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变老鹰?”胡志静若有所思道,“你这个提法有点意思。”
何克启道:“所以,党代表,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高排长留下。”
“我赞成。”殷尚文附和道,“有了高排长,咱们游击队立刻就从麻雀变成老鹰了,咱们平时隐藏在老百姓中间,就像老鹰翱翔于九天之上,小rì本明知道咱们的存在可就是无可奈何,等他们一放松jǐng惕,咱们就会从天上猛扑下来,撕下他们一块肉”
“我反对。”刘畅断然说道,“我始终认为高慎行这个人非常反动,身上也保留着非常严重的军阀习气,吸收他进队伍,会使队伍不再纯洁。”
胡志静蹙了蹙眉,低声道:“既然有不同意见,那就举手表决吧。”
举手表决的结果是三票赞成,一票反对,通过,不过刘畅保留了意见。
党内会议通过了吸纳高慎行的决议,何克启心情大好,当下又道:“党代表,我还有个模糊的想法,不知道成不成?”
胡志静道:“我党历来崇尚畅所yù言,你有话尽管说。”
何克启道:“党表代,你说游击队现阶段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
胡志静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尽一切可能扩大影响力、壮大武装。”
“那就攻打桥头镇”何克启一拳重重砸在长板桌上,沉声道,“先把民愤极大的周剥皮给镇压了再说”
“你说啥,攻打桥头镇?”胡志静脸sè大变。
殷尚文和刘畅也是面面相觑,这也太疯狂了吧?
“对,攻打桥头镇”何克启道,“老子早就想打桥头镇了。”
胡志静耐着xìng子劝说道:“老何,打桥头镇可不是闹着玩的,周剥皮把整个周家大宅打造得就跟闭锁式堡垒群似的,又募集了一百多号乡勇,以我们游击队的力量强攻根本没有得手的可能,智取的话又没有内应,不得行啊。”
“那是以前。”何克启道,“以前咱们装备太差,强攻自然没有可能,可现在咱们有了歪把子、野鸡脖子,还有了迫击炮,区区一个狗屁周家大宅又算得了什么?党代表,等将来咱们游击队的武装扩大,变成一个营乃至一个团了
说到这里,何克启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等到将来咱们游击队的武装扩大了,我把句容县城给你打下来”
“得得得,还打句容县城呢,一个桥头镇就让人捉瞎了。”胡志静道,“那可是闭锁式堡垒群,没有重武器那是砸不开的,没错,咱们现在的确有了一门八零迫击炮,可问题是没人会使,有了不还是等于没有?”
何克启道:“咱们不会,可高排长会呀。”
胡志静心中一动,问道:“高排长还会cāo炮?”
何克启挠了挠头,说道:“他上过军校,应该会的吧?”
胡志静也便有些心动了,周家大宅虽说坚固,可跟真正的闭锁式堡垒还是没法比的,一门八零迫击炮就足够砸开周家大宅坚固的外壳了,只要砸开了周家大宅的外壳,就凭那百十号乡勇还真不够游击队打的。
一想到镇压周剥皮之后的影响,胡志静就更加无法淡定了。
周剥皮是谁?方圆百里一霸啊以前仗着家大势大,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因为他的小妾跟个马夫私通,最后竟把两人的皮给剥下来做了灯笼,因此得了个周剥皮的恶名,半个月前他儿子周耀祖当了省城维持会长,这老畜生就越发的嚣张了。
若真能把周剥皮给镇压了,整个苏南的局面一下就打开了。
当下胡志静对何克启说道:“走,老何,咱们找高排长聊聊去。”
徐十九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周围陌生的环境却让他怀疑犹在梦中。
徐十九只记得他把高慎行从烂泥绰里拖上来之后,自己就中弹了,然后高慎行背着他往前跑,小rì本在后面一直追、一直一直追,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发生了什么?高慎行人呢?还有这又是哪里?
徐十九正懵懵懂懂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老头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震惊,显然是被徐十九的突然苏醒给吓着了。
老头比划着对着徐十九叽哩咕噜说了一通话,徐十九却吃了一惊,竟然是rì语这老头是rì本人自己果然落在了rì本人手里当下徐十九本能地伸出手去摸腰间的佩枪,结果却摸了个空,整个人也因为太过虚弱颓然摔回床上。
完了,这回落在rì本人手里,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徐十九正自黯然神伤时,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灰布军装的姑娘忽然间掀开布帘快步走了进来,那灰布军装式古怪,明显不是zhōng yāng军,倒像是川军,至少不会是rì军而且那个姑娘手臂上还缠着红十字徽标,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看到徐十九睁着眼,顿时惊喜地喊道:“呀,你醒了?”
