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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八卷37、狐媚魇道

作者:miss_苏 分类:玄幻魔法 更新时间:2022-09-26 14:11:21 来源:笔趣阁

王永贵有些丈二的和尚,“乾隆二十四年九月初一?是供城隍来着,哪年九月初一不是都供城隍么?”

终究是六年前的事儿了,王永贵有些记不大清楚了。uu234

可是在宫里当太监,都当到了各管一摊儿的首领的级别,自是都油滑的。王永贵知道王永奎今儿忽然问起来,这其中便必定有缘故。

“只是,老弟啊,你想知道什么,你好歹提醒老哥我一声儿。”

王永奎垂下眼睑去,“九月初一供城隍,舍卫城还有抬着城隍游街的仪式。那必定有人扮小鬼儿,戴着小鬼儿的面具、穿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在城隍队伍前头引导着,取城隍镇鬼的意头去。”

王永贵点头,“那自然是有啊!”

王永奎眯起眼来,“哥哥若能记起当年扮小鬼儿的都是谁,那兄弟我就有法子救哥哥你出去了!到时候儿哥哥不但免了罪去,说不定还能立功呢!”

王永贵眼睛一亮,“能扮小鬼儿的自然不是宫里谁都行,那必定得是学过戏的去啊!”

王永奎眼睛便一亮,“在南府学戏的内学学生?”

南府又分内外学,外学是宫外延揽进来的艺人,因不住在内廷,故此相对称为“外学”;而宫内年轻太监跟着学戏的,就称为“内学”,这一群学戏的太监也都统称为“内学学生”。

进了六月,婉兮的宫里就越发忙碌了开。

暗地里是婉兮与玉蕤等人都在悄然设法,回击这一番赵德禄诬告之事;而明里,则是皇上那边早给过了信儿来:婉兮的皇贵妃册封礼将从六月初十日开始举行。

钦天监给了吉时,礼部向皇帝请旨之后,已是定下在六月初十日,先在太庙后殿与奉先殿,举行告祭礼;

六月十一日,则正式举行婉兮的皇贵妃册封礼。

谁都没想到,五月初九日刚诏晋皇贵妃,这才时隔一个月,就要举行册封礼了!

这是皇贵妃啊,绝非其他位分可比。冠服的规制更高,织造所需的时日原本要更多……可是仅仅一个月,就要举行册封礼了。这一个月的光景,实际连从江南织造将礼服运回来的途中所费都不够。

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皇上早就为婉兮预备好了皇贵妃的册宝、冠服去了。

由此可见,皇帝绝不是临时起意进封婉兮为皇贵妃。这一番准备,至少从半年前便已经开始做去了。而这册立为妻的心意,更早已是多年前至今,依旧未改的。

正副两位册封使,皇帝也已经亲自圈定:册封正使为当朝领班大学士、军机首揆、忠勇公九爷傅恒;册封副使为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陈宏谋。

这已是傅恒第二次作为婉兮的册封正使了。

傅恒作为领班大学士,乃是朝臣之中地位最高之人。当年那拉氏册封皇后的时候,才是傅恒担任册封正使;而那拉氏册封为皇贵妃的时候儿,册封正使仅仅是来保而已,皇帝根本就没派出傅恒来。

而婉兮,从贵妃的册封礼,册封正使就已经是傅恒了。

也就是说,皇帝是派出了皇后的册封正使,为婉兮的贵妃、皇贵妃两次册封礼来册封。这规制,已经可说逾越了。

当得了皇上这个任命,九爷傅恒既欢喜,又惆怅。

能再度作为九儿的册封正使,亲自送九儿坐稳皇贵妃之位,这自然是他最大的心愿;可是……他心下已是动了要为九儿豁出自己去的心,那他所有的行事便都要于六月初十日之前就全都完成,否则将有可能影响九儿的册封礼。

可若在六月初十之前完成这一切……他怕自己已经要负罪,便没有资格再为九儿的册封正使了。

傅恒尽管一向是谨慎之人,可是因日子已然紧迫,他在眉宇之间还是泄露了一点端倪。

这一点子端倪,便是旁人未必能察觉,便是察觉也只以为是忠勇公在担心乌什平叛之事;可是赵翼却不这么想。

此时的赵翼,身为纂修官,正在国史馆里,参与《通鉴辑览》的修纂。

《通鉴辑览》是皇帝亲自下旨,敕修的一步自上古至明末的编年体通史。

为修纂此书,朝廷专设馆局,以大学士傅恒、来保、尹继善、刘统勋四人为总裁,设副总裁七人、提调官十五人、收掌官五人、纂修官十二人、校对官十人、总校官十二人。

其中因来保已经溘逝,尹继善还尚在江南,而刘统勋已届七十,故此傅恒在忙碌军机处大事的同时,还要在国史馆里兼起更多的责任来。

赵翼身为纂修官,又一向是傅恒最为欣赏和倚重的“笔杆子”,故此赵翼所担的责任亦是重大。傅恒每次到国史馆来,都与赵翼面谈。

就因如此亲近,赵翼才能从傅恒眉宇之间,清晰地看到了那抹忧色。

赵翼心下也实在难以放心,这日终究还是小心问了出来,“下官斗胆问公爷一句后宫,可还太平?”

