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这威胁对徐长青而言其实没有几分威慑力,不过,想了一下,徐长青还是留了下来。
这女人身上虽是有不少小毛病,乃至有点唐吉可德的幻想型性格,但她的那种率真与刚烈,早已经超越了很多人。
历史上,清军兵临江南后,她曾劝钱谦益投河,老钱看了一下,道:“水太凉,不能下。”
她却转身便要跳。
若不是老钱拦着,她早已经香消玉殒。
而几年后,老钱扑街,族人要争财产,她直接三尺白绫自尽而亡,吓跑了那些人。
包括她的情路虽是坎坷,但每一段却都很认真,只是她遇到的人都非良人,承担不起这种担当。
看徐长青最终选择留下,柳如是孩子般开心起来,忙为徐长青斟满了酒杯,低低道:“我……不是想威胁你,只是想,只是想你能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儿。我此生,从没有人像你这样跟我这么说过……”
看着委委屈屈的伊人,徐长青不由长叹息一声,“你何苦呢?想开点,快乐点不好吗?”
柳如是咬着红唇道:“若我为男儿身便好了,也不用再做这些让人恶心的事情,上阵杀敌,驱除鞑虏,岂不快哉?”
徐长青笑着摇头:“你这是自己承认自己脑子不好使了?”
“承认又怎样?”
柳如是也放开了,“其实我也知道,跟那些大才子比起来,我确实差的很远。这种东西,正如你所说,真的要靠天分的。就像是那些大才子,他们随手而就的东西,我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出来。”
徐长青点头:“人最难的便是认清自己。你能想明白这一点,说明你还有救。不过,说起来,老钱这厮,有点不是东西的!”
“……”
柳如是俏脸一红,旋即却又黯然神伤:“我本以为,我在他的心里,会很重要……”
徐长青笑着跟她碰了下酒杯,一饮而尽:“不要高估了自己在任何人心中的分量,人在这世上,还是要靠自己。做人儿女要有做人儿女的本分,做人父母要有做人父母的本分,处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就该去做什么样的事情。其实,你已经很不错了,若不是里面事情太多,我都被你吸引了。”
“真的吗?”
柳如是美眸一亮。
徐长青一笑:“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柳如是娇嗔了白了徐长青一眼,一下子明媚了不少,但旋即又陷入神伤:“可惜,我没有父母,从小没人教我这些……”
“……行了。咱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今晚也是天意,咱们说点开心的。你喜欢诗还是词,或者歌?”
“你,你真的要为我作吗?”
柳如是又欢喜起来。
“呵呵。”
徐长青也笑起来:“能为柳大家效力,是小生的荣幸。”
“……”
柳如是这时居然发现,徐长青似乎比她还要小些……
片刻,忙道:“你,你稍等下,我去取笔墨来。”
徐长青却拦住了她,“我让亲兵去取。”
亲兵很快取来笔墨,柳如是恍如小学生般忙铺开纸,又研好墨。
徐长青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可刚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本想跟你写首诗,不过有点矫情
了,那便来首歌吧。”
可想了想,徐长青又忍不住笑场,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了,“总感觉怪怪的呢。”
柳如是也有点笑场:“你难道还会害羞吗?别怕,我不会笑话你的。再说,这里,只有咱们俩……”
“那好。我真献丑了。”
说着,徐长青调节了一下心神,笑着唱道:“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
刚开始徐长青清唱,柳如是还感觉有些好笑,因为这明显是纂改的唐代大诗人王维的那首《相思》,她几岁就会背了。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轻……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可随着徐长青唱到后面的**部分,柳如是却恍如被定格了,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久久没有一丝动作。
这首歌调子很简单,词也很简单,可其中那种韵味,却恍如透彻了她的骨髓,将她整个人都钉死在地上,根本动弹不了分毫。
少年时,红豆开了,很美。
年轻时,红豆开了,很美。
可现在呢?
徐长青自然注意到了柳如是的变化,他刚开始其实也不想搞的这么伤感,这有点揭柳如是的伤疤了,可这一时半会的,徐长青也找不到更好的,而且,在很多时候,女人情绪波动越大,对男人才是越有利的。
“说好的记下来呢,怎么哭了?你这一哭,我都把词忘了。”
“啊?”
