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和姚念慈就像两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慌慌张张地拐进了一条小胡同,因为走得急没顾得上脚下,姚念慈一脚踩在一个凹坑里别了脚,当时就惨叫一声摔跌在地,姚念慈的俏霎时变得煞白,额头上也沁出了豆大的冷汗。
可真是屋漏偏逢连yīn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那天姚念慈在夫子庙野战医院为了追高慎行崴的脚还没好呢,这一下就又崴了,而且伤是还是同一个地方,姚念慈感觉脚踝处的骨头都跟要裂开了似的,疼彻骨髓。
已经跑出去十几步的红杏赶紧又折了回来,焦急地询问道:“念慈,你怎么了?”
“红杏,我崴脚了。”姚念慈在红杏的搀扶下试图站起来,结果不小心牵到了受伤的脚踝,疼得直皱眉头,红杏蹲下来伸手在姚念慈的脚踝处轻轻捏了一下,姚念慈当时就疼得雪雪呻冇吟起来,显然是伤着骨头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这可怎么办才好?”红杏急得手足无措,只一个劲流泪。
姚念慈和红杏正不知所措时,胡同口忽然拐出五个穿着黄布军装的rì冇本兵,看到跌坐在地的姚念慈还有蹲在地上的红杏,五个rì冇本兵顿时大声yín笑起来,赶紧端着刺刀追进了小胡同,嘴里还一个劲地喊着花姑娘。
红杏吓得尖叫起来,搀起姚念慈就往胡同深处跑,姚念慈也忍住了钻心的疼痛,在红杏搀扶下一瘸一拐往前跑,可她们都穿着高跟的水晶鞋,身上又穿着紧绷绷的旗袍呢,又怎么可能跑得过几个rì冇本兵?很快,她们就让rì冇本兵给追上了。
奔跑中,一个rì冇本兵伸手一抓,将红杏身上的裘皮大衣揪了下来。
红杏尖叫一声本能地松开搀着姚念慈的双手,奋力前跑,姚念慈便摔在了地上,两个rì冇本兵越过倒地的姚念慈继续去追红杏,两个rì冇本兵却蹲下来摁住了姚念慈,最后那个rì军曹长yín笑着走上前来,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解皮带了。
姚念慈在心里低低叹息了一声,正yù咬碎嘴里的假牙时,突兀的枪声骤然响起,刚刚解开皮带的rì军曹长便一头倒了下来,整个人正好压在了姚念慈的身上,姚念慈看见,那个rì军曹长的脑袋已经像个撤碎的西瓜船爆裂掉了。
紧接着又是“叭”的一声枪响,正在追红杏的两个rì冇本兵的中一个便应声倒地。
剩下三个rì冇本兵反应也是极快,团身一骨碌就滚到了墙根下,其中两个举枪对着小胡同两侧的窗户胡乱开枪,另一个则从挎包里摸出jǐng报器使劲摇起了,霎那之间,刺耳的呜呜声便已经响彻整个胡同,却不知道胡同外是否能够听见。
不过jǐng报器响了没多久,两颗手榴弹便从从天而降,轰轰两声爆炸后,刺耳的jǐng报声便嘎然而止,拉jǐng报的rì冇本兵也被炸死当场,紧接着又是两冇颗手榴弹落下来,藏在墙根下的另外两个rì冇本兵也被炸了个七荤八素。
硝烟弥漫中,两个**老兵端着步冇枪从小胡同一侧的民房里破门而出,先对着几个倒地的rì冇本兵不由分说连开数枪,又拿刺刀在他们身上捅了好几个窟窿,直到确定这几个rì冇本兵已经完全死透了,才回头察看那两个获救的女子。
就在这时候,屋里又出来了一个窈窕的倩影,望着蜷缩在地上簌簌发抖的两个秦淮艳jì惊喜地尖叫起来:“念慈,红杏,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姚念慈和红杏惊魂未定地回过头来,却看到俞佳兮正俏生生站在她们面前。
“佳兮?!…‘佳兮姐?!”姚念慈惊喜莫名,红杏却扑上来一下就搂住了俞佳兮,失声痛哭起来。
“佳兮,你不是被卫戍司令部的人接走了么?”姚念慈惊喜过后,立刻又为闺蜜担心起来,“你怎么还留在城里?
