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定计划,军、74军所乘坐的军列在商丘稍做停留,补充燃煤和水后就应该沿着陇海路继续向东,直至砀山车站下车,不过现在从徐州前线撤退下来的大量败兵已经完全堵塞了整个火车站,军列已经无法再往前走了。
实在没辙,桂永清、俞济时只能下令步行。
“立正”
“稍息”
“向左……向右……看”
“向前……看”
“报数”
“I34…¨”
“报告连长,应到48人,实到48人。”
“报告连长,应到46人,实到46人。”
“报告大队长,3连官兵已经全部到齐,请您训丨示。”
各级军官此起彼伏的口令声中,十九大队的官兵依次下车,先在站台上整好队列,然后依次开出车站。
舒同文最后一个走出商丘车站,回头看时,只见他们刚刚乘车的那节车厢早已经被从徐州战场上撤下来的**败兵填满了,甚至就连车顶和车厢连接处的阶梯上都挤满了人,别的车厢也大多如此,远处,还有更多的**败兵蜂拥而来。
除了败兵,商丘火车站内还堆满了从徐州撤下来的军需物资,有粮食、有被服、还有堆积如山的弹药。
提供上百万军队几个月作战所需的物资,你说有多少?用火车皮装,也至少能装上百车皮对于国民zhèng fǔ以及**来说,这一大批军需物资当然是极其宝贵的,苏联人也不是慈善家,他们免费给了一批军需物资,后面就得拿钱去买了。
不过现在转运军队都来不及,又哪里还顾得上物资?物资再宝贵,还能跟人比?
不得不说,**的徐州大撤退是非常混乱并且无序的,也酿成了很严重的恶果。
别的不说,商丘火车站上兵荒马乱的景象就给刚刚开赴前线的军队造成了很严重的心理于扰,特别是那些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新兵,他们禁不住想,前线的**是不是已经溃败,徐州是不是已经失守,他们再开赴前线是不是就纯属去送死?
结果师一个由地方保安队改编而来的新兵连竟然在开赴砀山途中不战而溃,连小rì本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当了逃兵。
还是那一句话,**拥有一流的士兵,却只有二流的军官,三流的将军以及不入流的最高统帅,史迪威对**的冷酷评价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其实,经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之后,在牺牲了数以十万计的jīng锐老兵之后,**的基层军官的临阵指挥能力已经有了很大提升,师团级军官的水准也有了显著的提高,但到了集团军总司令、战区长官乃至军委会的层面,水准却几乎没有提升。
结果就是,淞沪会战打得稀里糊涂,南京保卫战打得稀里糊涂,徐州会战还是打得稀里糊涂,到了关乎整个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武汉会战,**还是打得稀里糊涂,最后如果不是小rì本国力不继,被迫放弃正面进攻,中国恐怕真就亡了。
徐十九站在商丘火车站的入口,苦笑着对冯圣法说道:“师座,有何感想?”
冯圣法望着前方汹涌而来的败兵兵cháo,皱着眉头说道:“眼前的这一幕,让我回想起了淞沪的大溃败。”顿了顿,冯圣法不无震怒地说道,“不过,我们的高级将领们却似乎并没有从淞沪大溃败中汲取教训丨整个撤退行动还是一样的无序。”
徐十九道:“相比在淞沪会战中的表现,我们的高级将领们在徐州会战中还是有所进步的,至少这一次没有等到局面崩坏至不可收拾才下令撤兵,不是吗?”这倒是实话,迄今为止,除了留下打游击的几个军,**近百个师已全部撤出。
参谋长杨绍任拿着一纸公函从后面追了上来,报告道:“师座,军座命令我们师立即改变原定行军路线,先北上单县,再东出丰县,保护砀山侧翼。”
冯圣法接过公函,沉声道:“看来小rì本已经反应过来了。”
杨绍任道:“小rì本占领徐州之后,打通津浦铁路的战略目标已经实现,再接下来他们肯定要沿着陇海路向西攻击,以尽可能地拓展战略纵深,保护津浦路的安全,可以预见,围绕着砀山将会有一场惨烈的大仗打,我们的压力不小哪。”
冯圣法扯了扯身上的呢子军装,淡然道:“身为党**人,唯死而已。”说罢,冯圣法又扭头对徐十九说道:“阿九,沙市整训丨时,我对你们十九大队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装备给装备,现在到了你们十九大队这把利剑出鞘的时候了。”
徐十九啪地挺身立正,肃然道:“师座,你剑锋所指就是我们十九大队兵锋所向”
“好。”冯圣法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整个徐州战场都处在风声鹤戾之中,我们对rì军的动向、兵力部署完全不清楚,在这种情形下师主力贸然前出风险太大,所以,你们十九大队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摸清楚单县、丰县的rì军底细。”
“是。”徐十九大声道,“十九大队保证完成任务。”
“注意策略。”冯圣法点点头,又叮嘱道,“遇到小股rì军坚决予以歼灭,如果遇到rì军主力则千万不要轻举妄劝,当以保存有生力量为要。”
“师座放心。”徐十九微笑笑,夷然说道,“还是那句话,能杀我徐十九的小rì本,还没打娘胎里生出来呢。”
说罢徐十九即转身扬长去了。
冯圣法冲徐十九颀长的背影摇摇头,苦笑道:“这小子,还是这么狂妄。”
“可他的确有狂妄的资本,不是么?”杨绍任也笑道,“淞沪会战还有当年的一二八抗战就不说了,南京保卫战他率十九大队数百残兵留守赛虹桥断后,最后却仍在几十万rì军的包围中逃了出来,九命猫的绰号还真不是白叫的。
冯圣法问道:“参谋长,你好像挺欣赏这小子?”