凭赵翼与九儿多年凭借那些笔记、话本子的神交,傅恒便也叹了口气,将婉兮在宫中所遭遇的困境简单讲述。

傅恒只是将自己要豁出去为了九儿的事,隐去不提。

赵翼也是陡然挑眉,“竟有此等事!”

傅恒淡然敛眉,“这就是后宫。”

赵翼小心望住傅恒,“公爷您……该不会是想……”

傅恒皱眉,此时不想被赵翼看穿。

赵翼也明白,迅即垂下头去,只是一双眉已是拧紧。

他这一路走来,最大的贵人就是皇贵妃和傅公爷。此时情势如此,可惜他只是个文人,手里除了一支笔之外,无有所长。

赵翼狠狠攥住拳头,指甲刺到肉里,那么疼。

忽地,他猛然抬头,“公爷,下官有主意了!若是公爷相信下官,便将此事交给下官吧!”

畅春园里,天儿越发热了。

皇太后坐画舫游湖,借一缕水风清凉。

当画舫即将靠岸之时,皇太后忽然听见岸边隐约传来叱骂之声。

皇太后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看伺候在身边儿的永常在、安寿等人。

安寿终是年纪大了,反应有些慢,腿脚更是跟不上。便由永常在抢先一步走向船舷,清叱一声,“谁在那边?惊动了皇太后圣驾,你们该当何罪!”

画舫徐徐靠岸,皇太后由永常在扶着走上岸来。

岸边早跪了几个内务府的官员,并畅春园里的小太监。

永常在不依不饶,“说啊,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内务府一个主事忙道,“奴才等惊动了皇太后老主子、永常在小主,当真是罪该万死。只是奴才们是因公事,查问到这几个内监的头上,因发现了腌的东西,这才呵责他们去。”

皇太后一听得“腌的东西”,这便一皱眉,立时想到了那拉氏那寝宫里那搜出来的东西去。

宫里一向最忌讳巫蛊之事,当年的卫子夫又怎样,便是以皇后之尊,终究还是败在巫蛊之事上。

“什么腌的东西,你倒是说明白。”

那官员一见是皇太后亲自过问,更谨慎回话,“回皇太后主子,今年闰二月间,圆明园舍卫城曾经发生念珠失窃案。经内务府与宫殿监查证,已查实窃贼为赵连璧。赵连璧在犯事之前曾经胡言乱语,声称他本人已经不是赵连璧,乃是舍卫城中神佛附体,是神佛看中那念珠,故此借赵连璧的手去取了念珠来。”

皇太后自是不信,忙啐了声,“连这样亵渎神佛的话也能说出来,只为给自己偷窃免罪,真是罪过!”

那官员道,“皇太后圣明……赵连璧已经被查办,只是从那事之后,总有些不懂事的太监听信了赵连璧这鬼话,私下里往外传扬去;甚或,传递出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来。”

皇太后便是一惊,“向外传递?难道说,我这畅春园里也被传进了什么鬼话来,或者是不干净的东西?”

那官员连忙叩头,“正是……故此奴才们正在小心追查。只是唯恐皇太后悬心,这才没敢惊动皇太后主子。”

“究竟发现了什么?!”皇太后面色也有些变了。

内务府的官员有些为难,还是不想明白回话。

皇太后恼了,厉声道,“今日你们若还敢瞒着我,不与我说清楚,我便是要头一个翻脸不认人的!”

内务府官员们不敢再隐瞒,只得将今日搜到的东西,都呈进在了皇太后面前。

皇太后亲手抓过来一看,竟是一些说鬼论狐的话本子。

“狐媚魇道!”皇太后冷冷叱一声,“带回去。我倒要看看,这里头又要闹什么妖去!”

回到寝宫,皇太后旁的都顾不得,只坐到炕上,立即翻开那些话本子来看。

永常在和安寿都悬心,赶紧上前劝,不敢说这些东西是不该皇太后看的,只敢劝说这么看书会熬眼睛。

皇太后却头不抬眼不睁,全副精神都放在了话本子里,“我的眼睛还瞎不了,你们将心放回肚子里就是!”

