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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天翻地覆,有些胆子小的都不自觉的紧闭上了双眼,这部分人大多来自于京口水军,而其余人等均是直直的瞪着盖过了整个船头的泛红巨浪,而被一波接一波的水浪向着两边推去的满江尸体与杂物,反倒是无人去关注了。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撞击羯赵水军吃了大亏,他们的船头分布有不少军士,光是起吊拍竿上的巨石就须要十几条大汉同时cāo作,而巨石虽已高高吊起,却没有任何落下的机会,两船相撞激起的巨浪于撞击之前就把拍竿打的寸寸断折,巨石不但把大汉们砸的尸骨无存,又坠势不减把自家船舱重重砸落个大洞出来。,
反观梁州水军,似是早知有这结果一般,除了站立于望楼上的少数几人,大多数都躲入了船仓中。
前面翻起的浪花还未落下,后面的又再度激涌而出,这一段江面就如二十余条水龙在低空盘旋飞舞,庞大的身躯遮掩了内里真相,令人只能看个大略而看不情具体情形。不过,使人生疑的是,夹杂在水花声中的唯一能听的竟然是极为刺耳的滋滋磨擦声,而诸如惨叫声及船体破裂的喀嚓声全都被巨大的水响盖了过去,这磨擦声从何而来?
好在水浪于几息之间便减弱消褪,不过,眼前的景象却令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了,这是真的吗?
韩福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脑袋,脸上现出了呆滞的表情,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问:“这这是真的么?怎会是这般结果?梁州战舰怎会如此坚固?”
韩雍虽不至于如此失态,却也好足有限,这时的他,识海里一片空白!这就是自已引以为傲的战舰?他有自信,既使面对体形硕大无比的楼船。最多只须五艘加强版斗舰围攻。定然可以击沉楼船!
然而,今天的所见令他的自信心产生了动摇!自已这方的二十余条斗舰,在挟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的大铁锥的刺击之下,有如被当中剖开一般,竟生生劈成了两半,在翻滚的江水中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沉去!而梁州战舰虽不至于毫发无伤,却并未散形。也就是船首及侧边震碎了些女墙与几块木板,又或是有几根大铁锥当场断折,除此再没什么了。
而且韩雍还亲眼见到,正对面的那些外形古怪的战船,虽有沽沽江水快速灌入木板碎裂处。但诡异的是,船只没有半点下沉的迹象,依然稳稳当当的乘风破浪而来。这怎么可能?莫非对方请有江神保佑?
巧的是,与韩雍拥有类似想法的不在少数,一名海门将领带着满脸的虔诚,转头道:“将军,难怪梁州水军有恃无恐。原来他们请有奇相护身啊!魏明帝太和年间成书的《广雅》有云:江神谓之奇相,为震蒙氏之女。窃黄帝玄珠,沈江而死。化为江神!起先末将只信了七分,如今是全信了。否则,他的船撞开了那么大的豁口,怎么不沉到水里?这分明是有奇相在保偌着呀!”
这么一说,扑通扑通连响,竟有些军士两腿一软,跪了下来向梁州战舰磕起了头!
谢尚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不过,他可不信鬼神之说,修习玄学的人大多不信鬼神,谢尚也不例外,只是想不明白罢了,这完全是超乎了常理的事情,船上开个大洞却没有下沉,究竟是什么原因?
一时之间,江面上的气氛诡秘之极,仿佛奇相就在冥冥中注视着这一片战场一般,各艘战船上跪下来念念有辞的人越来越多,也难怪,长期在水面上讨生活,可以不拜三官帝君,可以不拜佛祖如来,也可以不拜昊天上帝,却不能不拜各路的湖神水神,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如果轻慢了这些神灵,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叫你小命玩完。
而羯赵水军虽无人下跪,但已有人明显的现出了惊惧之sè,梁州水军请来了江神,那怎么打啊!
就着这股神秘气氛,当众人以为梁州战船要仗着有水神护体继续横冲直撞的时候,梁州战船却把于撞船之前缩回去的大桨重新从棹孔伸了出来,反划向江面,仅仅几十丈的距离,就止住了极快的冲势,悬停在了江中。
蒋炎不紧不慢的领着部将从船舱中走出,表面虽是一幅无所谓的神sè,不过,他的耳朵始终在嗡嗡作响,没办法,船体坚固是一回事,可是撞击传来的巨大反震力又是另一回事。
刚一步出船仓,蒋炎愣住了,怎么外面这么安静?又哪来这么多人向自已下跪?
