另留朱国弼协调处理诸多事务,便直接启程,前往南京。
这虽是‘跟脱了裤子放屁’差不多,但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徐长青必须要避这个嫌。
说实话,就算是两淮盐场这肥美的肥肉,徐长青分文不取,也不会影响到徐长青什么,在之前的这个过程中,徐长青便已经赚的瓢满钵满了。
但,他们敢不给他徐长青的份子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不过,就算是拿到这些钱,徐长青也不会把它们带回海城,而是会留在江南,多做些善事,多鼓励学业,多修建些基础设施,特别是官道和码头……
可惜的是,事务多时间又紧,徐长青着实是没有时间好好领略下扬州的风情了。
春风十里扬州路。
十年一觉扬州梦。
对扬州这个城市,徐长青还是有着非常的兴趣的,这也是徐长青未来非常看重的市场。
此时的大明,论娱乐业,除了南京便是扬州,苏州都不行。
也没时间带孔夕母女她们逛一下,只能等回程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时间了。
……
一天半后,等徐长青率部来到江边,留守在这边已经有段时间的王喜和松江副总兵官‘混江龙’朱广志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卑职朱广志,见过侯爷,久闻侯爷虎威数年,今日能亲眼见到侯爷,真是卑职八辈子才修来的福分那……”
王喜刚跟徐长青磕过头见了礼,朱广志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的对徐长青磕头,满是讨巧。
徐长青笑着打量着这个黝黑、浑身充满刚猛线条的老混混,片刻,这才不疾不徐道:“朱军门客气了,快快请起。长青也是久闻朱军门大名多时,此时,我大明能得朱军门弃暗投明相助,如虎添翼矣!”
徐长青这话虽是虚话有不少,但实话也差不多一半一半,他的确是在一直关注着朱广志。
这厮,可是条真正的‘混江龙’!
特别是他的几艘铁甲蜈蚣船,真要玩命,模范军的船队都未必是对手。
当然,他的蜈蚣船也有着很大的缺陷。
设计因素决定了,在江上,蜈蚣船的确可以横行无忌,很是刚猛,但是,真到了海里,那就嗝屁了,徐长青随随便便就能掐死他。
“嘿嘿,谢侯爷。”
朱广志憨憨的笑了一声,忙是一咕噜爬起身来。
他可不傻,此时徐长青对他的赞赏,甚至比之朱慈烺对他的赞赏,更能让他开
心。
因为他很明白,谁,才是这个庞大王朝真正的操控者。
简单寒暄了几句,朱广志便迫不及待的对徐长青表忠心。
他这次不仅带了他命.根子般的两艘蜈蚣船过来,还带来了各式船只数以百艘,就是为了帮徐长青过江。
徐长青也是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蜈蚣船,眼睛顿时眯起来。
怎么说呢?
徐长青一时也略有震撼,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两艘蜈蚣船此时就像是两只巨大的蜈蚣,静静的停在岸边,从一侧船舷外伸出的至少上百根划桨,着实是极为震撼。
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恐怕都不敢多看。
因为包了诸多铁皮、加之年月似乎有点久远而形成的诸多乌不溜秋的颜色,若是慕的一眼看过去——
真他么像是一头大蜈蚣活了,在江边等着吃人呢。
徐长青并没有着急过江,而是笑道:“这几天有些疲乏,加之时候有点晚了,便明日再走吧。朱军门,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是神交已久,今晚,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朱广志愣了片刻,不由大喜。
他可不是与徐长青神交已久嘛。
前番模范军的船队数次经过崇明岛,他一直摄于徐长青的威名处在忍让状态,现在想想,这事情真的是祖宗保佑啊。
若是他真听从了麾下几个见钱眼开的王八蛋的建议,跟模范军刚正面,那,恐怕江里的龙王爷都护不住他了。
朱广志好歹也是带兵之人,只看不远处模范军主力那种气场,便绝不是他这泥腿子可比。
忙屁颠屁颠给徐长青磕了头,亲自去张罗模范军扎营的事情和晚上的酒宴。
不过徐长青对他还是略有不放心,招呼王喜去盯着点。
等他们离去,徐长青点了一袋烟,终于有时间来到了大江边,更仔细的看这两条蜈蚣船。
真正走近了,才能明白,朱广志之所以横行长江这数年时间,始终压着对手,绝对不是没道理的。
徐长青本以为,蜈蚣船这种东西,都他么是木头的,能是个什么熊样,不过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然而!
真正站在这里,感受这个至少三十几米出头,略有扁平却也至少得有个五六高,几乎被铁皮包的武装到牙齿的蜈蚣型丑八怪,才能感觉那种震撼!
