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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仆之仆 第两百零六章 离别(六)两更合一

作者:九鱼 分类:言情小说 更新时间:2022-09-26 14:08:21 来源:笔趣阁

距离梵蒂冈宫,大议事厅的那场冲突后,已经有七天了,枢机们在结束每天的会议后,都能看见梵蒂冈宫面对圣彼得广场的窗户打开着,虽然无法从这里看见庇护三世的身影,但他们都知道,教皇依然抱持着微薄的希望他最心爱的弟子终究还是朱利奥.美第奇,虽然他的私人秘书已经改由约书亚.美第奇担任。uu234

为此,大洛韦雷枢机还嘲讽了自己的儿子一番毕竟在数年前,博尔吉亚家族有意将朱利奥驱逐出罗马的时候,也是约书亚暂代了他的位置,可惜的是,皮克罗米尼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亚历山大六世一死,他就如同迎接走失了许久的儿子一般,将朱利奥.美第奇接回到身边,约书亚呢,又回到了悄无声息,无人关注的尴尬境地。

“这次不会了。”约书亚平静地说:“就算朱利奥.美第奇回来了,您安排在罗马大道边的刺客也会取走他的性命。”

“哦,”大洛韦雷枢机轻蔑地说:“这次你不再拉着我的衣服,哭着喊着求我不要杀了你的小朋友啦。”

“他若回来,就是我的敌人。”

“他不回来。”大洛韦雷枢机说:“他也是你的敌人。”

“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约书亚说:“庇护三世对他的UU小说未被完全消弭,死亡会令人绝望,也会令人疯狂。”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承认这个,”大洛韦雷枢机紧紧身上的红袍,戴上宽檐帽,压低帽檐,让自己的面孔隐藏在阴影里:“希望我不会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

他走出了房间,约书亚继续坐在窗前,从他在洛韦雷宅邸的房间,他能够俯视圣彼得广场,遥望梵蒂冈宫,以及注视从脚下延伸向天际的罗马大道,而就在他快要起身去做晚祷告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马车从远处驶来,后方是修士与雇佣兵的队伍那些雇佣兵的身上套着白色的短斗篷,斗篷上有着赤红色的百合花,与小球纹章这是美第奇的标志!约书亚的瞳孔倏地收缩了起来。

马车辚辚地驶入圣彼得广场,沿着弧形的边缘停在了梵蒂冈宫前,约书亚几乎将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外,才能勉强看见从打开的车门里跳下的人与大洛韦雷枢机相同的红色法衣,宽檐帽,但即便隔了那么远,约书亚也能看出,来人的躯体最起码有大洛韦雷枢机的两倍,朱利奥.美第奇的三倍,拥有这样肥美身躯的教士即便在梵蒂冈也不多见只有乔.美第奇。

约书亚猛地闭上了眼睛,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他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紧靠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在冰冷的石头地面上,他的心跳疾如奔马,肠胃则如同绳子般绞紧在一起,疼痛让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借助膝盖的力量顶住肋骨下方没什么,自从他时不时地断食来洁净身心后,这种情况就经常出现。

过了一会儿,约书亚积聚了些力气,他抓着窗下的跪凳爬起来,翻出抽屉里的糖块塞进嘴里,他甚至等不及它慢慢融化,就直接咬碎了吞到肚子里他一边嚼着糖块,一边迅速地披上法衣,戴上圆帽,冲出洛韦雷的宅邸既然回来的是乔.美第奇,而不是朱利奥.美第奇,那么,从今天起,老师身边只会有一个人,那就是约书亚.洛韦雷。

相同的错误,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这次,无论是谁,或是什么原因,都别想从老师的身边,把他打发走。

约书亚预料的很准,他才走到大议事厅的门外,就见到乔.美第奇狼狈不堪地从里面退了出来,他身上淋漓的痕迹,与气味,都说明刚有人往他的脑袋上泼了一整杯滚热的咖啡,当然,就算是另一个枢机,至少在表面上,也不能对他如此无礼,尤其是在梵蒂冈宫,那么唯一有可能那么做的,只有庇护三世了。

紧随着他退出来的是约翰修士,庇护三世的贴身仆从,他最信任的人之一,但这次他也未能获得优待,哪怕他还在担心地喊着:“请让我将碎片收拾了!”门还是无情地当着他的面被紧紧地关上了。

而在沉重的门扉被禁闭之前,教皇悲痛的哭声已经从里面传了出来。

约书亚飞快地穿过了乔.美第奇与约翰修士,猛地跪在了门前,大喊道:“老师!老师!您还有我,还有我呢!我是约书亚,老师,请您看看我吧!”

