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刚结束,不等尾原大队打扫战场、抢修防御工事,刀疤就带着十九大队赶到了,除了十九大队以外,还有朱侠再次收拢的61师残兵三百多人。
面对据险而守的尾原大队,主动进攻的十九大队和61师残部显得办法不多,因为他们极度缺乏重火力,激战至中午时分,甚至还被尾原大队打了个反击,眼看局面就要失控,钟松终于带着**第20旅主力赶到了。
望着从炮台湾南端蜂拥而来的zhōng yāng军兵cháo,尾原重美就知道再想守住炮台山已经绝无可能,万般无奈,尾原重美只好带着最后剩下的百十来号残兵仓皇撤出炮台山,所幸吴淞外海已经再次涨cháo,在海军炮艇的接应下,总算逃回了军舰上。
这次行动虽然是失败了,尾原重美倒也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命运,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因为海军配合不力引起的,何况他还在吴淞镇打垮了**一个师!
rì军刚撤,十九大队的老兵们便开始疯了似的寻找徐十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整个十九大队找遍了炮台山上下的每一寸地皮,傍晚时分终于找到了徐十九,当时徐十九身上已经盖了层薄薄的浮土,如果不是二瓜心细,还真发现不了,话又说回来,若非这层浮土的保护,徐十九身上早不知道被小rì本扎了多少个眼了。
“刀队,我找着大队长了,大队长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二瓜刨出徐十九,再伸出手一探,发现还有呼吸,顿时一蹦三尺高,扭头就大吼起来。
“大队长,大队长他在哪?”刀疤连滚带爬冲上山顶。
然后是独只手、独眼龙和高慎行,高慎行加入十九大队的时间虽然很短,却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集体,跟着独只手等十九大队老兵冲上山顶,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显然,他也很关心徐十九的生死,因为这关系到十九大队这个集体能否继续存在。
“这儿,大队长他在这儿,在这!”二瓜蹦着,哭着,又嘶吼着。
刀疤、独只手、独眼龙还有十几个老兵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就想把徐十九抬下山,高慎行赶紧伸手制止道:“别动,不要乱动,还不清楚大队长的伤势,乱动乱碰只会加重他的伤势,担架,快去弄一副担架上来!”
见高慎行煞有介事的样子,刀疤便吼:“担架,快去弄担架!”
十几个老兵飞一样散开去,不到片刻,便抬着一副担架上到了山顶,高慎行让徐十九的身体尽量保持平躺,然后把他搬上了担架。
担架刚刚下山,朱侠就匆匆迎了上来。
伸手探过徐十九的鼻息,朱侠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却是高兴的,他一边扶着担架往前走一边带着哭腔道:“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你是属猫的,你他娘的就是只九命狸猫,猫有九条命,死不了,他娘的死不了。”
徐十九很快就被送到了吴淞镇上的临时战地救护站,得到消息的俞佳兮却不得不忍受着对情郎的强烈思念,坚持为一个重伤员做完手术才终于抽出机会来到了徐十九的病床前,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徐十九,俞佳兮的美目霎时就红了。
“俞小姐,你快给大队长检查一下吧。”十九大队中知道徐十九跟俞佳兮关系的老兵有不少,却只有独眼龙知道俞佳兮的背景,他知道俞佳兮是从美国留学归来的高才生,而且在美国读的就是医科,医术是相当之高明。
俞佳兮伸手抹去快溢出眼眶的泪水,沉下心来给徐十九做检查。
徐十九身上的伤口只有两处,一处是额头上的擦碰伤,已经用纱布简单包扎过了,另一处伤口在左肋,应该是鬼子刺刀挑的,把整块皮都削了去,从徐十九的脸sè、气息还有脉博上看,有失血过多的迹象,但没有严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收起听筒,俞佳兮问道:“你们大队长昏迷多长时间了?”
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望向二瓜,二瓜紧张地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躲躲闪闪地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我找着大队长时他他他,他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刀疤接着补充道:“从我们找着大队长到现在,差不多有四个钟头了。”
俞佳兮的芳心便猛然一沉,两处伤口都不致命,阿九却始终昏迷不醒,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可别是牵动了旧伤才好,俞佳兮可是记得徐十九的脑袋里至今还留着一颗弹头没有取出来,要是牵动旧伤压迫到了神经系统,徐十九就很可能永远昏迷下去!
当下俞佳兮对众老兵说道:“这里的条件太简陋,我也诊断不出你们大队长昏迷不醒的原因,不过江湾就有野战医院,那里的设施比较齐全,还有从各家医院抽调的专家医生,还是赶紧想办法把你们大队长送到江湾去吧。”
刀疤一听
就急了,冲几个老兵大吼道:“还愣着干吗,赶紧找担架去!”
