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阑
夜似乎格外幽深,又下着雨,皇宫大多都很是安静,偶然就见侍卫钉子一样,站在了暗处,或者守夜太监巡查打更。
除淅淅沥沥的雨声,黄纱宫灯摇摆,几乎再无声音。
又或者,便有了声音,也都遮掩在雨声下。
“快,快!”马蹄声踏破了宁静,宫门处的侍卫亲军顿时警觉,火光中按住了刀柄:“谁?”
“是我……”下面的人翻身下马,气喘嘘嘘。
宫门上探出一个百户,就这火光仔细的看了眼,才说着:“原来是周公公啊,您不是跟着马公公出去公干,怎么在这时间点回来……”
“咋家当然有要事……”阑
“这个,周公公,现在这时间点……”
“混账,咱家还不懂规矩么?我塞门缝……”
“那,请少待片刻……”
酉时三刻(6点半)宫门关闭,称之下钥,除非奉得旨意,要不,任何人不得出入,就算有特别的紧急情况,只能将奏折由宫门的门缝里递进去。
百户奔下去,把缝隙里递入的折子,只看了一眼,见得齐王私蓄甲兵这几个字,就立刻变了色,“啪”一声合上,转身奔去。
黑夜中,隐隐人声,一路抵达皇帝寝宫,片刻,灯火亮起。
这其实惊到了不少人。阑
皇宫寅时三刻(3点半)就开启,之前,就有人几个宫女太监起身,忙碌着准备,这时看见,见似是百户禀报了什么事,引起了震动。
“快,快!”随后并没有提前开启,等到寅时三刻,宫门才开启,有人就看见,新提拔的大太监胡怀安,带队疾驰而出。
“出大事了!”
但凡在宫里有情报来源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说了这些,宫妃有寥寥几人得到了消息,不免心中忐忑,立刻知道怕是出事了。
一处宫院,小丫鬟和小内侍正在煎茶备食,都是轻声,怕惊醒了贵人,而在里面,已经有了动静。
“娘娘,可是睡得不安稳?”见娘娘被惊起后,也不让点灯,就这么披着外衣坐在床侧,服侍这位娘娘的宫女,忙小声问。
“外面可天亮了?”因着是雨夜,看不见月光跟星光,自然也难以从外面的亮度来判断时间,这位娘娘故而有此一问。阑
宫女忙回话:“娘娘,才刚寅时三刻,离着天亮可还早着呢,您再睡一会儿吧。”
左右,皇后并不喜欢见妃嫔,妃嫔也不用早起去请安,只要前一晚没有陪着皇帝,自然可以在次日晚期,睡一上午都没事。
以皇上的性格,一般也不会在上午来后宫找妃子。
听到只是凌晨,这位娘娘呆呆的怔了下,摸了摸自己眼角细细皱纹,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就继续睡吧。”
也不用去想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是发生了什么事,与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随着皇上身体衰老得明显,性情也较之过去反复,便是得宠的后妃,也很容易招惹不喜。
今日得宠的,明日或就被打入了冷宫。阑
因着被这么折腾的宫妃多半是小贵人之流,消息也自然没有传出去。
但后宫中的高位嫔妃,或多或少都消沉了许多。
大家争,是为了争宠信。
可皇帝这样,还能争什么?
坤宁宫
同样,只挂了两盏米黄西瓜灯,灯下人影幢幢,宫女来往,都是平底软鞋,脚步轻盈,轻手轻脚的忙碌着。
一人急步过来,同样悄悄步伐,抵达一处躬身,灯下看出是一个小太监,轻声禀告后,问。阑
“干爹,这事,要不要禀报娘娘?”
廊下身影的一半都隐在黑暗中的老太监,沉声说:“我去禀报,这事你就不必管了,去睡吧。”
“哎!”
只是等老太监走回去,朝着站在幽深大殿里一动不动女人躬身行礼时,女人竟不用他说什么,就已知道了前面的动静。
女人静静出神,整个殿内,一下就陷入了沉静,良久,她才说着:“赵秉忠处,已送了消息?”
“娘娘放心,已给他送了消息。”
“那就等着吧,连新平都成了泼出去的水,使吴妃不得不配合,本宫这个孙儿,不会让本宫失望。”阑
“只是,新平要是入了宫,吴妃应该唤本宫什么呢?”说到这里,女人的口气甚至带了点笑意。
老太监躬身不答,等片刻抬眼看去,见娘娘已经回去,侍女静静伺候入睡,不由暗叹。
“不愧是姑娘!”
这气度,这胸襟,皇上当年,可得益良多,可惜的是太子……
唉!
而在别人看来,皇后知道了前面的消息,却是并无反应,依旧态度冷淡在宫里过自己的日子。
众人本来心里不安,但见皇后依旧往日模样,便渐渐平复了心情。阑
后宫这些人,与前朝说到底还是隔着一层,便真出了什么事,除非是皇上突然驾崩,或是遇到与自家娘娘有关的大事,否则,便是有了事,火也烧不到他们这面。
但服侍皇上的人却躲都躲不掉,只能压下惊恐,屏气凝神,放轻脚步,丝毫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直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急急传来,停留在了寝宫之外。
“陛下……”
“赵秉忠,外面是什么声音?胡怀安回来了?”
寝宫里,皇帝起身睁开铅一样沉重的眼皮,不由惊醒,看着一个躬身而立的大太监问。
“皇上,胡公公与马公公一起回来了,就在外面候着,等着召见。”阑
皇帝神色疲惫,脸色蜡黄,在烛光下,眼神更是有些迟钝,片刻后,才说:“让他们进来。”
赵秉忠应声,过了片刻,胡怀安和马顺德就进来,向皇上行礼。
“你既是来了,那就是查到线索了?”皇帝靠着大枕,没有问胡怀安,而只是看向了马顺德。
眼光其实淡淡,马顺德没敢抬头,却感觉到皇上正死死盯着自己,像老迈的凶兽盯着猎物,凶兽虽老,杀自己依旧轻而易举。
他脖子都有些湿潮,噗通一声跪倒,回话:“是,皇上,奴婢已是让人将五品以上的官员,包括已经致仕的,还有获罪的官员都查了,结果查到了勾结齐王的霍连奇,他是个千户!”
“千户霍连奇?”皇帝嘴里重复着,脸色越发难看下来,自己似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却也一时记不起了。
可一股毛骨悚然,油然而起。阑
这感觉,好久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