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地大约五六里之外,则是一片石山,石山不高,大约只在百丈左右,一路向东边绵延而去,山石越来越高,一直向东北而去,在数百里之外,已经是变成了一座巍峨的大山,这是外兴安岭的余脉,亦或是长白山的。
这石山不高,也不大,但是地势却是非常的险要,正冲着南面的,是一堵五十多丈高的石壁,险峻异常,巍然屹立。在石壁前面,乃是一片足有百丈方圆的浅浅石滩,上面散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石滩前面,则是一条宽阔的河流。足有二三十丈宽阔的河流的流速并不怎么快,水也很浅,缓缓的向东流去,直到注入古鲁河。
河流南面一直到汤古代埋伏的丘陵,中间这片地区,长满了秋天枯黄的野草,其中偶然夹杂着一些矮树和灌木,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现出一派的凄凉之色。
而这时候,一队骑兵从南而来,他们穿着大红色的三层泡钉棉甲,腰间挂着长马刀,手中还持着有着修长身管的燧发枪。
这一队骑兵乃是半个小旗的编制,不过五六人,但是却是相当的精锐,有燧发枪有马刀,而且都是训练有素,一身三层泡钉棉甲,在这片东北大地上,已经算是很精良的装备。一眼看去,就是非常的精锐,能远能近,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
实际上,这样的骑兵,在武毅军所有的骑兵中,这样的骑兵。只能是排到第三序列。
序列,代表的是战斗力,而战斗力,则是经验、力量、装备、战术、士气等等元素的一个混合体。
其实武毅军骑兵的战斗力强弱,从装备上就能看出来--战斗力最强的自然就是连子宁亲兵营的那些龙枪骑兵,他们穿着烂银板甲,披着大红色的披风。战马上面也是披挂着不是很重但防御力绝对不成问题的三层泡钉棉马甲,装备有五雷神机和马刀,以及强悍的神臂弩。远程能力可说是天下无双,极为的强悍,那人数大约在八百左右的骑兵。对付五倍以上的敌军骑兵绝对不在话下。而次之的,则是人和马都披着泡钉棉甲的队伍,比如说第四卫杨沪生所部,而与之平行的,则是两个野女真骑兵卫,这些野女真悍卒们没什么强悍的装备,只穿着皮甲,但是强悍的体魄外加沉重的狼牙棒等重型兵器,使得他们的进攻能力极为的恐怖,就像是一柄重锤。重重的砸在敌人的胸口,一击致命。
再次之的,就是各卫的那些零散骑兵了,他们人披棉甲,战马则是没什么防护。但是武毅军所有骑兵。人手一支燧发枪都是能够做到的。
这半个小旗的骑兵,乃是张球麾下的斥候,事实上张球是一个非常小心谨慎之人,这一路走来,并未因为没有什么突发情况而大意,考虑到自身多是步卒。他把手底下仅有的骑兵也分出一大半儿来,向东南西北,前后左右撒了出去,以避免被敌人偷袭。
事实证明,他这种谨慎,也不是没有必要的。
五六个斥候策马到了那河滩前面,四处张望看了看,一个斥候大声道:“大人,周围没什么情况,咱们歇歇?”
“罢了!”那小旗沉吟片刻,道:“再去前面,往前面走一里路,若是没什么情况,你便回去禀报!”
“怎么又是俺?”那适才说话的斥候抱屈道。
那小旗身后在他后脑勺上削了一巴掌,笑骂道:“你小子还不乐意咋地?这么点儿路就嫌累?当初老子跟着伯爷扫北的时候,从萨尔浒往西,一直到温萨尔城,两天赶路五百里,扫荡了十五个女真村寨,光老子一口刀底下,就宰了七十九个女真人!打下温萨尔城,老子是第一个爬上温萨尔城城头上去的!三天三夜没合眼,最后累得坐在马上都睡着了,你小子这还嫌累?”
这小旗在数月之前还是亲兵营手底下的一个骑兵,跟随连子宁扫北,立下了不小的功勋,回到镇远府之后新建十个新兵卫,他也是升迁,便给调到了第十八卫担纲小旗,也算是有了官身了。
随同连子宁征北,乃是他毕生最大的荣耀,有事儿没事儿的便爱跟手底下这帮兵讲征北时候的事儿。
偏偏那些兵还都是百听不厌,听的热血沸腾,恨不得当初也跟随武毅伯征北才好,每每便缠着他讲。这不,一个斥候便馋着脸道:“大人,要不您再给咱讲讲,打进温萨尔城时候的事儿?”
