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五百人一组,除了被辩认带走的荆州降卒,在张弓搭箭的羌骑威逼下,全都听着号令脱了个jīng光,检查的速度倒也不慢。其实也没搜查出什么,一般人入室行凶,都是先杀男人再叉女人,舒爽之后才着手收拾财货,流民武装入城的时间不长,还来不及实施抢劫,有些人甚至连叉都没叉到,就被羌军抓获。
苏峻这一趟出征,领了一万三千军,包括近五千的荆州降卒。留一千本军守寨,又经接连三次攻城损耗,如今在场的的仅八千军不到,其中荆州军已不足两千人,死亡率高达到一半以上,显然,他们很不幸的被驱赶为了先登。
没过多久,流民武装已重新穿戴整齐,在苏峻的喝令下,近六千人带着滔天怨气奔返向已方营寨,苏峻从过江至今,兵力损失约三成,不过,他并未开口讨还荆州降卒,他明白,讨要也不会有用,何况那些人仅仅是先登罢了,有没有都无关大局。
而在刚刚的检查中,尽管云峰依旧不死心的暗示羌军们做出些侮辱xìng举动,却没起到任何效果,或许是由于苏峻的杀鸡儆猴,也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已的处境,流民们竟生生忍了下来,使得云峰只能眼睁睁的放他们离开。
“真他娘的cāo蛋!”云峰低低骂了声,把目光了转向荆州降卒,他们目光闪烁,局促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将会面对怎样的命运。云峰换上了一幅笑脸。安抚道:“诸位不必惊慌。自即rì起,你们便归入邓岳将军麾下。”
一听这话,降卒不禁现出了如释重负之sè,高高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七嘴八舌的称谢道:“我等多谢将军恩典!”邓岳也是荆襄人士,自然须顾及同乡之谊。
云峰挥挥手道:”好了,邓将军就在那边,你们快去罢。”
恰于此时邓岳赶了过来,施礼道:“云将军善待我荆襄军民,老夫不胜感激。只是,苏峻委屈求全,他rì必不会善罢干休,还请云将军小心为是。”
云峰拱了拱手:“多谢邓将军提醒。本将自会留心,请问邓将军今后行止如何?”
“这个......”邓岳颇有些为难,一时无言以对。
云峰心知他有意相助王敦,当即正sè道:“邓将军,请恕本将交浅言深,丞相困守孤城,已至穷途末路,你纵使率部相助,不过杯水车薪罢了,反倒会搭上众多无辜将士们的xìng命。又何苦为之?邓将军不如率师回援武昌,陶侃这一路北上为祸甚烈,何不留待有用之身为荆襄百姓尽一份心力?”
邓岳并没有答话,脸上现出了挣扎之sè,看的出,云峰的劝说虽对他有不小的撼动,心里的那份忠义却始终没法抛开,古人讲究士为知已者死,王敦有知遇之恩,不得不报。
云峰暗叹一声。接着劝道:“邓将军,其实你已尽力了,无须再苛责自已,人活一世,并不仅仅只有一个忠字。还有义、还有责任!解荆襄百姓于倒悬,担负起护乡保土之责。尽最大可能不使麾下将士无端丧命,这些,即是义,也是责任!说起来,本将与丞相曾有一面之缘,虽处敌对立场,但对丞相的心胸气度还是颇为钦佩的,这样罢,石头城被破之后,本将尽力保得丞相遗体不毁,他rì若有可能的话,送返琅琊安葬!”
顿时,邓岳浑身剧震!王敦被朝庭定xìng为乱臣贼子,他明白,给王敦留具全尸该有多难!必然要与司马氏翻脸!虽然云峰没把话说满,邓岳却相信,这人既然作下了承诺就必会全力而为,有这份心意已经足够了。
其实,邓岳不是不清楚王敦败亡乃早晚间事,只是愚忠思想作怪罢了,而云峰对于义与责任的诠释也令他陷入了深思,为故主保留尸骸则真正打动了他,说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犹豫呢,何况严格来算,自已还是俘虏的身份呢。
邓岳深深一躬,郑重道:“云将军字字金玉良言,老夫受教了,请放心便是,一待诸般杂事处理妥当,老夫即刻率部回援武昌!”
云峰连忙扶住道:“邓将军快快请起,本将可当不得!”
邓岳依言起身,神sè复杂的叹道:“世间既有丞相,又何必生出云将军?哎天意使然啊,人力徒之奈何,今rì老夫欠下一份情义,他rì若有召,必赴汤蹈火来报!”
云峰摆摆手道:“邓将军无须如此,本将非是嗜杀之辈,你我无怨无仇,何苦不留余地?邓将军此次回返,听本将劝一句,还是归顺朝庭为好,毕竟朝庭已下诏不追究丞相羽翼,想来不会食言。”
邓岳有些发愣,摸不清云峰的心思了,起先,他至少有八层把握敢肯定,云峰对自已存有招揽之心,然而,刚才那话中已经透出了几分意思,这人却劝自已降于朝庭,他是没听明白还是自已想多了?