朱侠赶紧制止道:“不必再找担架了,坐我的车去,反正现在是晚上。”
于是众人又七手八脚将徐十九抬上了朱侠的轿车,朱侠交待过司机就回师部去了,他是师参谋长,师长钟松又刚刚到任,所以根本脱不开身,刀疤、独只手、独眼龙还有二瓜他们自然没有这些约束,一路跑步跟着到了江湾野战医院。
只不过到了江湾野战医院,还是没能查出徐十九昏迷的病因。
一直等到第二天也就是8月22rì天亮,徐十九都仍然没有苏醒,刀疤他们没法继续留在医院,只好把二瓜留了下来,并且再三叮嘱二瓜,大队长一旦苏醒便赶紧给师部的朱参座打电话,二瓜满口应下来,众人才恋恋不舍地去了。
俞佳兮也留在了野战医院,以就近照顾徐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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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段时间,上海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叶茹雪发表在《密勒氏评论报》上的两篇战地通讯在上海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再一个就是22rì凌晨发起的铁拳计划了,只不过被寄予厚望的铁拳计划最终却惨败收场。
叶茹雪的两篇战地通讯极大地鼓舞了上海市民的抗战信心,然而铁拳计划的惨败却又沉重地打击了**官兵的信心和士气。
要知道现在集结在上海的全是装备jīng良的zhōng yāng军,一式德械装备的德械师,甚至还有坦克,结果却仍然拿rì租界的几千rì军无可奈何,甚至连个小小的汇山码头都打不下来,战局如此不利,参战官兵能不悲观?
刚刚晋升第61师中将师长的钟松是少数不受影响的**高级将领之一。
这个钟松也是个传奇人物,他考入的是黄埔一期步兵科,毕业时却是二期炮兵科,中间还曾因伤寒被校医误诊为无救,推进太平间等死,后来解放战争期间,他还曾在西北与彭总顽强周旋,人称打不死的钟松。
还有钟松的**第20旅,也不是一般的部队。
九一八事变之后,蒋委员长搞了个五年整军计划,首批调整的十支部队里面,其余九支部队包括zhōng yāng军校教导总队都是师级单位,唯独钟松的第2师**旅是旅级单位,由此足见蒋委员长对钟松和他的**旅有多么看重。
钟松将原61师的四个团缩编成一个团,排以上军官也全部撤换。
朱侠好不容易才从上海保安总团挖来的**第十九大队也被钟松从建制表上撤了,钟松历来就瞧不起地方上的保安队,他宁可招募毫无军旅经历的新兵慢慢整训,也不愿意将地方保安队里的老兵油子补充进自己的部队。
必须承认,钟松的观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新兵的可塑xìng强,在军中骨干老兵的影响下,很容易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士兵,而地方保安队的兵油子则不然,这些兵油子往往已经行伍多年,养成的诸多积习很难改掉不说,还会带坏军中的其他士兵。
不过钟松所不知道的是,徐十九的十九大队绝非一般的地方保安队。
朱侠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时,刚从八十七师调任61师副师长的刘安祺对钟松说道:“师座,上海保安总团可不是别的地方保安队能比的,还有这个**十九大队,尤其不简单,他的骨干老兵全都来自于当年的十九路军。”
“哦?”钟松微微有些动容,十九路军他当然知道。
就在这时,第61师所属183旅的旅长邓钟梅拿着封电报走了进来,说道:“师座、副师座、参座,咱们61师的**第十九营是不是就是原来上海保安总团的**十九大队?大队长是不是叫做徐十九?”
“是呀。”朱侠点头道,“怎么了?”
“那就没错了。”邓钟梅扬了扬手中电文,又接着说道,“战区长官部让我们派人去炮台山寻找这个徐十九的遗体,再买一口好棺材,然后把吴淞镇上的各界代表都请来,尽量弄一个隆重些的悼念仪式,也算是抗战烈士的身后哀荣。”
“抗战烈士?身后哀荣?!”朱侠听了个满头雾水。
等看完电文,朱侠的表情就有些哭笑不得了,阿九他还没死啊,咋就成烈士了?还要追赠陆军上校?这叫什么事呀?
见朱侠神情有异,邓钟梅问道:“参座,怎么了?”
朱侠摇头苦笑道:“邓旅长,这个徐十九的遗体恐怕是找不着了,因为他根本没死,现在就躺在江湾野战医院的病床上呢。”
“你说什么,他没死?”邓钟梅愕然道,“不对吧,上峰明明说他已经死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朱侠摊了摊手,苦笑道,“而且这事也真奇怪了,上峰怎么就知道徐营长战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