“讲讲?”这小旗也是想显摆显摆!
“讲讲!”其他人都是怂恿道。
“得,那就讲讲!”这小旗哈哈大笑:“上回讲到哪儿来着?”
最先说话那斥候道:“讲到大人您杀进温萨尔城,一脚把那温萨尔城守备万户家的大门给踹翻了。”
“对!”这小旗一拍掌,用小时候在乐*陵*县老家听说书先生讲老事儿时候的口吻拉长了声音道:“我当时一脚踹开那万户府,喝,里头那个好看呐!红的花,绿的树,那宫殿,一层层的,排出好几里地去,也不知道有多少!咱们一闯进去,喝,那些女真人可都慌了,那伺候的小丫头儿,老妈子到处乱窜,一边跑一边哭,乱的跟啥似的!咱一看,乐了,这些女真人也不是凶神恶煞么,那些小丫头儿仔细瞧瞧,长的还都挺顺眼!老子憋了多少年了?自从十五岁跟俺家后老刘家那小寡妇弄了一回之后,整整八年没见着荤腥儿!嘿,告诉你们,当时老子脑袋里头那火啊,蹭的一下就窜上来了,眼睛里一片都是红的,啥都看不见了!这叫烧糊涂了!”
这小旗嘿嘿淫笑一声:“当时咱什么都顾不得了,一把摁住一个小丫头儿就给摁地下了。使劲儿一捅,哎,你们猜怎么着?还是个雏儿呢!见红了!嘿嘿嘿……”
众人都是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淫笑声。
说话间,五匹马已经是踏进了河中,水深也就是一尺左右,战马四蹄飞奔,溅起无数的飞花碎玉。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斑斓。
在十余丈外的,是茂密的灌木丛,这会儿就已经是一片土黄色了。跟后面的荒草一般,而这灌木却还是相当的浓密,以至于后面藏了几个人。适才这些武毅军的斥候都是未能发现。
几双眼睛露着恶毒的表情,死死的盯着那些大声笑骂的武毅军众人。
他们的面相,都是女真人的脸,其中一个满脸络腮大胡子的低低骂了一声:“这些该死的汉狗,当真是阴魂不散。”
旁边一个浑身上下沾满了细碎的杂草的,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低声道:“百户大人,咋办?”
“不如去问问阿拜大人。”这百户还没说话,旁边一个人便是说道。
“问个屁!”这百户狠狠的一巴掌便是扇在了方才说话那人的脑袋上,压低了声音骂道:“再往前走五十步,绕过了这道峭壁。这帮汉狗子就能发现阿拜大人藏在那里的三千大军了,到时候他们像是受惊的野鸟一样四散逃走,又该怎么办?阿拜大人让咱们出来警戒,差事没完成,到时候都得完蛋!”
他一招手。低声喝道:“弟兄们,注意了,准备射箭!”
“是!”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迎合声。
这时候,几个武毅军斥候还是毫无察觉,几个人围着那小旗,正是笑的欢实。
一个斥候嘿嘿一笑。问道:“老大,那小丫头儿让你给硬上了,后来咋了呢?”小旗吧嗒吧嗒嘴,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神色,说出来的话竟是有些萧疏的意思在其中:“还能咋?上完了,我又弄了两火儿,就给人拖到军妓营里去了。军中有规矩,这些俘虏的女子,当场上了可以,没人管,伯爷也发话了,弟兄们征战辛苦,也该当乐呵乐呵了,但是却不能私贪,上了一个算你运气,但是玩儿完之后,第十卫就得把这些人统一造册。除了千户以上的军官之外,都不能独占,便是千户,也有名额,最多只能占三个!嘿嘿,后来这小丫头儿进了军妓营,我也去找过两三次,给玩儿的人多了,那身子也越发的水嫩起来,玩儿起来却是有一番不同的意思了。”
话音未落,忽然空气中响起了尖锐的厉啸声,众斥候骇然回头,便看到了向着自己这边射过来的数支利箭。
却还是这小旗经验最是丰富,当下便是大喝道:“低头,低头!”
