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看都看不清,还谈什么射中。更何况,卡门只有一支箭,或者说是剑,只要风蛮挺过第一轮,哪怕以伤换伤,战下去也能杀死对方。
“我的这名属下,天赋与常人有些不同。虽无道基不能修仙,却悟出一套独有身法,据说足以干扰仙家神识。”
统领与十三郎讲话,眼睛却看着场中,悠然说道:“这件事,本将一直是不信的,上师能否释疑?”
十三郎神态不如刚才那样冷漠,笑了笑说道:“我修炼的功法有些不同,眼力比寻常修士略好些,做不得数。”
这样的回答让人恶心,可以理解为十三郎说自己天赋异禀,生生克死了风蛮的异禀;也能理解为他照顾统领颜面,没有直接说:“您那位属下的异禀是假的。”
统领冷哼一声,正想说点什么,台上风云骤变,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
霍挺一直留意着风蛮的举动,待看到他如残影一样在原地晃动,眼里禁不住流露出一丝震惊;此时他才明白,对手之前并未用出全力,心里稍感遗憾的同时,也生出几分快意。
内部之争,终不及外辱那般可恨,只要能够射杀那条可恶的独眼狼,区区名号之争,又算得了什么。
同为箭手,霍挺很清楚风蛮什么时候状态达到最佳,眼见他的气息平稳悠长,身形动如不动恰值吐气开声的那一刻,引弓拉弦。
“崩!啾!”
血光乍现,霍挺好生疑惑。
被当成标靶的女囚半仰着头,双眼插着箭矢,咽喉插着箭矢,心口插着箭矢。胸膛开了一个血口,血口吐出一支剑。
一支箭!
血红的飞剑沾满女囚的血,穿传千米空间,飞到风蛮前面,飞过风蛮的身体。
一路未洒一滴血,因为来不及。
八个残影在空中定格。风蛮表情愕然。他看不到卡门,只能看到正对自己睁着五只眼睛的女囚。
五只眼,又好似六张嘴,一起嘲笑他的无知。
“射箭是做什么?是为了杀人!”
“老子射得准,射的快,射的力量大,老子就能杀死你!这都不懂,还跟老子比箭!”
“傻逼,看什么看!”
卡门转出女囚身后。顺手从她的心口拔出那只箭,表情猛恶,独眼狰狞,满脸满身放着凶光,暴喝!
身后传来喧哗,无数充满**与惊惧的吼叫声起,统领回头待看,卡门再吼一声。
“杀!”
“我未发令……”
霍挺扬声大叫。咽喉上出现一支箭。他仍保持着举弓的姿势,但的的确确。他还没有发令。
卡门自己射了飞剑,自己发令。
……
断箭射出,霍挺死,周围的人同时醒悟。
“杀!”卡门再一次暴喝,华光都现,好似一道霹雳横斩。
斩那两条女尸。斩向捆缚她们的寒柱。
“大胆!”统领心头剧震,腰弓起,脚踏地,后撤!
“杀!”卡其暴喝,乌光索腰。挥刀!
“杀!”卡徒怒吼,乌云盖顶,砸棍!
“杀!”十三郎清叱,三百道禁环出手,定字决出手,双拳出手,双腿出手,头颅也出手。
杀字令,由卡门发出,谁能想到。
杀令下,双卡齐袭统领,谁能想到。
军营中,十三郎暴起杀人,正面对抗数千狼骑、几大统领、诡异凤女、莫测术师,谁能想到。
想不到,那便好。
……
骤变忽起,统领心神剧惊,应变却没有错,没有朝身边人发难,而是全力后撤。
只可惜,他太自信,太骄傲,离三人也实在太近;或者应该说,三人有意离他太近。
禁环加身,曲体稍慢,丈八长刀自腰间闪过,削断了他的双腿。
来不及感受下肢剧痛,头顶一片乌云砸落,统领怒吼挥拳上举,欲以坚若金石的双臂硬扛。
“嘭!”
他太弱了。比之十三郎亲手加工出来狼牙巨棒,他的身体太弱;比之卡徒全力挥出的巨棒,他的力量太弱;比之三人蓄势猛击,他显得太弱。
闷声响起,统领的头消失在身体里,身体消失在大地,与自己的双腿一起,化成一滩肉泥。
“杀!”
四人同声再喝,身后呼喝相应,好似率领着千军万马。台上,卡门一刀断双尸,斩断一柱,刀身嵌在另一根柱子里,一时竟拔不出来。
冰寒的柱子里好似藏着千万个人,伸出千万只手与千万张嘴,齐齐咬住、抓住刀身,狂啃。一层肉眼可见的灰芒出现在刀面,极快的速度朝刀柄蔓延,直袭独眼狼。
捆天缚地,若非先断一柱,卡门休想挪开一步。
“大胆……啊!”
大帐中,一声凄厉的怒吼,好似母狼被抢了幼崽,撕心裂肺,包含无尽怨毒。
“吼!”