云峰又自嘲般的笑了笑:“丞相之后的下一个乱臣贼子就该是本将了,或许他rì还会有与邓将军对阵疆场的一天,好了,时候不早,邓将军快去准备一下,争取今rì启程,请罢。”
邓岳一头雾水的看了云峰一眼,施礼道:“老夫告辞!请云将军保重!”说着,转身而去。
待邓岳的背影渐渐消失,庾文君与荀灌娘走上前来,庾文君忍不住冷哼道:“将军,您可真不做亏本买卖,收殓王敦尸体,虽会与司马绍彻底翻脸,却可尽收王敦旧部之心,亏得您还摆出一幅惺惺相惜的假样子,总的来说,您赚大了,文君没冤枉您吧?”
云峰手臂一抬作势yù拍,不悦道:“怎么说话的?本将有那么yīn险吗?”
庾文君吓的一闪,连忙躲到荀灌娘身后,探出小脑袋来朝这人翻起了白眼,荀灌娘哭笑不得,摇摇头道:“今次放走了苏峻,真是太可惜了,的确需要小心点。”
庾文君秀眉一蹙,也不甘道:“莫非真的拿他毫无办法?对了,将军,咱们不如把苏峻是天师道高层的消息散布开来,或许朝庭能生些jǐng惕,如何?”
云峰沉吟道:“不妥,江东地面,上至庙堂,下至民间,天师道信众比比皆是,若把消息散布开去,不但奈何不得苏峻,反而有利于他增加影响力。”
“哎”荀灌娘无奈的叹了口气:“断山说的对,如今的天师道除了神秘点并未有大害显于世,又有谁能意识到其中潜藏的威胁?对于苏峻此人,以后再想法子罢。”接着话音一转:“为师观那邓岳已隐有投靠之意,断山你为何婉言回拒?”
云峰微微笑道:“邓岳及其部从均为土生土长的荆襄人士,不适应北方骑shè冲锋,在将来与刘曜及石勒的作战中起的作用不大,他现在来投弟子,顶多被安排在梁益二州坐镇一方罢了,倒不如留在朝庭,将来或有一呼百应的可能。”
荀灌娘寻思片刻,赞许的点了点头:“不错,邓岳乃忠义之士,他rì必会有所回报。”
“但愿如此。”云峰应了声,又转头喝道:“来人!”
“将军何事?”两名亲卫奔了过来。
云峰取出封信函递过去,吩咐道:“你二人即刻过江,由江北奔赴海门,请谢尚来接收水军及粮草物资。”
“遵命!”亲卫接过信函,匆匆离开。
“老师,庾小娘子,咱们上府库见识一下,看看王敦究竟在姑敦存了多少好东西。”云峰伸手招呼,荀灌娘师徒俩均是意动,三人先后翻身上马,领着部分亲卫疾奔而去。
接下来的rì子,云峰一边等待谢尚,一边接应祖约过江,在第十天的时候,也就是五月初一,谢尚领着五百军卒风尘仆仆的赶来,当见到那近万水军与百条战船,兴奋的连连搓手。再被带到府库,看到那堆积如山的军械、粮草与钱财,顿时,嘴咧的都合不拢了。
“哧!”庾文君轻笑一声,不屑道:“谢尚,你见识也少了,府库里的全部都是留给你的,将军只取走了些箭矢。”
“呃?”谢尚揉了揉脑袋,连声推辞起来:“将军,这些都是给尚留下的?您自已不取?这也太多了吧?您在北方还有刘曜与石勒两个大敌,您拿着更加有用,尚取一部分就可以了。”
云峰暂不作答,却反问道:“如今下邳可曾失陷,可有北方流民来投?”
谢尚有如被当头泼了盆凉水,兴奋劲彻底消了下去,残留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忧sè,援摇头道:“尚离开海门之前下邳已汲汲可危,在路上又花了七rì时间,算一下,即便未陷入敌手也气数已尽。前一阵子下邳曾遣人求救,尚与仲少兄商议后,考虑到自身实力薄弱,并未发兵往援,不过,逃难而来的流民倒收拢了不少,有近四千人,全按将军您的叮嘱,把大小流民帅斩杀一空,好在安抚措施得力,并未生出多大的乱子。”
云峰赞许道:“不救下邳是对的,去了也无济于事,不过,若他rì慕容廆南下广陵,则万万不可坐视,广陵与海门为建康以下江北仅有的两座据点,唇齿相依,互为犄角,一旦广陵落入慕容廆手中,海门就真的四面受敌了。”
“嗯,尚明白了。”谢尚应了声,却现出了一幅yù言又止的神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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