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杀了它!”
念至人未至,声到杀势起,两道流星接踵而来,撕开同一条凶途。
单箭一人,头顶脚,脚带头,看去竟还好像连成一体的线。
四十年前,被惑心智的小公主于百里外突施冷箭,险些要了十三郎的命。四十年后,弓还是那张弓,箭还是那支箭,变掉的是发箭的人,受箭对象也比上一次强大太多,攻防均不可较。
小公主的境界仅过元婴,记忆有缺修为局限,对掌天弓的祭炼也不全;即便如此,十三郎付出的代价是卡门的一刀加上手指,还有他的数千飞蚁,与那双任何人不能轻视的手掌上的四根指。若非十三郎战场有感得悟,结果依旧未知。
如今,十三郎修为有成,九年成就火灵,仙讯台断破红尘,三年沉睡四年静思,老祖宗亲自为其调理身体。
世间谁有这等待遇?拥有这等机缘?绝对没有。得到这种机缘若不能修为大增,十三郎干脆去死好了,哪还有脸称自己天才。
城主楼前杀不净,十三郎非但抢到掌天弓,更因此感受到一点灵犀。见掌座,窥未来,八指先生四方远游,老祖宗都为之感慨:此子实有可能参透天机,未达大修,已得化神之意。
二十年游历,十三郎身在玩,心在动,神在思,念随想,直至意达清明,真真切切感受到天地之召唤,修为也随之踏破重楼。早等高宇。
如今的他,是大修。
不是常人所言的大修士。而是一个看不出境界,理不清底蕴,灵、魔、妖、法、体五修齐备,风、雷、火、土、木通全的,独一无二的大修士!
十三郎吸收过罗桑木,得过剑气,吞过土灵,身体内含万年雷心。真灵之火。
他还有冥气,吸收过了磁山之力,曾受过夺造之术,甚至刚刚得到并研究了近一年的水灵珠。
十三郎会塑灵变,定字诀,五鬼搬运,造诣rì深的禁法;他左手吸灵。右掌化魔,自断经脉,心藏岁月之变,眉心灵犀之眼。
他可赠断红尘,吐纳业火,鞭斩尸诀。
十三郎身边有大灰。有天心,有哑姑,有三卡,还有子孙无尽的厌灵蚁。他是炼器师,他有天绝剑。有掌天弓。
他的老师中有鬼道,有谷溪。有院长,有大先生,有院长,有燕山老祖,甚至还有魔宫宫主。
十三郎炼化了十片金乌的鳞,他身体里有一根金乌的爪子,他还有一只沉睡的金乌魂,他还有一道真灵都比不了的意志藏在体内深处!
这样的人不厉害,什么人敢说自己厉害?这样的人不骄傲,有谁敢顶着骄傲两个字?这样的人不狂妄,天下还有谁有脸去狂妄!
年近八十,十三郎走完了别人几百年、甚至千年都不能走完的路;这样的人不霸道,还有谁敢说自己霸道!
他还有一颗心印,一颗至今都弄不懂的印。
这样的他,如今的他,当今当地的十三郎,有什么理由惧怕一只八阶妖兽,且是一只憨蠢笨呆占全、痴愚污卑通透、只有一副庞大身体与坚硬甲壳的妖兽?
同阶无敌?太轻了!
要知道,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部分,真正护佑十三郎一路往前的不是力量,而是他的那颗头颅,以及头颅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永远跟随不变的智慧与坚狠还有狡诈。
狡诈的十三郎,不可战胜!
箭破流星!
掌天弓一箭,经小公主之手发出时,枪王曾自承枪意有所不及。如今从十三郎手中施展,除威力提高不知多少倍之外,别有一番意味与神采。
那是一种明亮的感觉。
何谓明亮?
地牢的墙壁上开了一条缝叫明亮,黑暗的屋子打开一扇窗叫明亮,峡谷的天空叫明亮,生灵由沉睡中睁开眼,也叫明亮。
犹如沉睡中睁开了眼,整个世界呈现在眼前,这就是明亮,就是那一箭给人的感觉。仿佛这天不是天,而是一片虚假的幕,是一条锁住手脚的枷,是一扇紧闭的门。
当那支箭矢飞出掌心,所有虚妄为之退避,整个世界为之打开;光华照进黑暗,驱赶一切污秽与阻障,直入那黑沉沉的内心。
轰——鸣——
不是轰鸣声,而是声音听起来就像轰鸣两个字,放大千万倍!