“呵呵~~依末将看,定然是感激咱们救了他们的命,不过,也用不着下跪嘛。”一名部将颇为自恋的向蒋炎笑道。
“不对!”又一名部将眉头一皱道:“你仔细看他们的表情,哪有半分的感激?倒像在祷告神灵,莫非是”这名部将猛的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莫非是见咱们的桨帆战舰,破损成这样,却不下沉,以为是有江神相助?”
“嗯?”蒋炎心念一动,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知内情者很容易联想到其他方面,一时颇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当然了,梁州水军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会自大至认为自已有江神护体,尽管他们在出征之前也拜祭了江神,这并不代表什么,完全是习惯使然,他们都知道自家战船的结构,不沉是正常的,一撞就沉反而不正常。
一路微微摇着头,蒋炎来到船首,向前唤道:“老夫乃梁州水军督蒋炎,请对面督帅出来答话。”
“父亲,这老匹夫究是何意,战至中途停下来说话作甚?”韩福不自觉的转头问道。
“哼!前去一观不就明白了?”韩雍冷哼一声,接着就唤:“把船驶到前面去,且看看他有何说辞。”
哗哗桨声中,帅船驶向前阵,距离蒋炎约两百丈停了下来,与对面船只不同的是,对面的船倒划大桨,而他却是正划大桨,以防被江流冲向下游。
韩雍一挺腰背,喝问道:“本将乃大赵青州水军督韩雍,你我两军不死不休,又有何话可说?”
“哦?不死不休?”蒋炎淡淡道:“我军战舰威力在场众人皆是有共目睹,一撞之力便可击沉一艘斗舰,而自身仅受些轻伤罢了,不是老夫自夸,以一艘拼掉你方三到四艘斗舰绝无问题,韩将军莫非不明眼前形势?”
韩雍心中一动,却面无表情的问道:“蒋将军此言何意?是在威胁本将么?”
“哈哈哈哈~~”蒋炎长笑道:“若韩将军认为这是威胁,那便是威胁好了!”说着,笑声一止,见韩雍已是隐泛怒容,又继续道:“老夫也不讳言,若继续战下去,定然是两败俱伤,谁都要葬身于鱼腹,一个都逃不了!韩将军要的是攻占海门,想来不愿有此结果,既然如此,你我两方不如罢兵言和,你退回青州,他rì若有机会再战上一场便是,如何?”
别看蒋炎一幅自信满满的样子,其实他也在暗暗叫苦,自家情况自家有数,桨帆战舰虽是外表看上去并无大碍,可是在如此猛烈的冲撞之下,何况羯赵斗舰都是海船,结实程度远超一般的内河斗舰,再是坚固也抵受不了。这一撞之后,舰中有许多关键部位的铁钉都脱落了,龙骨上也已隐现裂痕。
可以说,如今的桨帆战舰只是徒有其表罢了,如果再来一撞,百分百要与敌方同归于尽,而不是蒋炎自已吹嘘的能拼掉三到四艘敌船,梁州水军有五十艘桨帆战舰,满打满算只能拼掉一百条斗舰,然后对方还有百来艘斗舰,最终同归于尽,这是蒋炎所不愿见到的结果,他可不愿水军将士白白的与对方以命换命,是以提出了暂时罢兵的建议。
目前最缺的就是时间,只要有个一年两年,船队规模扩大之后,再把床弩安装上侧舷,他有信心可以横扫羯赵水军,因此一开始就以疯子的形象出现,玩命般的狠狠一撞来震住对方!
韩雍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并不是个xìng格卤莽,做事不计后果的人,相反的,他以心思细腻,善于审时度势而著称,梁州水军战舰之犀利给他带来了深深的震撼,虽不明白对方那外形奇特的船只究竟能拼掉自已几条斗舰,但心里也有些发怵,对方是不是真的请来了水神呢?要不然怎么会不沉?
韩雍与大多数人一样,也是信奉鬼神之道,不由得,再次运足功力就着微黑的天sè观察起了蒋炎坐船侧舷的一个大豁口,以他的眼神可以清晰的看到豁口内的水波时高时低,但就是不沉,平平稳稳的悬停在了江面上!
韩雍不是不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可是自已也损失惨重啊,三百来艘斗舰损毁了三分之一,什么好处都没捞到,白白退走真的很不甘心,一时颇为难决。
“哼!”羯将却冷哼一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韩将军怎能为那老匹夫一言吓退,若无功而返,又如何向大王交待?莫非不怕大王治你的罪?”
“这个”韩雍心里一个格登,天平不自觉的朝着拼死一战的方向倾斜了几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