永常在和安寿不明白,皇太后一来是悬心此事,二来也都是这话本子写得着实功力深厚。

皇太后原本是满腔怒火地翻开,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之后就丢到一边去的。

却不成想,看了不几眼,竟然给陷进去了。

那话本子里先绘声绘色地讲了今年舍卫城念珠失窃,那赵连璧自称被神佛附体的故事;故事绘声绘色之余,在末尾却也点了几笔扎心的:说圆明园乃是天子御园,真龙天子的罡气压伏着,还有舍卫城这供奉满了佛家、道家诸天神佛的佛城镇着,却竟然还能发生如赵连璧这样装神弄鬼的事,着实是有些令人费解。

那话本子里又说,想来赵连璧满嘴鬼话,只是借助神佛附体的事来为他的偷窃罪行做掩盖只是这事儿仔细想想总归有些古怪:若是赵连璧此等贪婪之人,自是该冲着那更容易卖钱的金银珠玉的去,怎地费了这么大周章,当真只偷了一条念珠去?

话本子这便有些惊心动魄,不得不承认说兴许那赵连璧并非说的都是疯话,说不定真的是有舍卫城里的神佛,不知因何事而心怀不满,这便借由此事闹腾起来了!

那话本子还言之凿凿地说皇家御园,有天子的罡气压着,哪个魑魅魍魉敢来闹腾?可是这事儿既然闹腾开了,便说明那闹事儿的是个比天子的罡气更为厉害的。

那,天子之上,便也为有这天上的神佛,才能不惧天子之气了吧?!

皇太后活到这个年纪,今年又恰好赶上“坎儿年”,原本就是最信天,最诚心求神佛保佑的时候儿,这便虽说皱眉,可是心下也不由得跟着画起魂儿来。

那话本子最后末尾道:“倒不知那天子的御园里,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儿,倒惹怒了舍卫城里的神佛们去?”

话本子到此戛然而止,便也将一个巨大的疑问画在了皇太后的心头。

是啊,究竟是什么事儿曾经触怒过舍卫城中的神佛去?

此时作为每日里烧香拜佛的皇太后来说,这个问题便比这世上任何问题都更急需寻到一个合理的答案来!

不消说,这话本子自是出自“狐说先生”的手笔。

“狐说先生”是故意留了个伏笔。

“狐说先生”凭这些年写笔记、话本子的经验,自是最了解看客们的心绪。他倘若在一本集子里头就将答案都给交待了,那便失去了悬念,如皇太后这样的人,非但不会思考,不会好奇,甚或反倒会疑心这集子里头太落痕迹,就该猜到是有人故意写来给她看的了。

再者,“狐说先生”的笔再快,这一个晚上之间也写不出那么多来。况且还要写出来,及时将墨迹做旧,再托人送进畅春园里来,寻到合适的小太监,放到他们手里去……

赵翼的意思,是要先抻个几日,让皇太后自己在肚子里画够了魂儿,再在下一本里将答案揭晓。

只是赵翼再心思如狐,却也没能料到,玉蕤实则也早已从这个方向入手,叫王永奎去问王永贵了。

六月初五这天,玉蕤忽然来找婉兮,提女子出宫的事儿。

“我知道姐回宫来便在安排叫玉萤出宫的事儿,以便叫她跟陈世官成了好姻缘去。”

婉兮含笑点头,“是,我已经早与她提了。可是一会宫来我就进封,她想留在宫里看我行完册封礼再走。”

玉萤实则也是放心不下婉兮此时的处境。便是再为了姻缘之事,玉萤也坚持要帮婉兮熬过眼前这道坎儿去再说。

玉蕤道,“既如此,那我也与姐商量:翠靥、翠鬟两个,其实也都到了年岁。我也不想耽误她们两个,不如就叫她们两个这一拨儿,跟着玉萤一起出宫去吧!”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婉兮也十分意外,“她们两个虽然进宫年头也不短了,可你终究是六年前才进封的,她们进宫这才六年。满打满算两个也都才二十岁,皆不足二十五岁,你怎地就如此舍手,叫她们两个都走了?”

玉蕤垂下头,小心地藏住自己心下的难受。

她是不想叫她们两个受她的连累啊。

她已经为自己选好了路,可是若她们两个还在她身边伺候,那当她走上她自己的归路之时,她们两个必定会因为不小心伺候而得了罪去。

可是玉蕤这话自不能与婉兮明说,她便顺势拿捏了个理由,含笑道,“我这也是以退为进。姐忘了翠鬟与八阿哥之间的故事去?如今庆藻迟迟没有孩子,倒叫八阿哥处境有些为难,我便想着皇上迟早给八阿哥再指进女子去。”

“我也有些私心,便想着既然必定有旁人,那还不如是翠鬟呢。她与八阿哥原本有情,若能终成眷属,也是一段佳话不是?”