是中国话,不过徐十九心头疑云未去,问道:“姑娘,这是哪里?”
那姑娘在床头柜上放下手中的托盘,笑着道:“这里是我们游击队的驻地,杨庄。”
游击队?杨庄?这么说并未落入rì本人手里,徐十九松了口气,又指着一直站在床边的rì本老头问道:“这个rì本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道:“他叫羽田,是高排长专门从省城请来给你手术的,徐大队长,你真得好好谢谢这位羽田医生,他虽然是rì本人,可要不是他给你及时做手术,你早就没命了,还有你昏迷这么多天,也一直是他在照看你。”
“昏迷这么多天?”徐十九心头一沉,又道,“姑娘,我昏迷很久了么?”
“我算下时间。”那姑娘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你昏迷整整半个月了”
“什么,半个月?”徐十九闻言心头泛苦,他清楚地记得五年前那个白胡子洋大夫给他诊断病情后说的话:子弹距离中枢神经太近,手术风险很高,成功率不足一成,可如果不手术的话,子弹外围自发形成的包裹组织就会逐渐压迫中枢神经,在将来,他很可能会无缘无故昏迷,而且每次昏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永远醒不过来。
上次炮台山受伤,他昏迷了三天,这次受伤却昏迷了半个月,等下次再受伤,也许就该昏迷更长时间,甚至是永远不会醒了。
何克启、胡志静在村口老桑树下找着了高慎行。
高慎行是触景伤情了,除夕夜,看到杨庄家家户户合家团圆、其乐融融,他便想起了姚念慈,想到姚念慈一个人孤伶伶地留在了幕府山下,高慎行心里便刀绞般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姚念慈死了,再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念慈,我知道你爱喝酒,今天我带来了你最爱喝的酒,女儿红,喝吧,喝吧……”高慎行说着将手中那坛女儿红向着幕府山的方向凌空倒下,随同酒水一起洒落的,还有他的一串串泪珠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啊
直到身后脚步声响起,高慎行才赶紧拭去泪痕。
“高排长,您这是……”看到高慎行拎着酒坛,脸上也隐有泪痕,何克启和胡志静不禁有些惊疑不定。
高慎行道:“我来这祭奠一个人。”
何克启、胡志静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什么了。
“会开完了?”高慎行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胡志静道:“是这样,高排长你会不会cāo作迫击炮?”
“迫击炮?”高慎行道,“cāo炮当然不成问题,可要想打得准就不行了,我上zhōng yāng军校时学的是步兵,可不是炮兵。”
“啊?”何克启、胡志静都有些傻眼。
不曾想高慎行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有个人会。”
“谁?”何克启、胡志静同声问道。
“我们大队长。”高慎行道,“他向蔡旅长系统地学习过cāo炮技术,不仅曲线shè击打得极准,还有一手肩扛平瞄直shè的绝活。”
何克启、胡志静又同时嗨了一声,徐大队长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全靠输液吊着命,天晓得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不过这人真是不能念叼,何克启、胡志静这边正念叼着徐十九呢,那边卫生员李萍就欢天喜地来了,一边还高喊着:“醒了,醒了,队长,党代表,醒了。”
何克启、胡志静听了个满头雾水,醒了?这没头没脑的,谁醒了?
高慎行却霎那间反应了过来,当时就甩开大步飞奔而去,何克启和胡志静这下也反应过来了,问道:“小李,你是说徐大队长他醒了?”
“嗯,他醒了。”卫生员李萍连连点头,“他真醒了。”
“我的乖乖。”何克启挠了挠头,说道,“他可算是醒了。”
“奇迹,这可真是奇迹呀。”胡志静也忍不住感慨道,“我还从未见过一个人在昏迷了整整半个月后,竟然还能够醒过来的,他的命可真够大的。”
李萍便噗哧乐了,眉眼弯弯道:“尚文还跟我说起过,徐大队长有个绰号好像叫什么九命狸猫,看来这绰号起得还真贴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