轰字响起,沿途亡命跃起的巨虱穿成一条整齐的线,就这样定在什么都没有的空中,连目光都来不及改变。轰字落音,所有被定格的巨虱化成血雾,十三郎的身体顺着血雾组成的通道笔直向前,染透一身红霞。
鸣字响起,光华接触到正急忙下沉的海螺厚壁,耳中传来扑的一声响。
不是咔嚓,不是砰砰撞击,也没有龟甲开裂的必然征兆;只有扑的一声,轻轻柔柔,波澜不惊,显得随意极了。
鸣音落定,数千米剧烈晃动的海螺陡然一次停顿,随后骤然拔高,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其头顶、或者说屁股上喷出一股污秽喷泉,贴近水面的腰间出现一个十余丈的大洞,露出里面灰白和着鲜血的肉酱,cháo水般外涌。
肉酱流进大海,竟如同油锅里加了一瓢水;泼天风浪顿起,海螺周围千米之地,再无一只妖兽稳得住身形。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即便无法稳住身形,那些巨虱仍然挣扎着想要靠近海螺的伤口处准确说是那一片海面,目的赫然是为了吞噬!
事实证明,巨虱可以为海螺填补伤口,然而当它身体里的肉流到海里。就变成最最纯粹的食物,是巨虱无法拒绝的天诱。为了争抢那些肉。大部分巨虱置海螺的召唤于不顾,蜂拥而上彼此争抢,连枪王都扔到一边。
妖兽就是妖兽,再怎么样也不能真正做到铁血求杀;海螺与巨虱本就不是同类,碰到这种状况,怎么能压制它们心底灵魂的**。在那些血肉被争食前,海螺能得到的补充极其有限,与它受到的伤势相比。称得上九牛一毛。
强势一杀,海螺重创,但还没有死。
它太大了,真真是太大了!
枪王傻了,忘记了施法也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痴呆呆直愣愣的目光望着那个喷泉一样、此刻正缓缓收缩的大洞,身体完全僵硬。
海螺自愈。没有巨虱的帮助同样能进行,不同的是它的jīng力消耗太多,本源受创,毫无疑问此时发不出乱空神通,是逃跑的大好时机。
也就在这个时候,十三郎的清喝声传入耳鼓。
“蠢货。接着!”
枪王茫然抬头,头顶落下一颗玉瓶,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疗伤补充法力的药。月余鏖战,枪王彻底成了穷光蛋。否则断不会如此绝望,还会继续挣扎下去。除了玉瓶。十三郎同时扔下来的还有十几颗银灿灿的光球,上面闪耀着禁制光环,似封印着什么。
“这是什么,这是要干吗?他怎么”枪王依旧在发呆。
这一箭的威力超乎想象,更超乎想象的是十三郎的速度,仅仅这么会儿功夫,他已从百里之外赶了来?按照枪王的估计,哪怕自己状态全盛且全力、不,是不要命的施展,也不可能达到这么快。
枪王对十三郎的记忆停留在二十年前,区区二十年时间,他想不出十三郎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得这么强!
“看好了,这么用。”
清叱再起,三颗银球在伤口海螺的伤口附近炸开,瞬间织染出一片百丈宽的红霞。随后那一幕令枪王目瞪口呆,十几只最最忠心的巨虱、包括一只准七级在内统统流露出惊恐至极的神情,浑身颤抖着倒退八方,再不理会海螺召唤。有几只巨虱惊慌过度,竟连身形都把持不住,延着海螺的身体滚落海中,掀起无边风浪。
煞灵球,内含金乌真火所化的凶焰,给还中妖兽的感觉更加致命。它们的感觉中,自己仿佛飞到一团扑不灭的烈火zhōng yāng,不是被杀死,二十倍活活蒸干!
真金不怕火炼,那只水货不怕火!
枪王不知道这个,震惊过后傻乎乎的目光望着手里那十几颗球,心里想要是有这东西,本王怎么会被困这么久?早就跑不对,或许早就杀死它了。
“发什么呆,跟上!”
至始至终,十三郎都没有看过枪王一眼,他的目光专注甚至痴迷,死死盯住那个山洞一样的伤口,身体延着第一箭的轨迹,如第二支箭矢朝海螺飞shè,撂下一句让枪王为之胆战心惊的话。
“守住洞口,我要掏了它的心!”
枪王猛的啰嗦了一下,顾不上再呼吸乱想,收符cāo枪一口将玉瓶中内的丹药吞光,晃动身形跟上十三郎的步伐,自觉担当起小弟的职责。
“小心,他的肉有嗯?啊!”
惊呼中,十三郎手中出现一把七丈长刀,掌心轻按,刀柄处再弹三尺刀锋,随后握住斩妖刀zhōng yāng,身体疾速旋转。
飓风鼓起,千万把飓风化成刀锋,还有一支真正的、沉重的、锋利的、旋转的刀山,一头扎进那个洞,扎进海螺的身体内。
“我靠!”枪王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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