“别提了。”俞佳兮叹了口气,黯然说道,“我们出城时,通往挹江门的大街已经被逃难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出了挹江门,可码头上早已经没船了,rì军又从几个方向打过来,我们实在没法,只好跟着溃兵回了城。”
一个老兵上前来,以沙哑的嗓音提醒道:“俞医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小rì冇本刚刚拉响了jǐng报器,他们的大队人马很快就会过来,我们得赶紧离开。”
另外一个老兵侧着耳朵聆听了片刻,然后神情惨然地说道:“怕是已经走不了啦,”
话音未落,胡同口便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众人急回头看时,只见二十多个身穿黄布军装的rì冇本兵已经冲进小胡同,那一把把刺刀在昏暗的胡同里闪烁着雪亮的冷光,刺得俩**老兵眼睛生疼,俞佳兮她们更是吓得尖叫起来。
“俞医生你们赶紧走!”一个老兵厉声大吼。
“那你们呢?”俞佳兮惶然道,“要不,要不一起走?
“一起走就一个都别想活!”另一个老兵沙哑着嗓子大吼,“俞医生,你若能够活着逃出去,可别忘了给我老家捎个信,跟我媳妇说,让她趁早改嫁。”话虽这样说,不过这老兵心里也清楚,就凭俞佳兮她们几个女人,根本就别想活着逃出去。
俞佳兮嗯了一声,又跟红杏说道:“红杏,快过来帮我搀一下念慈。”
姚念慈却把俞佳兮和红杏推开了,凄然说道:“佳兮,红杏,你们别管我了,我脚受了伤,带上我大家就都别想活,你们赶紧走吧。”说着姚念慈已经潸然泪下,又道,“佳兮,如果有机会再见阿初,告诉他,无论我做过什么,可我心里始终都只有他一个。”
“念慈,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这些话,你还是自己跟你的阿初说吧。”俞佳兮却坚持将姚念慈搀了起来,又对红杏说道,“红杏,搀紧了念慈,我们走。”
说话间,俩老兵就已经跟那伙rì冇本兵接上火了,对方不仅拥有两挺歪把子机枪,且还有四具掷弹筒,两个**老兵虽然身经百战,拥有极丰富的战斗经验,却还是被小rì冇本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一个劲地往胡同深处退却。
有了俩老兵拼死断后,俞佳兮她们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逃出了小胡同。
出了小胡同是条大街,大街上到处都是弹坑,弹坑四周散落着大量的断砖瓦砾、狼籍遍地,大街两侧全都是倒塌或者半倒塌的断壁残垣,甚至还有一辆断了履带的坦克车,车身上涂的却是个青天白rì徽标,竟然是**的坦克车。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断壁残垣间还有大火燃冇烧未熄,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曾经遭受过rì军的狂轰滥炸,还有横七竖八躺满一地的rì军尸体,更说明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惨烈的jī战,而且rì军还吃了败仗。
俞佳兮她们正在发愣时,那辆坦克车的顶盖忽然打开,一个坦克兵从里面探出头来,冲俞佳兮她们怒吼道:“那愣着干什么?过来,赶紧过来呀!到那边躲起来,快!”
