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是多高?
三万三千米,十万尺,七十里......
这么大的人,看上去是什么样?
将普通人同比放大到万丈,汗毛粗似十年树,手指仿如落地峰,一只脚的话,大约是座普通点的山。
换种说法或许更直观,此时此刻,冥两侧群魔三四千,地面出手,仅枪王与藏两人勉强能够到冥魔的腰,余者只能打他的腿,他的脚,甚至脚毛......还得用力打。
掌天弓能及远,整个沧浪只有一把。
这样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它杀死。
反过来,冥魔攻击人类会如何?
人间古语,身大力不亏,意指个头大的力量一定足,力量足杀伤一定大,大到无可抵御。然对冥魔而言,身体大到这种程度,还需要什么神通,什么速度,什么力量,什么坚硬......
简简单单抬腿,轻轻松松落足,冥魔一脚踩三千,做扑杀势。
“起阵!”
拖长的尾音透着惊慌,当头一座山岳压顶,没有谁还能保持镇定。自冥魔现身那刻起,群修便在战与逃之间徘徊,神魂不断承受煎熬;说句不算公道的话,之所以能够维持军心不散,一则因为有大拿同身犯险,二来大家都还报着万一的希望:冥魔并不是真的人!
万丈巨魔,如为实打实的躯体,仅凭眼前这些人、获胜连想都不要想。众人亲眼所见它由蚊海转化二来,心里不能不抱有怀疑、或者叫希望。
也许他是假的,是某种法术、或者干脆是幻象,那样的话,子午剑阵威力庞大,三千修士力可平山,凭什么不能和一道法术斗斗豪勇?
三千道剑光再现明华,飞天结阵直射当空,似苍龙迎向那座黑沉沉的山;年余磨砺。数千次施展,几百种组合,结阵早已成为本能;畏惧惊慌并不能影响魔修发挥,反逼着他们将潜力压榨出来,气焰更加嚣狂。
“杀啊......”
三千道发自灵魂的呐喊,汇聚起来有似雷鸣,一时竟将冥魔之吼生生盖过。剑道苍龙咆哮向天。与那只脚、那座山、那条黑气纵横的腿,相遇相撞在一起。
轰!
利斧凿石,精铁互击,似爆鸣,又像锥子刺入山岩,当空一条墨色流转。天空下起黑色的雨。
冥魔足底被刨出一个坑,坑又变成了洞,混杂着金、银、紫色的魔蚊尸体泄洪一样涌落,将苍龙的身体淋出一层黑。
果然是蚊身!
看到这一幕,魔修从心底里感到振奋,未等他们爆发欢呼,呐喊已经变成悲嘶。
伤害自天上来。亦从心底起。巨大脚掌生生被三千道剑光托举定格,煌煌巨力却不能消除,更有一股无形锥刺,没有任何征兆从心头滋生,直射入灵台。
冥魔冥魔,生具冥气且有堕落意,无论哪一种,对人间生灵都是“剧毒”。
“啊......”
七百修家身躯爆裂。来得全无道理,三百魔族面目狰狞,仰望天空墨色当头,竟浮现出一丝诡异莫名的笑;还有上千名魔族失魂落魄,剑光黯淡目似痴呆,仿佛被人拿走了魂。
三千人,顷刻间便有大半脱力。剑光苍龙随之黯淡,山岳于是气焰喧嚣,停顿片刻的碾压再次临头。
“咦!”
冥魔并未因此自得,相反有些意外失望。认真看了看,神情流露出几分恍然。
“居然有人懂得架设命桥......”
三千魔修命理相接,虽非同生共死,分担一部分伤害在所难免,非如此,已有无数人葬命。
“慑魂之力,不能沾!”
蛮尊一口道出真相,冥鬼一踏何止有巨力,还有来自魂道的侵透。构成其身体的每一只魔蚊,死后都会化成冥气,沾之即似入魔。
“封魂一族?”
听到蛮尊的怒吼,两道冰冷目光当空灌落,给蛮尊的感觉就像两块大湖的水从天上落下来,同时压在头顶。
双目四瞳,冥魔无需施展神通,看一眼即可杀敌于无形。
“吼!”
百丈妖魂凭空浮现,狰狞作态当空拦截,目标仅仅是冥鬼的两道目光。无声交锋瞬间有了结果,蛮尊身形倒飞百丈,妖魂厉啸身形莫名溃散,根本看不出伤在何处。
“倒是有些本事。”
冥鬼又一次感受到意外,待想加力,不知为何忽又改了念头,神情微洒。
“你还有用,暂且留着。”
这话有些虚伪,冥鬼或许真想留蛮尊一命,但不是因为他有用,而是因为暂无余力。此时此刻,三千魔修气势颓败,六大化神、数十名大修集体出手,威力何尝亚于剑阵。
“生万法,携吾念,爆!”
战事刚起即需搏命,谁敢再有惜力;桑南二老联手作势,挥洒间亮出压箱底儿的老本,十几只带有妖灵的傀儡呼啸而出,不惜舍身自爆冲进战场,誓以舍身换其一脚。
“移山!”
