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打的好!仗就应该这么个打法!”庄虎臣看着前方的战报越看越开心,拍着桌子叫好。
巡抚衙门也是一片喜色,不管是大营的众将还是巡抚衙门的绍兴师爷都是笑逐颜开,都是中国人,哪个不希望自己国家打胜仗?
“好是好,不过这个打法实在是太花钱了!乖乖,一仗打下去,就花费了三十多万两银子的枪子、炮弹,孙明祖也真够大方的!”李叔同高兴之余,看着战报上的报销清单也是不禁咂舌。
“总比割地、赔款便宜吧?”庄虎臣被他搅了兴头,有些不悦。
李叔同呵呵一笑道:“那是自然,不过打仗也不必这么个打法,像这样打下去,再多的银子也不够使唤的。”
赵裕德一撇嘴,不屑道:“息霜啊,要是论起道德文章,那自然是你厉害,可是军营的事情你晓得什么?打仗打的就是金山银海,没钱打什么仗?我跟老爷打法国人的时候,咱们当年是没那么多的洋枪、洋炮,要是有,我也拼命的放,总比缩着头被人打强多了!当年在台湾,弟兄们用长矛、大刀和法国人拼命,幸好是咱们人多,法国鬼子又普遍怕死,要不然台湾早就不保了!”
庄虎臣苦笑了一下,现在台湾不依然没保住了吗?不还是在甲午年割给了日本?不过看眼下的局面,收复台湾已经是手拿把攥的事情了。没有了大阪、横滨的工业基地,小日本又欠了几十年都还不完的外债,拿什么再和自己打一仗?如果小日本识相,主动把台湾还回来,否则就立刻断绝驻扎东北的日军的供应。连打都不用打了,十天半个月就饿死他们。
“马福祥现在怎么样了?王天纵带地两万五千人,应该到了吧?”庄虎臣高兴之余,又想起了深陷重围的马福祥。
“王大人带着辎重、大炮,东北又是冰天雪地,日行不过三十里,按照这个速度,后天才能赶到黑沟台。”一个参谋急忙回答道。
庄虎臣默默无语,王天纵还是知道轻重的。如果为了私情,他早就轻骑突进。急行军去给马福祥解围去了,而马福祥也是个好汉,被俄国人围的铁桶一般,居然让新民府转发了电报。让援兵不必急进,携带足够的重炮、机枪,要给俄国人玩一个“中心开花”。
这点让庄虎臣很欣慰,但是也更加替马福祥担心,他那里弹药、粮食、防寒的帐篷、棉被,治疗伤病的西药,可以说是无一不缺,几乎每分钟都有可能被十万俄军全歼,而负责救援和拖住俄军主力的日本军队。也是什么都缺,号称也是十万人。可是每人只有不到二十发的子弹,现在俄国人仅仅用了两万人,就把十万日军给挡在了外围。
两天,说起来不长,可是马福祥能撑过两天吗?
“大人,捷报!”一个军官兴奋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电报译稿。
庄虎臣一愣,莫非是孙明祖已经拿下了旅顺了
“是旅顺吗?”
“回大人的话,是黑沟台!”
庄虎臣抢过电报一看,兴奋劲立刻就下去了。
这也算是捷报?
俄国兵退了。马福祥地围自动解除了。可这不是打赢的,而是俄军派出的侦察兵发现了王天纵的部队。俄国远东第二军司令官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听说甘军携带了大量地重火器增援,果断的做出了撤军的决定。为了制造主力仍在的假像,留下一万人继续攻击马福祥,而且炮火比平时还猛烈了几分,摆出一副要总攻击的架势,主力则趁着黑夜悄无声息的向北撤了。
马福祥被打的头晕眼花,根本无暇辨认眼前的俄国人到底有多少,而日军则被大本营命令拼死杀开血路,救援被围的甘军,一个被打地抬不起头,一个只顾往里面冲杀,等到日军和甘军汇合的时候,才发现俄国人早就跑远了。日军尽管号称是包围了俄军,可是十万人包围十万人,那不是开玩笑吗?简直就是个破帐篷,到处都是窟窿。
马福祥和立见尚文气地七窍生烟,但是俩人都是要弹药没弹药,要粮食没粮食,连战马都给杀了吃肉了,哪里还有追击的能力?
