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城外明军大营,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正召集众将在帅帐中商讨对付建奴的大计。m.uu234
他耍了点小手段,使众将不得不“心甘情愿”去充当诱饵,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他这是想堵住某些人的嘴,让某些人没有理由去状告他故意陷害。
明军中这种事情多的很,像当初萨尔浒大战的时候,主帅杨镐与辽阳总兵刘铤不和,便派刘铤从东路孤军深入,意图害死刘铤,结果刘铤是被他害死了,明军也在萨尔浒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
这种事情,作为领兵将领还没法拒绝,因为你如果拒绝,人家主帅就能借畏敌怯战之名把你抓起来治罪,畏敌怯战,搞不好是要砍头的,与其被自己人砍了,还不如到敌人面前去拼条活路,所以,一般将领都会选择领兵去冒险。
这会儿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摆明了要和内阁次辅太子太师张斌过不去,谁会倒霉显而易见。
果然,杨嗣昌见大家都“心甘情愿”去充当诱饵,立马朗声道:“大家都知道,建奴骑兵很凶猛,这充当诱饵的人数不能太多,还要能顶住建奴的攻击,不然,建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计,根本就不会中计。现在我们这二十多万大军中能担此重任的,唯有卢象升卢巡抚手下的天雄军和戚元功戚将军手下的戚家军。所以......。“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略带得意的扫向卢象升和戚元功,随即大喝道:“卢象升、戚元功听令。“
卢象升和戚元功虽然有些无奈,也只能应命出列,拱手站在那里等候着这位阁部大人的差遣。
杨嗣昌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命你二人率天雄军和戚家军提前一个时辰出发,分别赶往涞水和新城方向,做出包抄建奴去路之势,如遇建奴围攻,速派人前来报信,本帅再带大军合围上去。”
两万步卒分成两路,还提前一个时辰出发,去围人家十万骑兵,你这不是让人去找打吗!
当然,这诱饵本就是去找打的,如果不去找打,那就不叫诱饵了。
众将不由齐齐望向卢象升和戚元功,目光中有惋惜的,有担忧的,甚至还有幸灾乐祸的。
建奴那可是十万骑兵,这两人手底下都只有一万步足,一万对十万,他们能顶住吗?
卢象升和戚元功倒是很淡定,他们齐齐拱手道了声遵命,脸上并无任何不满的表情。
他们都对自己的手下有信心,虽说带着手下一万人不可能干翻十万建奴骑兵,但顶一两个时辰还是没问题的,杨嗣昌总不会故意见死不救吧。
他们都想错了,杨嗣昌还真打算故意见死不救,他就是要害死这两个家伙,虽说一次只能害死一个,下次还有机会不是。
他亲手砍了这两个家伙肯定不行,崇祯再宠信他也不会任由他无缘无故把两个有功将领给砍了。
借建奴的手害死这两个家伙却没有多大问题,到时候他完全可以找各种借口糊弄崇祯,比如侦骑被建奴清理了,没及时收到探报什么的。
反正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只要他最后将建奴赶走了就行,这点他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他也算错了很多东西。
比如,这二十余万大军中的将领,可不止卢象升和戚元功是张斌一系的,四川总兵马祥麟、河南总兵秦拱明、湖广总兵秦翼明这三兄弟可都是张斌的人,只是秦良玉没有向外透露她已经加入了张斌一系而已。
这三兄弟手下足有九万人马,其中还有川军白杆兵这样的精锐,他们如果一起上不说能干翻皇太极的十万满蒙骑兵,把皇太极逼走救出卢象升或者是戚元功还是没有问题的。
还有,皇太极也不会按杨嗣昌的想法来,玩什么各个击破,开什么玩笑,他是来劫掠的,不是来找人拼命的。
天雄军和戚家军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诱饵,而是鱼钩,一口咬下去,会把嘴都扎烂,这个他相当清楚,当他得知天雄军和戚家军从两侧包抄上来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跑!
天雄军的威猛,他早就有所耳闻,戚家军的彪悍,更是令他忌惮无比。
浑河血战他仍然记忆犹新,那时候他率五千精骑便能杀得数万明军抱头鼠窜,但是人家几千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却跟数万八旗精锐足足鏖战了一天,那一战,他们遭遇了与明军开战以来最大的损失,八旗精锐伤亡上万,连领兵将领都战死九名,浑河的水都杀红了!
崇祯三年的那场大败更是让他对戚家军的恐怖有了重新的认知,戚家军的车阵正是后金铁骑的克星,为此他甚至专门操练了六万重甲步兵,问题这次他带的全是骑兵,重甲步兵全留在辽阳和沈阳一线了,如果用骑兵去攻击戚家军的车阵,他估计要干翻这一万戚家军,最少得损失三万精骑!
天雄军的实力他并不是很清楚,但种种传闻都告诉他,这是一只足以与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媲美的精锐之师,也就是说,他如果去攻击天雄军和戚家军,很有可能会损失六万精骑!