杨绍任笑道:“有能力,又听话的下属,谁不喜欢?”
“阿九这人,能力当然是有的,**这么多营团级军官,我还真没见过几个比他更优秀的,不过说到听话么,呵呵呵。”说到这里冯圣法打了个哈哈,没有接着往下说,心下却不无自得地想,要想用好徐十九,也是需要几分本事的。
张文泉起了个大早,匆匆吃过早饭,又往袖兜里装了几个大洋便匆匆出门了。
作为顺城集的保长,张文泉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很不踏实,自从半个月前小rì本占领了县城,顺城集就完全中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小rì本占领县城后,暂时也没派兵外出祸害各镇各乡,rì子一天天的过去,各种各样的传言便纷纷冒了出来。
有说**已经战败,小rì本已经占领了整个河南,也有说**已经发起反攻,很快就要打回单县来了,还有说**正在丰县跟小rì本打大仗,甚至还有人说单县已光复,小rì本早就已经跑路了,县长都已经回来了。
最近更有谣言说,小rì本也在各乡各寨征粮了。
张文泉被各种谣言搅得脑仁疼,决定去县上看看。
张文泉当然知道这时候上县城很危险,一旦小rì本没走,这一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就明知道危险他也得走这一趟,因为张文泉手里还揣着半个月前征集来的五万斤军粮呢,不把这批军粮处理掉,他睡觉都不得安生。
刚走到村口,张文泉的媳妇追上来,哀求道:“当家的,你把王一刀也带上吧。”
张文泉一想也有道理,王一刀人虽木讷,却耍得一手好大刀,带上了他,真要遇上小rì本也好抵挡一阵,当下便往村口的自家牛棚而来,离牛棚还老远,张文泉便听到了霍霍的磨刀声,推开木门,只见一个壮汉正坐在院里磨刀。
磨刀的这壮汉便是张文泉家的长工,王一刀。
去年八月的某一天,张文泉去河北贩枣回来,经过小王庄时在村口遇到了一个昏死在路边的王一刀,当时王一刀身上全是伤口,血流了一地,人也只剩下半口气了,张文泉也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把他救上了牛车。
结果嘿,没想到王一刀还真是命大,靠着张文泉卖剩下的半筐枣愣是活过来了。
伤愈后,王一刀为报答张文泉的活命大恩,表示要留在张家当长工,张文泉原本不想答应,因为王一刀的身上有一股子杀气,让人见了脚底直冒冷气,这种人,不是悍匪就是亡命徒,留在家里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
不过,架不住王一刀有把子力气,于起庄稼活来一个顶几个,张文泉又是个体弱的,家里没个壮劳力,便顺水推舟给留下了。
豫东五月天的清晨还很有些凉意,王一刀却光着膀子,宽宽的肩膀、窄窄的腰,背上手臂上全是鼓鼓的腱子肉,还趟着热汗,在朝阳照耀下反shè出炫目的反光,张文泉便在心里骂了声,真他娘壮,难怪集上大姑娘小媳妇到了晚上都往自家牛棚前面晃。
听到开门声,王一刀便回过头来,见是张文泉木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东家你来了。”
张文泉从鼻孔里嗯了声,皱眉道:“收拾收拾,跟我去趟县上。”
王一刀嗳了声,将磨得锋快的大片刀往院里石碾上一搁,然后打水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最后披上一袭短褂,再抄起大片刀站到了张文泉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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