该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舍得拿整整一万人的性命布局迷惑敌人,这个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确实不简单!真是名将啊!
庄虎臣对这个俄国统帅不由得不佩服!
“给王天纵发报,立刻带着队伍原地布防,不得追击,不得贪功冒进!”庄虎臣连忙吩咐道。
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庄虎臣也彻底看透了,甘军和日军陆军几乎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一流的士兵,二流的军官,三流的统帅!而这个俄军统帅又是名将,现在去追击,不中他的埋伏倒是不正常了,现在还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反正甘军的防御能力比日军、俄军强了许多,只要下定决心防守,俄国人还真地对他们就没有一点办法。
平心而论,俄国远东总司令库洛帕特金大将和这个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都是难得地将才,比起马福祥、王天纵、乃木希典、奥保巩这些人中国、日本统帅强的还不是一点半点,可以说中国、日本地几个将军给他们当学生都嫌笨了点,可在庄虎臣的记忆里,在另外一个时空,俄国是战败了的,而且是一败再败,这已经不是将领指挥水平的问题了。
“乔东家,俄国那里有什么消息?”
“回大人的话,俄国的革命党已经准备动手了,估摸着他们最多一个月以后就要举事,呵呵。这下俄国老毛子的热闹就大了!”乔家少东家乔映霞笑的格外开心。
庄虎臣略带愧疚地道:“乔东家,我和俄国人开战,可苦了你了!你们西帮和俄国人生意甚多,这下都要打了水漂了!”
乔映霞连连摆手道:“西帮和大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四、五年来在甘肃、蒙古、新疆办工厂,点金钱庄的买卖更是做遍了全中国,我们赚的银子比老几辈人上百年赚的都多。些许损失算得什么?再说,大人是为国而战。我们这些商人不能前线杀敌已经是够亏心了。”
庄虎臣嘉许的点头道:“乔东家坐下说话,西帮为我们甘军刺探情报,传递信息,收买俄国权贵。可以说是劳苦功高,你们做的事情比前线打仗还要危险,这些我都记下了,打完了仗,都按照功劳封赏!”
“呵呵,没那么严重,大人是不知道啊,我们的人好几次都被俄国人当探子抓了,可海参崴的俄国远东总督府还有彼得堡都有拿了咱们银子的人。这些俄国大人物放个话,下面地人又都给客客气气的放了!俄国人那里只要给他们银子。就没有办不成地事情,和咱们大清的官一样!”乔映霞说的兴起,突然走了嘴,忙用手捂住嘴巴。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乔东家你怕什么?你说的是真话,大清地官不贪财的恐怕比白乌鸦还少!我敢说我是不贪污的,可我也敢说,十个大贪官也没我钱多!大清的官都是花银子买的,不贪污那不是连本钱都捞不回去了?乔东家你是生意人,你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甘肃的贪污状况在全国比,算是好的。可我估计贪污的官还是不少。不过是因为廉政委员会的委员们抓贪官手够狠,我发地养廉钱又比别的省份高出许多。这才略微好些,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大人多虑了!”葛师爷用浙江官话说道:“我是各省督抚地幕府里混了半辈子的人,我就敢说,全大清,甘肃的吏治是最好的!大人也不要过于多想,俗话说,清水池塘不养鱼,要是指望天下的官都不贪,除非太阳打西面出来。”
庄虎臣苦笑着点了点头,现实情况就是这样了,官员的来源基本上都是捐纳和科举两个出身途径,一个是十年寒窗、皓首穷经,盼望书中自有黄金屋,一个是几千两雪花银子捧到吏部,明码实价买的官,这些都是要将本求利的,指望他们不贪?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来的可靠些。
东北的陆战恐怕是快打完了,日本和俄国拼了快一年了,早就精疲力竭,而且听乔映霞地情报,俄国内乱在即,沙皇尼古拉二世也是“宁与洋人,不与家奴”地货色,只要是列宁、托洛斯基这些人闹起来了,俄国一准就是求和、撤军。
“大人,孙明祖的电报里说,乃木希典地第三军分了两部分,一半用来围困旅顺,另外一半是阻击他的,现在孙明祖正面的日军已经被击溃了,他请示对于剩余的日军如何处置?”李叔同又问道。
“孙明祖还是懂事的!哈哈,现在抓了小日本的短处,息霜啊,下面就要看你来唱戏了!不过俄国的主力还是没有受损啊,现在不宜对日军赶尽杀绝,告诉孙明祖,放过乃木希典的那一万多人,让他们滚到奉天去!息霜,现在就看你的了,孙明祖不是要派人把旅顺被日军袭击的照片送来吗?给所有的报馆都送去,不管中国的、洋人的,都要送。”庄虎臣看着李叔同,笑的无比灿烂。
李叔同频频点头,他在日本办了两年报纸,现在回到兰州,就负责了甘肃的宣传工作。
庄虎臣和甘军的众将压根就不信是乃木希典先袭击孙明祖的,但是孙明祖的电报里说的明白,又有西洋各国随军记者的照片为证,这下人证、物证俱全,洋人都可以证明是日军进攻,而甘军是深沟高垒摆的防御架势。
庄虎臣暗地里偷着乐,甘军都受自己的影响,打仗之前一定是先构建战壕的,而乃木希典则是承袭了中世纪的战法,排兵列阵正面突击,这些西洋记者哪里懂这些,自然是以为日军是主动进攻的一方。
这下,以后打小日本就师出有名了!