他又不是来攻城略地的,而是来劫掠的,如果是来攻城掠地的,那没办法,再大的损失他都得上,因为人家进了城更威猛,能在野外消灭他们自然是最好的,现在,他又不是来攻城略地的,还跑去更天雄军和戚家军死磕,有毛病啊!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天启元年那会儿,明军已经被他们杀的胆寒了,没人敢跑过去帮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但是这会儿就不好说了,其他各路明军他不清楚,川军白杆兵肯定会跑过来支援,他得到可靠密报,这次回援的明军中足有三万川军白杆兵!
他不知道马祥麟和张斌的关系,但是,他知道川军白杆兵的英勇,马祥麟正是在浑河血战中冲出重围的猛将,他一只眼睛就是在浑河血战中被射瞎的,当初浑河血战,他率三四千人就敢跟数万后金铁骑拼命,这会儿他手底下足有三四万人,会怕他们才怪!
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歼灭天雄军和戚家军,自己如果被天雄军或是戚家军缠住了,很有可能会被后面蜂拥而至的明军围住狂殴,谁他吗没事去找揍啊,有毛病啊,还是赶紧抢东西才是正经。
杨嗣昌根本就不知道皇太极会认怂,他摆开螃蟹阵,将天雄军和戚家军这两只大钳子丢出去名为诱饵,实际上就是想坑死卢象升和戚元功,可惜,皇太极压根就不搭理这两个“诱饵”,天雄军和戚家军还没围上去他就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杨嗣昌这个郁闷啊,当他率军赶到定兴的时候,人家皇太极已经率军跑到东南边的容城去了,他跟建奴骑兵之间的距离还是五十里左右。
皇太极这家伙是不是正好劫掠完了,所以才走了吧。
他看到被洗劫一空的村镇,也不禁怒火中烧,这建奴也太凶残了,凡是没来的及跑的老百姓全被他们给杀了,那些稍有点姿色的女人死状更是凄惨无比。
这帮畜生,给我追,追上去杀了他们!
这个时候,他真的怒了,在他心中,他可是那种为国为民的好官,现在看到老百姓被建奴这么糟蹋,他怎能不怒,他就这样摆开螃蟹阵一路追过去,誓要追上建奴骑兵,给老百姓报仇。
可惜,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皇太极如果不欲与他接战,他就只有跟在屁股后面吃灰的份。
皇太极这次真不是来跟明军干仗的,他甚至连虎蹲炮都没带,那东西虽然能绑马上,终究是铁疙瘩,不能自己御马狂奔,还得人照看,而且翻山过河的时候更是麻烦的很,严重影响骑兵的整体速度,所以他干脆没带。
这会儿明军追上来了,他也改变策略了,他们已经不抢人了,只抢粮食和财物,至于老百姓,男女老少都不放过,只要看到的,全部杀了!
杨嗣昌简直被他气得七窍冒烟,但又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率军跟在他后面拼命的追,拼命的追,徒劳而无功。
皇太极则仿佛在戏耍杨嗣昌一般,明明能跑的远远的,偏就不跑,就跟明军保持着五十余里的距离,一路劫掠过去。
杨嗣昌就这么被他带着,在保定府兜了将近半个月,皇太极是将保定府几乎抢了个遍,杨嗣昌却始终只能看到人家的马蹄印,连马尾巴都摸不着。
这个时候,如果是张斌率军,肯定不会这么追,坚壁清野,阻断其归路,利用地形到处设伏,这些才是对付建奴骑兵的好办法,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能有什么用。
杨嗣昌却是气晕了头,只知道一味的猛追,把二十多万大军的腿都快跑断了,还是没追上人家。
这会儿皇太极要回头突袭一波,兴许能将这二十多万大军一举击溃都说不定,因为他们都累的快抽筋了,根本就没什么力气跟人干仗了。
不过皇太极并没有回头,他甚至抢都不抢了,而是直接率军绕了个圈,又从定兴北上,越过涿州,越过香河,越过蓟州,越过遵化,越跑越远,跑的影子都没有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不想抢了吗?
倒不是他不想抢了,主要他搬不动了,所有人马背上都带了上百斤的粮食和财物,再抢马就要跑不动了,如果把马给累瘫了,被明军追上,那可就麻烦大了,所以他干脆一溜烟跑回去了。
这次建奴入寇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连遭遇战斗没打过一场,明军甚至没有损失一兵一卒,看上去好像没吃什么亏,其实却是亏大发了,因为顺天、永平、保定三府除了各处城池,其他地方几乎都被劫掠一空,昔日颇为繁华的京畿地区这会儿简直是荒野千里,漫无人烟!
杨嗣昌一开始还想利用建奴的手斩断张斌的两个手臂,结果却被皇太极耍了个通透,一路追了将近半个月连根建奴的毛都没捞到,建奴终于跑了,他却有点迷茫了。
这,到底是功还是过呢,他都不知道怎么去跟崇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