卡门怒吼,摔开刀柄,反手一把狼牙巨棒,奋全身之力,朝刀背猛击。
长刀、狼牙巨棒,巨盾,弯钩,三重护甲,自雕巢一战后,三卡便被十三郎武装到了牙齿,再不管什么咔吧力士的荣光。
震破耳膜的一声撞击,重以吨计、宽如门板的长刀被砸出尺余长的豁口,蕴含无尽怨气的寒柱哀鸣声声,被卡门一头撞断。
两击不够,那就三击!强胜武灵的咔吧力士以上好法器全力三击,若还毁不了这个阵法的一根柱子,这里就不应是普通哨卡,而是应升级成万人军营。
六欲阵法之意柱:毁!
大帐中的惨嚎恰与此时响起,为的不仅仅是这两根柱子,还有那只大鼎。
军营大乱,真正的剧变,是从那里开始。
……
……
丧魂丹是毒药吗?
当然不是!
若是毒药,被列为禁丹的它。吃过的人怎能不死?若是毒药,怎会让无数妖兽争先抢食,甚至不惜吃掉自己?
它是补药,大补!
大补到足以让生灵失去理智,补到神魂皆丧,补到一切**通通消失。只余下一个吃字!
十三郎知晓了金山之战的过程,知晓魔族曾利用丧魂丹获得一场大胜,怎么能放过这种东西。
实话说,当时他为的不是青狼,而是防范那不知会不会发生、一旦发生便是大恐惧的灵魔之战,是防患于未然,提前为灵域做的功绩。
魔族拒绝不了十三郎的要求,不好意思拒绝,也不敢拒绝。三颗丧魂丹。一颗交给大先生分析药效研究克制之法,余下两颗十三郎带在身边,可算灵机心动。
结果用在这里。
不是十三郎未卜先知,只能说统领太聪明。他看出十三郎心怀叵测,预料到他会有所动作,不想放十三郎走,想引他进入大帐之中。
事实上,这也正是十三郎的打算。直到看见那只巨鼎,看到那头据称可尝尽一切奇毒的神蜥。
瞌睡送枕头?是的。若没有它。十三郎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让青狼战士毫不怀疑地吃下丧魂丹,而且是抢着吃。
这是天意。
天有伦理纲常,若无视伦常,则天意必现。
天意!
……
……
数百进食的狼骑战士,吃到肉喝到汤舔过血的人怎么说也有两三百,药性一发。两三百人变成两三百头野兽,中间夹着一只真正的野兽,四面出击。
肥硕到几乎不能移动的神蜥竟也发了疯,拖着一身肥肉,瞪着血红的眼睛。奋力扑向那些惊惶不知发生何事的狼骑。自从巨鼎被挤翻,它就再没有吃到过一块鲜肉,没有喝到过一口鲜血,内心已然如狂。若不是它的身体太胖,若不是它的体型让它的嘴巴够不到自己的任何部位,神蜥早已吃掉自己。
身体太胖,巨蜥空一身蛮力**无处施展,无奈下,它啃掉几名身边几块断尸,将目光投向离自己最近那只巨鼎。
那上面有血,还有肉末,最重要的是,鼎壁上仍散发着丧魂丹独有的气息,失控的狼骑闻不出,神蜥可以。
它可是神兽来的。
巨蜥扑上去,大嘴张开老而弥坚的獠牙啃着巨鼎边缘,巨大的咬合力崩断了自己的牙,也咬穿了巨鼎的壁。
阵法器物,自然不会是什么钢铁金石,巨鼎虽然强悍,却抵不过这只体型如大象般的蜥蜴。发疯之下,若要计算它的咬合力,吨?十吨?还是一百吨?
没办法,设计阵法的时候,谁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这只巨蜥会亲手砸掉自己的饭碗?
六欲阵法之鼻舌鼎:破!
天意!
……
……
“啊!”
大帐再传一声惨嚎,其声之悲愤怨毒足以令苍天改换颜色,氤氲浮光骤然喷射,六色光华随之大放,六色烟云起,滚滚翻翻席卷四周,顷刻间笼罩住整个军营。
惨白的白,死寂的灰,心悸的绿,冰澈的黑,荡魂的红,晃眼的黄;无一正色,无一正法,无一正道。
十三郎嘲笑青狼是有道理的,真正的六欲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而是极为纯正的生灵之欲,是天道所允甚至主倡的力量之泉,是上苍正法。
这里的不是,这里只有欲,没有望;只有本能,没有灵智;只有贪婪,没有克控;只有杀戮与吞噬,断无置养与歇培。
“你们通通该死!”
作为这座哨卡隐藏的、真正的伏杀手段,六欲阵法的威力毋庸置疑,烟云滚滚而过,所有被被包括的狼骑战士齐声怒号,生命中每一分潜力均被激发出来,身形也随之大涨。
五尺变七尺,七尺变一丈,膀阔化做腰圆,四肢化成利爪,**便是力量,力量来自于身体,这座大阵抽生机于一瞬,为的只有杀敌。
当有敌人侵入哨卡,当敌人已攻入军营,要这些战士还有何用?
这便是六欲大阵,这便是它的主旨。
“竟敢毁我之阵,你们通通给我死!”
嘶吼声中,六色烟云中,十三郎的身影如耀目之阳,与黄花女纠缠在一起。
三拳七脚八道神通,他还有空问一句:“邪魔歪道,你还帮她?”
黄花女咯咯娇笑,回应道:“打赢我,你就是我的人了!”
“然后?”
“然而我就帮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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