这时候便能看到,在适才那个的灌木丛后面,十来个女真士卒站起身来,张弓搭箭,向这边不断的射过来。而听到了空气中传来了厉啸声,见到了这边儿的动静儿之后,在斥候们必经之路的周围,也是齐刷刷的站起了数十个女真士兵,从四面八方向着这边射箭过来。
这时候,斥候们刚刚度过了河滩,还没来得及探查这一段儿,而这会儿在河滩之上,战马的速度也不容易加起来,逃逸也难,可以说,敌人选择的这个偷袭的时机,却是非常的刁钻狠毒。
向这边射箭的,足足有四五十个,四五十支利箭,恶狠狠的向这边的五个人攒射过来,布满了人马的各个角度。
不过数十米,正是女真人的弓箭威力最大的距离,而棉甲也不是板甲,虽然有一定的防御功能,但是却根本无法挡住如此近距离的硬弓的攒射。
是以尽管众人都是纷纷趴在马上躲避,这一个瞬间,除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小旗之外,其它的四个人,都是给射成了鸡毛毯子。
巨量的鲜血从锋锐的箭簇伤口处流了出来,他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惨痛的叫声,有的趴在马上,有的翻滚下来,都是死得干净了。
而这时候,射完了一轮箭的一众女真士兵,已经是如狼似虎一般的扑了上来,显然是打着活捉敌人的主意。
但是那小旗也是跟随连子宁征北的老卒。山东时候便是入军,经验很是丰富,第一时间便是明白了自己应该做的是什么--把消息及时的给指挥使大人带回去!他立刻打马回转,向着来路疯狂的逃窜而去,同时又是一伸手,便是把一个袍泽的尸首给捞了上来。
这尸首的一面,已经是给射成了鸡毛毯子。而另一面,却还是没有伤痕的,只有一些力大的箭簇。射穿了他的身体,从这边透了过来。
这小旗也不管不顾了,直接把尸体当成披风一般披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见到他疯狂逃窜。那些追之不上的女真人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吼叫,那百户大吼道:“射,射死这个***!”
密集的箭簇又是向着他射来,只是有了后背的一具尸体作为屏障,这些箭支都是射在了那尸体的身上,却并未对这小旗造成影响。
感受到自己胯下战马传来一阵颤抖,这战马发出一阵痛苦的嘶鸣,显然已经是中箭了。视若伙伴的战马如此,这小旗心痛如绞,只是此时却也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他疯狂的打马,大声嘶吼着。战马忍着疼痛,口中发出一声痛楚的嘶鸣,奋力向前奔跑。
而利用这段缓冲的时间,这小旗已经是逃出去了数十米。这些步卒女真人在后面气的一阵怒骂,可是他们为了隐蔽,并未骑乘战马,眼瞅着那小旗已经是渡过河了,是再也追不上了!
那百户狠狠的把手中的弓摔在地上,骂道:“他娘的。这个汉狗,跑的倒是挺快!弟兄们,走,赶紧回去禀报阿拜将军,咱们的行踪泄露了!”
说罢,一行人飞快的向这山壁后面跑去,拐过那道巍峨的悬崖峭壁,却是一片相当大的草坡,山势在这里凹进去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形成了一片温暖的开阔地,长满了野草和低矮的灌木。数千骑兵正聚集于此,战马悠闲的啃着已经发黄了的野草,优哉游哉,士卒们也是一脸轻松,有的靠在马上,有的则更是躺在地上,嘴里斜叼着一根儿草根儿,望着天空出身,有的正在用布浸湿了水,在擦拭兵器。
最前面一些骑士簇拥着一个三十来岁,面色阴沉沉的武将,人马都是一身重甲跟拐子马也似,足见其身份非凡。
这武将,正是汤古代手底下一名得力的千户阿拜,不过阿拜现在已经是汤古代麾下的副万户副将,指挥着两千人的骑兵,这一次伏击第十八卫,汤古代更是把一半儿兵力分给他埋伏在此处。
那百户赶紧上去行礼,大声道:“阿拜大人,刚才我们发现了那些汉狗的斥候,怕他们发现大军的踪迹,便出手将他们射杀,可惜,让一个汉狗子逃回去了!大人,怎么办?”
阿拜脸色一冷,一摆手,狠声道:“来人!办事不力,斩了!”
“是,大人!”两个骑士立刻翻身下马,将那百户的双臂给钳住。
那百户又惊又怒,大声喊道:“阿拜大人,你不能杀我啊!我是汤古代大人任命的,你不能杀我啊!我没犯错儿……”
话音未落,便是被一个骑士狠狠的一狼牙棒砸在了脑袋上,顿时,头盖骨便是碎成了好几块儿,整个天灵盖,已经是凹陷了下去,红的鲜血,白的脑浆,四处飞溅!他眼睛死死的睁大了,瞪着阿拜,整个人却是颓然倒地。
死的结实了。
阿拜冷冷的瞧了他一眼,眼中充满了讥讽,这个小小的百户,仗着是汤古代的亲戚,屡屡跟自己对着干,明里暗里的使了不少绊子!