柳如是这才回神,忙擦了把眼泪,娇羞道:“对,对不起,你再唱一遍,我马上记下来……”
不多时,等柳如是记好了歌词,又熟悉了曲调,徐长青想了一下,接过她的笔,又补充了一句:“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柳如是再次进入懵逼节奏,几如不可思议的看向徐长青。
她此时早已经意识到了徐长青的大才,可看徐长青简直变戏法般,随手便是一句出来,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她这时终于明白,在徐长青面前,她简直就像是井底之蛙……
“谢谢,谢谢。徐,忠义伯,此歌此诗,如是铭记于心。”
柳如是忽然起身来,深深伏拜在地,一礼到底。
“你看,客气了不是?快起来吧,咱们到现在,算是说开了吧?我今晚真还有些事情,记得我的话,这种时候,什么都不作,就等于你做了。”
看徐长青又要离开,柳如是一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再次一把抓住了徐长青的手:“不行,还没有说开!”
“还有哪没说开?”
徐长青真的有些头大了。
他真不想事情到这个份上,给老钱戴着个帽子,尤其是柳如是极有可能跟老钱有孩子。
徐长青虽然喜欢收集美女,包括柳如是肯定是能进入徐长青的收藏序列,但,柳如是跟布木布泰她们显然不一样,徐长青不想去破坏底线。
柳如是俏脸一片羞红:“就是还没说开……徐长青,你,你今天已经欺负我了,必须,必须得把我哄好了,要不然,不算完……”
“……”
徐长青有些无奈了,“那你想怎么哄?”
柳如是
恍如回到了少女时代,“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情。”
说着,转过头去不看徐长青,却不肯放开徐长青的手。
徐长青无奈,只能坐下来,试探道:“你这样乱来,万一出了事情,别人倒无所谓,可,你女儿那边……”
“女儿?”
“什么女儿?”
柳如是诧异的看向徐长青,旋即也明白过来,顿时银牙紧咬,恨不得又扑到徐长青的身上狠狠咬几口:“我,我哪有女儿?你给我的吗……”
“……”
徐长青无语了,“你,你跟老钱,还没女儿?”
柳如是也明白了徐长青的顾忌,顿时没好气的白了徐长青一眼:“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我柳如是有一说一,还没有下贱到这个程度!姓徐的,你走吧!反正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哼!”
说到最后,她又气又委屈,强行转过脸,再不看徐长青。
徐长青不由一拍脑门子,难不成,记错了时间?
旋即徐长青也有些头大,另一个空间里,柳如是和钱谦益是有一个女儿的,但毕竟是庶出,记载很少,谁也不知道这个准确时间。
再加之自己的出现,诸多事情早已经发生了变化。
倘若柳如是与老钱真有女儿,恐怕老钱也不可能在此时把柳如是送过来。
就犹如当年苏东坡美妾换宝马,根本就不值一提而已……
毕竟,以钱谦益的身份,什么花魁搞不到,江南什么都缺,却就是不缺美女。
更别提柳如是这边已经过了巅峰,开始走下坡了。
唯独值钱的,便是她的名气了。
“别喝了!”
看这边柳如是开始闷头灌酒,徐长青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喝斥道。
“你管我?!”
柳如是却不理会徐长青,直接另一只手拿起酒壶,更用力的灌起来。
“姓柳的,你他么是不是皮痒了,欠收拾?”
徐长青也来了火气,一把把她搂过来。
柳如是毫不畏惧的轻蔑道:“姓徐的,怕你我就是你女儿!要不然,你就是我儿子!”
“#¥%¥……”
……
“驾,驾!”
幽深的夜色中,几匹快马飞速奔向丰国镇。
土堡上,苏茉儿美眸顿时一亮:“夫人,来了。”
房间内,早已经装扮好多时的布木布泰终于松了口气,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雍容尔雅,“苏茉儿,你慌什么,赶紧收拾一下。”
“嗳,好来。”
可苏茉儿刚要进屋,身形忽然一滞,片刻,俏脸便是色变,这几个骑兵已经到了灯火处,却哪有徐长青的身影?
布木布泰这时也发现了事情不对劲,忙过来查看,片刻,俏脸也止不住冷下来,喃喃道:“居然说话没算话,这可不是他的性子啊。”
“哼。”
苏茉儿忍不住冷哼一声:“不知道是被哪个狐狸精勾走魂儿了。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别胡说。”
布木布泰掐了苏茉儿一把:“或许,他那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但说着,布木布泰却看向幽深的星空,紧紧咬住了红唇。
这边的竞争,比想象中还要激烈数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