门没有打开,就连隐约可闻的哭泣声也没有一刻停止,约书亚并不难过,或是气馁,确切点说,这才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喊了几声后,又叫道:“您不想见我没关系,”他真心实意地说:“我就在这里,随便您什么时候宣召我,老师,我总是在这里的!”

约翰修士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就走开了,到了睡前祷的时候,圣父依然把自己关在大议事厅里不愿意出来,而约书亚也一直守在门外,不愿进食,也不愿离开,约翰修士给他送来了皮毛的斗篷,他也只是抱在怀里,而不是披在身上,只一心一意地将自己的面孔贴在坚硬的橡木门上,听着里面的声音,几个小时过去了都不见一丝懈怠。

不管是怎样铁石心肠的人,见到了这样的情形,都不免要心软,而约翰修士原本就不是一个冷酷的人,约书亚的行为却未能在他的心底激起一丝波澜若不是他在退出房间的那一瞬,在庇护三世的哭声传出来的时候,瞥见了自约书亚的唇角稍纵即逝的一丝笑容的话,他也许会的,但现在,他只能感谢天主,幸好,他的兄弟与主人总要比他聪明与敏锐得多。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教宗阁下都拒绝见任何人,从薪俸管理枢机,到国王的使者,或是他家族的人,都不见,一概不见眼看四旬斋期就要到了,几个必须由教皇主持的大弥撒迫在眉睫,枢机团的主教们愁眉苦脸地聚在一起,争论不休,最后还是推出了小洛韦雷枢机,他也是庇护三世的弟子,虽然不及另一个受宠爱,但至少也是陪伴了皮克罗米尼近二十年的人啊。

约书亚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说服庇护三世,他再一次跪在了庇护三世的寝殿外,从晨祷(凌晨三点)跪到了第二天的第九时刻(下午三点),跪倒昏厥过去在昏厥过去之前,他看看约翰修士冲了过来,抱起自己,然后用力敲打着紧闭的门扉。

门打开了,三月的阳光从房间里投入昏暗的走廊,庇护三世就在这样的光里,走向了约书亚。

之后的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除了庇护三世除非必要,越来越少出现在民众与枢机的面前,也有人传说,教皇的医生正在调配以罂097粟汁、曼陀罗根以及茴香为主要用料的药水,而这些药水,几乎都是提供给那些不幸被魔鬼缠身,无法解脱的重症病人使用的,罗马人又不免忧心忡忡起来,他们都在寻找那个黑发的年轻枢机,希望他的士兵能够再一次出现,在教皇选举的时候保证罗马不受暴徒们的侵扰。

“那么说,”庇护三世皱着眉,将不久前还是沸腾的苦涩药水一饮而尽:“是约书亚向他们保证,他的士兵同样会在西斯廷教堂封闭的时候,出外巡逻并拘捕任何一个敢于触犯法令的罪人喽?”

“是的。”约翰修士说。

“无耻的剽窃罢了。”巴格里奥尼枢机说:“明明是他强行遣散了朱利奥雇佣的三百名瑞士长矛手,还有那一百名火绳枪手,也被他赶走了。”

“让他去,”庇护三世疲惫地喘息了几声:“既然他要做,就让他去做。”

“但洛韦雷的士兵……”约翰修士担忧地说,这些士兵可不如瑞士的雇佣兵,或是美第奇的火绳枪手那般有着严格的纪律约束,他们有着所有意大利雇佣兵的通病,欺弱怕硬,寡廉鲜耻,在人前,他们是骄傲的士兵,在人后,他们是险恶的盗贼,约书亚.洛韦雷让他们去保护罗马人,和让恶狼去监管羊群有什么区别?

“朱利奥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感到悲伤的。”约翰修士喃喃道。

“如果你说的是那些罗马人,”庇护三世往嘴里放了一块滋味浓厚的蜂蜜渍杏干:“不,朱利奥会理解的,这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他美美地嚼完一块,药水的苦涩一下子就被蜂蜜杏子的酸甜味压制住了:“……他可算是长大了,对吧,约翰,”他一边叹息,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继续往自己的嘴里塞着蜂蜜渍杏干,“虽然过程相当漫长以及痛苦,但结果正如我期望的该死的甜美,就像这些杏干。”

“那些佛罗伦萨人可不会那么想。”约翰修士说,在佛罗伦萨的市政广场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巨细靡遗地被抄送到了庇护三世的手上,索德里尼家长曾当众斥责朱利奥.美第奇是个独裁者朱利奥.美第奇的回答,或许许多人会认为只是年轻人的一时激愤之言,但只有庇护三世知道,朱利奥是认真的。

他也会向佛罗伦萨,乃至整个意大利,证明这一点。

“若我能够亲眼看见这一切,那可就真是太好了,对不对?约翰?”庇护三世问道。

“第一百二十六次了。”

“什么?”