“只是翠鬟拧,八阿哥也不好意思为难她去,这桩公案就这么悬着好几年了……我都看不下去。索性用遣她们出宫的借口,再捅翠鬟一下,也再试探试探八阿哥的心意去。若他们两个心下还都没放下,那情分依旧在,想来他们该能迈出一步来了。”

听玉蕤这么一说,婉兮便也笑了。

“果然是个好法子。以退为进,好好儿刺他们两个一下。究竟是能放得下,还是放不下,这样一试,也该奏效了。”

婉兮笑着握住玉蕤的手,“还是你的主意好!再说她们两个虽说还不足二十五岁,不过也都二十,是不小了。既然能为了这事儿用上这个法子,那倒也值得了。”

“玉蕤,我就是担心你身边儿若走了这两个大的,另外再挑人使,又要舍手不少。”

玉蕤笑着摇头,“姐别担心。总归我在姐的宫里住着,姐位下的她们,谁还不能给我搭把手呢?”

婉兮也觉有理,这便含笑答应,“也罢。这终究是成全人的好事儿,你既想好了,我自都依你就是。那便也一并与内务府提了吧。”

连翠靥和翠鬟两个人的出路也都安排好了,玉蕤这才安安稳稳坐下来,给自己的阿玛德保写一封长信。

信中将她自己这些年在宫中的日子,与婉兮的姐妹情谊,重又细细道来。

信的后半段,玉蕤写了自己今日这般决定的缘由,也十分言及她最大的不放心,其实就是怕最终可能还是会连累到家人。

终究这个后宫里啊,每个女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她自己的悲欢荣辱,都是跟母家连在一起的。

只是玉蕤却也相信,阿玛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她相信她今日之决定,即便是可能影响到母家,甚或是阿玛的仕途去……阿玛也必定能够体谅,能明白她心中所想、所愿去。

六月初九那一天,次日起就是皇贵妃的册封礼,婉兮在宫里已是忙到不可开交。

玉蕤早晨过来,正式给婉兮行大礼。

婉兮连忙亲自给扶起来,嗔怪道,“瞧你,这算怎么话儿说的?”

玉蕤笑道,“明天就是姐的好日子了,瞧咱们宫里接的贺礼都快没地儿摆了。我就担心啊,等正日子那天,我都没的单独到姐面前来给姐行个大礼的份儿。若只是混在人群里,跟她们一起行礼,我倒不甘心呢。”

“正好今儿姐还算得空,那我就赶紧过来先给姐行过这个礼去!”

婉兮也只能无奈地笑,“好好好,那我就只能先受了你这个心意去。不过咱们可说下,你我之间不同外人,这一次大礼就够了,以后你可千万别这么着了,倒叫我不自在了去。”

玉蕤含笑而立,静静凝视婉兮。

“姐……马上就是你的好日子了,虽说这几天劳累,可是姐你的气色却还真好。”

婉兮不好意思,抬手抚住面颊,“瞧你说的,我这马上就四十岁的人了。”

玉蕤笑着摇头,“一点儿都不像。姐,你还得继续为皇上开枝散叶呢。”

婉兮拍拍玉蕤的手,“好……我拿今儿啊,就当过年了!瞧你这吉祥话说的,也不知道早上起来,嘴上是抹了多少蜜出来的。”

玉蕤笑,轻轻垂下眼帘,藏住内里的哀戚。

“姐知道我最爱吃姐亲手做的蜂蜜饽饽。尤其是姐母家那棵青桂的蜜……”

婉兮没想旁的,只是含笑允诺,“等八月那蜜就能陆续下来了。还有两个月而已。你还怕到时候儿没你的吃去么?”

玉蕤使劲儿点头,“……姐到时候儿,多给做两盘儿。我总想着那个呢。”

这会子玉萤进来回话。

玉萤的神色颇有些隐秘,瞟了玉蕤一眼,显见的玉萤的话连玉蕤也不方便听着。

玉蕤这便一笑,向婉兮行礼告别。

瞧着玉蕤那有些落寞的背影,婉兮说不上来怎地,心里总是有些揪着的疼。

婉兮对着玉萤自责,“是不是咱们有话要背着你瑞主子说,她心下不痛快了?”

玉萤道,“主子还不是不想叫这事儿被瑞主子给知道了,叫她也跟着着急上火去?终究她阿玛是总管内务府大臣,若是咱们办这事儿,难免叫人以为是她阿玛给办的,倒连累瑞主子母家去了。”

婉兮点头,“等办完了,我再与她说开吧。她必定不会真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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