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一头趴在江上的大怪物,仅是模样就能吓死人。
徐长青对战船了解的虽然并不多,但仔细看了会这两艘蜈蚣船的配置,便能明白其优势在哪了。
此时虽是因为角度问题,不能仔细看清这两艘蜈蚣船有多么宽,却也能看个差不多。
这就像是个扁平的长盒子。
乃至徐长青还亲自数了数到底有多少划桨,绝对是超过一百了,在一百二左右。
也就意味着,蜈蚣船单单是划桨的水手就有二百四十人出头!
再加之它的体型设计。
可想而知,它在江上的那种爆发力!
哪怕是模范军的大战船,只要被它的龙.根般的撞角撞到,也必定会凶多吉少。
不过徐长青很快也发现了这蜈蚣船的缺点,有一艘上只有三五门的火炮,另一艘上,更是只有船首有一门火炮,其他的地方都没了。
显然,朱广志这帮江匪横行江上,并不是靠火器打天下,还是靠蛮力的。
徐长青记忆里,这玩意,西方人应该也搞过,不过,应该是火器为主,效用力肯定是比朱广志这么搞要强。
但朱广志这船上也配备了不少投石机、大硬弩等远程武器
看的出,这厮还是有一定远见的。
……
徐长青几乎在江边呆了一个时辰出头,朱广志这边酒宴都准备好了,过来请徐长青入席,徐长青这才回神来,浑身早已经被这冰冷的江风快冻透了都有些浑然不觉。
前路,依然慢慢而长远那!
徐长青此时甚至牙根子都有点疼!
如果穿越回的是那个时代,徐长青非得亲自光着膀子上阵,把那烧毁三宝太监宝船图纸的大佬,抽的他妈都不认识他!
还有那些吃里扒外、只为了一己私利、狂吞走私利益的大佬和海商,真他娘的诛他们十族都不解恨!
否则,以三宝太监留下来的底子,大明,早已经进入到一个全新的鼎盛时代!
晚宴颇为丰盛。
不仅有诸多大江里的海鲜,更是诸多野味,而且烹饪的味道都很不错。
俨然,朱广志不仅会享受,底子也不弱。
徐长青与朱广志有些许利益冲突,但此时还远不到爆发的时候,而且,朱广志此时面子活做的很到位,也算是给足了徐长青面子,徐长青自不会让他不自在。
所以这顿酒喝的极为舒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各人都有了不少酒意,气氛也活络开来。
徐长青笑道:“老朱啊,你这个人还是不错的,酒品如人品,你酒品没问题,是条汉子!不过,你虽比我徐长青年长几岁,却是做不了我徐长青的兄长,你可知,这是为何?”
朱广志登时被吓了一大跳,此时徐长青的眼神里,虽是带着三分玩味,却是更有七分凶狠!
尤其是徐长青身上那种浩瀚如海般汹涌的气势,瞬时便是让朱广志如坐针毡。
这让他不由得便想起了他小时候,在大江里碰到过的那只大怪物时的情形,若不是当时运气好,有船正好路过,拼命把他救起来,他早就成了大怪物的美餐了。
此时,徐长青给他的感觉,比当年那只大怪物的危险气息还要更为庞大,仿似铺天杀气已经是将他团团萦绕。
“不,不,不知,侯爷,卑,卑职不知……”
朱广志一时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徐长青这才收拢了气势,淡淡的跟朱广志碰了碰酒杯,“老朱,你没上过战场,没杀过鞑子,没有为我大明流过血那!我徐长青的兄长们,有许多许多,都埋骨辽地,却甚至连块碑也没有……”
“这……”
朱广志终于回神来,看着徐长青有些泛红的眼眶,强自咽了口唾沫,忙恭敬道:“侯爷,您说的对,太对了。没为我大明流过血,真的是我老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他这话倒是不虚,带着许多真诚。
男儿大丈夫,太平盛世还好说,可处在此时这个混乱的时代,没真正上过沙场,抵御过异族,对于朱广志这种刀口上舔血的老牌老混混而言,人生真的不完整。
也是拉开人与人差距最大的障碍。
比如孔有德。
如果论带兵,论水战,包括一些其他方面,恐怕真未必能干的过他混江龙朱广志。
但是!
孔有德的资历却是朱广志拍马也难及!
孔有德麾下的弟兄,都是什么人?
为何当年在山东那般境地,依然是誓死追随他,直至最后投降大清国?
他们为大明流过血,大明对他们有不公!
孔有德当年作乱的第一句话,便是‘毛帅有功,焉何杀之?’
不过朱广志也不傻,虽是有点热血冲顶,却是并没有说出愿为徐长青效死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