“哼,当我不敢收拾你么?找死!现如今汤古代依仗于我,便是把你杀了,又当如何?”
那些一同出去的士卒也是胆战心惊的生怕被怪罪,却没想到阿拜根本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大声招呼道:“弟兄们,立刻上马,咱们要去杀人了!”、
“杀人!杀人!”士卒们纷纷兴奋起来,赶紧翻身上马握好武器,并且调整了队列阵型。
阿拜手中的狼牙棒往前一指,便是率领着数千大军疯狂的窜了出去!
那逃走的武毅军斥候小旗咬着牙往前狂奔,他把背后的尸体狠狠的往旁边一甩,那尸体落地,发出砰的一声重响,他头也不回,只是在心中暗暗的念道:“兄弟,哥哥对不起你,等灭了这帮女真人,哥哥请你喝酒!”
他疯狂打马,很快,便是看到了不远处武毅军那招展的旗帜,一面面连字大旗在空中随风飞扬。
此时,他距离第十八卫大部队还有一百多步,而武毅军距离的汤古代埋伏的所在,还有七十步!
这斥候已经疯狂的大喊道:“指挥使大人,指挥使大人,前面有埋伏,有埋伏啊!”
正巧张球球也是在前面巡查,便看一个斥候疯狂的奔来,人马身上尽是鲜血,口中还狂喊着前面有埋伏,顿时大惊,不敢怠慢,立刻高声命令道:“全军停下,列阵!”
随着他的命令,武毅军第十八卫立刻是停了下来,他们毕竟乃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这等途中忽然遇袭,立刻接阵的作战方式,在他们几个月的训练中,也是训练过不少次的。
武毅军的新兵训练,虽然只得是数个月,但是整个训练方法,乃是连子宁结合后世的经验和奇薇等人带来的英法、瑞士等西欧军事强国的训练方式,从而融为一体,总结而来的。蒲一被选入武毅军的新兵,就由官长按照各自体型选定了他们所担任的角色--身体素质最优秀的,身高体壮的那等大汉,自然是去坐了大戟兵,次之的则是长枪兵,剩下的,便是炮兵和燧发枪手。而从一被确定角色开始,他们便是按照各自角色所需要的一切素质进行训练,几乎是不涉足其它的兵种的领域,比如说燧发枪手,就是整日的训练瞄准,射击,三段击等等战术战法,其它的兵种,便是涉及到了,也是极少。
训练的很专,而一个兵种所需要做到的,自然是比全部都要做到,照顾战场各个角落的全能型兵种少得多--当然,大明训练出来的士卒也未必是战斗力多强的全能型兵种,但是所有人训练的方法是一样的,因此时间长,效率低。
而这样一来,武毅军新兵的训练时间,便被大大的缩短了,只是效果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是增强了。四大步卒兵种外加骑兵,各兵种各司其职,结合起来就是一个浑然天成的整体,宛如精密的机械一般,把每个人的能力发挥到最大,让敌人无法抵挡。
当然,有些项目也是所有兵种都训练过的,比如说锻炼体力的长途拉练,比如说每天早上必然要来一次的两千丈越野长跑,再比如说,遇到危急时刻,应该如何应对。
所以当张球的命令一经传令兵全部下达,整个武毅军第十八卫,立刻便是动了起来,他们立刻摆脱了现在的阵型,在现在这近似于一字长蛇阵的基础上,都是往身体的右侧一转,成了面对东北方向的阵型。
然后那些长枪兵巍然不动,背着燧发枪的燧发枪手则是一溜儿小炮,跑到了长枪兵的前面去,大戟兵在长枪兵的后方列阵,炮兵则是分成了两股,其中四个虎蹲炮炮兵百户所,乃是和第二序列的长枪兵杂居。基本上每十几个长枪兵之间,就有一个虎蹲炮的炮组,这是按照虎蹲炮的射击范围来规划的,一门虎蹲炮能够辐射的宽度,正好是十几个长枪兵的宽度,在这样的距离上分布上一个炮组,刚好是能把每个炮组的射击范围给无缝衔接起来,成为一片。
剩下的四个佛郎机炮百户所,则是以百户为单位,分裂成两个方阵,分别在这这个大方阵的两侧。
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旁边伴着两个小小的方阵,互相结合,浑然一体,而那个大方阵,正面约为三百人宽,厚度在二十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