俞佳兮她们如梦方醒,赶紧向着坦克兵指引的方向跑去,然后躲进了一处废墟。
片刻后,两个浑身是血的老兵从胡同里踉跄着冲了出来,坦克兵这次没有出声,只是对着那两个老兵打了冇个手势,两个老兵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sè,回头对着胡同内胡乱放了几枪便掉头跑向了对面一座已经塌了一半的西洋教堂。
那坦克兵又缩了回去,圆形的炮塔也微微转动了下角度
很快,那二十来个rì冇本兵便从小胡同里追出来,看到那俩**老兵正往一座倒塌的西洋教堂逃跑,便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狼籍遍地的大街和那辆“报废”的**坦克并未引起他们的jǐng觉,因为在南京冇城内,这样的景象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不过,既便没引起jǐng觉,小rì冇本却还是保持着攻击队形,有正面追击,有侧翼保护,火力支援小组则留在了最后面,而且单兵跟单兵之间间距很大,以有效确保遭到伏击之时能够迅速做出反应,并尽可能地减少伤亡。
不过非常遗憾的是,这次小rì冇本遇上了一群高明的猎人
当拖在最后面的rì军火力支援小组也完全进入伏击圈时,那辆断了履带看上去已经报废的t26坦克突然开火,7。62mm口径的前shè机枪将灼热的子冇弹水一样泼过来,挡在弹道前面的几个rì冇本兵顷刻间被打成了筛子。
紧接着,从废墟、从瓦砾堆以及断壁残垣间冒出了一个又一个**残兵,汉阳造、中正式、捷克式乃至马克沁重机枪,各种火力瞬间交织成密集的火网,将闯入伏击圈的二十多个rì冇本兵彻底湮没,毫无防备的rì冇本兵便纷纷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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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响起时,徐十九他们正在两个街区外的一条小巷里潜行。
郭伟全听到枪声后顿时jīng神大振,压抑着兴冇奋对徐十九说道:“徐长官,听枪声是我们的人,有汉阳造、中正式,有捷克式,还有马克沁重机枪!”
曹满仓也道:“看起来,南京冇城内还有别的部队在抵抗
高慎行和jǐng卫连的二十六名老兵也纷纷扭头看向徐十九,徐十九毫不犹豫地举起勃朗宁手冇枪往前面一压,大声道:“弟兄们,走!”
当徐十九他们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
在**迅猛的火力下,二十多个rì冇本兵很快就被摞倒了
看到徐十九他们靠近,正在打扫战场的四十多个**残兵先是紧张不已,待发现是友军时才纷纷惊喜地迎了上来,从昨天开始他们已经在这片街区坚守了一天一夜,期间也零星收留了十几个溃兵,却还没有遇到过成建制的溃兵。
徐十九上前问道:“你们这里谁是最高长官?”
一个扛着上尉军衔的残兵走上前来,大声应道:“报告长官,是我。”
徐十九瞥了上尉一眼,沉声道:“报上你的姓名,职务,部队番号。”
那个上尉意识到失礼,赶紧挺身立正,大声答道:“报告长官,卑职廖二娃,国民革冇命军第112师672团3连上尉连长。”
“东北军?”徐十九道,“撤退的命令不是早就下达了吗,为什么不过江?”
徐十九对发生在下关码头的惨剧并不知情,他猜到撤退命令下达后会酿成惨剧,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惨到怎样的程度,事实上,选择从下关码头渡江冇的部队,由于渡轮太少再加上组织混乱,最终只有宋希濂的36师得以大部渡江。
其余向下关码头撤退的部队像87师、88师、103师、ll2师、宪兵总队及中冇央军校教导总队(74军从三汉口附近渡江,第2军团从乌龙山渡江,粤军66军、83军从汤山、孟塘正面突围,均没走下关码头),基本上都没有过江。
“过江?”廖二娃摇了摇头,惨然道,“等我们师赶到下关码头,码头上早已经片板不存了,怎么过江?”
“没过江,那你们师的大部队呢?”
“都散了,有些躲起来了,有些换上老百姓衣裳逃进了安全区,还有一些已经出城向小rì冇本投降去了,几千人的部队,一阵风全散了。”
说到投降,徐十九又想起了此前宁可选择投降也不愿意再次拿起武器跟小rì冇本战斗的数百溃兵,两相比较,眼前这几十个溃兵人虽少,骨头却要硬得多了,当下忍不住问道:“你呢,为什么不投降?”
廖二娃没吭声,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对了。
几十号残兵也沉默着,显然都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看上去顶多十六七岁的小兵没心没肺地答道:“长官说笑了,咱们好好的人不做,干吗要去给小rì冇本当狗?”
就这么一句话,却像一道霹雳撕裂了笼罩徐十九心头多时的yīn霾,说的是啊,愿给小rì冇本当狗的人不会少,可总有些人会选择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只要这种人没死绝,中冇国就不会灭亡,归根到底,中国还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