冥魔如山,宫长老的神通叫移山,不惜重伤之躯未复,举手张口吐出两颗毫不起眼的石头,迎风即化成两座山,莽莽之色山林纵横,看去不觉得假。
“刑台,化狱,伏魔!”
当啷连胜精铁之声,半空出现一座斩首刑台,森森之气直逼当面,三名昆仑奴手持百丈长刀,挂空斜砍,分三方剁向那只脚。
“落叶生根,长!”
荒古夫人再施意境,面上那颗黑痣凭空消失,神情瞬间黯淡数十年,顷刻变成苍苍老妪。
周围还有数十名大修,神通宝物符篆,煌煌之力汇聚成一片法术的海洋,目标直指冥魔。
所有这一切,都还赶不上那条枪。
铁枪嘶鸣,听在耳中有如龙吟,视线中一道凄厉颜色,黝黑行进顷刻剑燃烧起来,如流星划破天际轰鸣。烈焰缠身望之夺目,直扑冥魔之心口。
冥魔巨大,巨大到不用考虑精准,周围大大小小无数身影纵横,宛如蝴蝶围着巨象起舞;无用考虑什么,不用担心落空,只要施法。总能攻击到冥魔身体,或者是它的一根毛。
“有点意思。”
诞生以来,冥魔首次表达认可,轻轻点了点头。
暂缓落足,改为横扫,不管来的是刀还是剑。前方是火海还是汪洋,通通一腿踢散;冥魔出右手两指微合,之后轻轻一捏。
孩童顽劣,大人看不过去,想要惩戒又舍不得真的伤了他,于是捏捏小脸,略施警告。
就是这种感觉。
“此界贫瘠。生灵法器......虽初生已属难得,本君应该用得到。”
嘣。铁枪有灵骤然转向,斜窜如蛟龙网间寻隙,赶在两指合并之前冲出包围,仅被碰到尾巴。
崩乱之后咔咔作响,手指被扫落一截、或者叫一片十余米的残骸,冥魔脸上再现错愕,瞬间大怒。与此同时。铁枪受挫其势愈勇,避开手指不做停留,呼啸冲天,直袭冥魔之眼。
“孽障!”
接二连三遇到意外,三番五次被蝼蚁所伤,冥魔再无怜惜之想,挥左手在眼前。铺天盖地般拍落。
拍苍蝇,砸木楔,钉钉子,驱邪魔。巨峰当头拍落,避无可避,铁枪高烈索性迎头直上,正面与之相撞在一起。
石飞散,掌受创,可惜没有被穿透;铁枪发出不甘悲啸,凌乱盘旋神光黯然,直接被拍到天边。
千里外,几百只零散魔蚊团团飞舞,哀鸣声中似在寻找自己的王,天际忽有黑影扑面,一杆铁枪撕裂空气,擦着重重火花落在蚊群的正中央。没等它们意识到发生何事,一圈音爆横扫四方,绞杀有空。
乱石飞射,烟尘打起,良久之后慢慢平息,地面出现一个数十米深的巨坑,铁枪斜插保持着攻击的姿态,再无一丝动静。
“空有蛮力,它的脑子不好。”
“攻其双眼,断其摄魂源头!”
战场先后两声大吼,枪王、蛮尊同遭重创,神情却有几分明悟;用吼的方式,两人急忙自己的收获传遍战场,试图提醒每个人。可他们随后就发现......似乎用不着了。
三千剑阵本已不堪,再经冥魔横扫,当场碾碎四百血躯;六名大拿溃败三方,数十名元婴精修死伤近半,所换来的,不过是冥魔的一只残足。
有什么用?
视线中,冥魔的身体忽然像水一样流动起来,一重重波浪朝右足涌动,中间甚至能看到千万魔蚊的头颅闪烁。再之后,断肢重生顷刻间恢复,完好如初。
倒不能说一点成效都没有,与受伤之前相比,冥魔仅仅是身躯矮了一点点,余者再无变化。
然后呢?
休说魔修再难发动之前那样的攻势,休说冥魔根本没用过什么神通,就算它不会,就算他一直按照这种蠢笨的方式战斗,魔修需要多久、付出多少条人命,才能将其消灭、或者叫消耗?
一败涂地!
“本君脑子不好?”
“攻击本君双眼?”
魔修攻击有另一种收获,是让冥魔的心态发生变化,脸上轻蔑嘲讽依旧,表情却因愤怒变得凶狞,原本深邃如星空的双眼燃起烈火,宛如两团即将喷发灭世之焰的冥泉。
“愚蠢的人类,本君新生,每时每刻都在成长,尔等......吼!”
战场之上再掀狂浪,数百道银华亮丽无边,非但截断了冥魔怒啸,还令其身躯陡然一矮。下一刻,撑天之柱轰然倒塌,就像正在走动的人忽然有一只脚抽筋,难以控制,曲身跪倒。
“半击!”
耳边忽闻断喝,冥魔半跪在众人面前,表情有些迷惘。此时此刻,它脑子里想到的不是自己为何会受伤,伤势严不严重,而是一件令它疑惑难解的事。
那个声音有点熟,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