日本陆军的统帅大部分都是废物,思维停留在中世纪,士兵的素质再好也被他们糟践了,而且现在又没粮没弹的,应该是不足为惧,可是至今还守在旅顺港外的海军则是心腹大患。东乡平八郎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统帅,秋山真之更是天才人物,而躲在威海卫的陈铁丹率领的新北洋水师,外加上目前在安南海防的那支挂羊头卖狗肉的假波罗的海舰队,尽管火力、舰船吨位都占据了绝对优势,可是真和日本海军打起来,恐怕只有沉到海底喂鱼虾的份儿!甘军的海军差不多都是旱鸭子,比起日本海军,根本就不够看的!
该是到修理日本海军的时候了!硬拼是肯定不行的,只能是使诈了!
可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又不是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这样出名的废物,而是两个不世出的天才人物,想骗他们谈何容易啊?庄虎臣有些头疼了!
“大人,您要的书我派人从俄国和德国给您弄来了,不过有一本书没有英文版本的,只有俄文的手抄本,我是花了大价钱从俄国革命党手里买来的。”乔映霞想起一件事情,对庄虎臣道。
“俄文?还是手抄本?可我不懂俄语啊!”庄虎臣有些郁闷。
庄虎臣派乔映霞去德国联系列宁和托洛斯基的时候,让他顺便从德国和俄国给自己弄几本书来,没想到居然把手抄本都给搞回来了。
“大人不用发愁,我们西帮和俄国人做了几百年的生意,通晓俄文的大有人在,我让人翻译好了再给大人送来。”乔映霞笑呵呵的道。
庄虎臣连忙道谢,想了想又道:“乔东家,能不能给翻译给英语?”
乔映霞疑惑道:“大人这是何意?翻成咱们中国话,不是更好懂?”
庄虎臣略带尴尬的道:“兄弟读的书少,那些个之乎者也看着头疼啊!还是看英文省力些!”
这下满屋子的人都大跌眼镜,号称学贯中西、文武双全的庄抚台,居然说看文言比看洋文都吃力!
乔映霞笑着道:“大人不要讲笑话了,大人现在推广新学,自然是要有新气象,小人明白大人的意思,兰州大学堂里不少的先生也说是要推广民间的大白话,莫非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满屋人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庄虎臣饶是在官场混了几年,脸老皮厚,但是一丝红晕还是艰难的爬上了脸颊。
乔映霞走到庄虎臣跟前,轻声道:“大人特意指名要的那本书,就是那本手抄本,小的略略看过,我对俄文也通晓一点皮毛,这个书可是厉害的紧啊!”
庄虎臣看着乔映霞,他似乎有些后怕的样子,脸色煞白,难道一本书能把人吓成这个样子?乔映霞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连慈禧太后、光绪皇帝都在他们家的“在中堂”驻跸过,左宗棠更是亲自去过他们家,至于普通的督抚之流见的不知道多少,又是多年和洋人做买卖的人,居然都能提起那本书就冒冷汗。
这本书到底有多厉害呢?庄虎臣更是想立刻就看到那本密不外传的手抄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