“您直言,或是旁敲侧击的提醒我要代您看着小朱利奥登临神圣与俗世的宝座第一百二十六次了,圣父,我数着呢,您给了我这么一个沉重的任务,”约翰修士抱怨道:“却连一块杏干都不愿赏赐给我。”

庇护三世眨了眨眼睛。

随后,他搬过蜜饯匣子,放在膝盖上,仔仔细细地就着阳光挑选了好一会儿,挑出一块最小,最干瘪,颜色也最不好看的递给约翰修士。

“拿去吧,”他故作大方地说:“钱货两讫了,我亲爱的约翰。”

约翰修士伸出手,却没去接着那块被“精心”挑出的杏干,而是敏捷地抓走了自己看中的那块,当然,最大,最饱满,金黄金黄的……他把它放在嘴里,然后也与目瞪口呆的庇护三世挤了挤眼睛。

下一刻,心有灵犀般地,两人一同大笑起来。

约书亚是无法听见这样的笑声的。

他在四旬斋期后的第一天,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告解星期二,受庇护三世的召唤,来到了皮克罗米尼家族位于罗马城外的大修道院。

约书亚几乎一夜未睡,他当然知道那座大修道院意味着什么那是皮克罗米尼家族在罗马的城堡,基石与最后的退身之所,之前只有朱利奥拥有与之相关的知情权与使用权,他虽然也是庇护三世的弟子,但即便是他居住了近二十年的皮克罗米尼宫,也有很多地方不被允许进入,遑论这座最为重要的大修道院?他也只从大洛韦雷枢机那里听说过一些与它有关的流言或是传说。

他不认为庇护三世只是想要嘲弄他或是戏耍他,亚历山大六世抑是大洛韦雷枢机或有可能,但庇护三世,即便是被他厌恶或憎恨的人,他也不会为了折辱他们而做出这样无聊而又耗时的卑劣行为,他就是这么一个严苛而又刻板的人,约书亚了解他,同时心头不免泛起一阵苦涩,他应该说,他应当感谢庇护三世的冷酷么?至少他从未受过类似的折磨。

但无论他怎么想,对于庇护三世来说,都不会动摇他的任何决定四旬斋期的第一天罗马下了雨,在铅灰的天空下,他们在第一时辰(早上六点)就匆匆出发,晚祷的时候才抵达了目的地,大修道院的修士们早就迎候在门外,而庇护三世甚至没有与他们交谈的**,就示意约书亚穿上修士们预备的厚重裘衣,和他一起下了阶梯,来到修道院的地下陵寝里。

一进到那里,约书亚就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这里太像是圣方济各修道院的地下陵寝了,他曾在那里,差点被父亲大洛韦雷枢机派来的刺客活活勒死……不,有时候,他也会觉得,那个天真无知的约书亚已经死了,他的尸骸被留在那具空荡荡的石棺里,无人知晓,无人过问,孤零零的腐朽……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朱利奥.美第奇施行了可怕的巫术,从地狱里拖出来的一个魔鬼要不然该如何解释呢,曾经在丑陋的躯壳下,有着最为纯洁与温柔的灵魂,如今,这具美丽的躯壳里,藏着的却是嫉妒与暴怒的污秽化身……

庇护三世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一般,他甚至在一个石棺前停了停:“这和在阿西西时,朱利奥把你从那儿拖出来的石棺挺像的。”

约书亚无法忍耐地低呕了一声,因为不愿在老师面前失态,他用力按住了嘴,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弓起了腰。

幸而庇护三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继续向前走去。

修士们一直跟随着他们,约书亚始终不明其意,直到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空洞前,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三只石棺,庇护三世点了点头,修士们就上前,将石棺打开他们这么做的时候,约书亚几乎无法压制住自己后退、逃跑的冲动但里面不是空的,修士们继续搬出了五只朴素的松木木箱,没有装饰,就连护角也只是黑铁的,约翰修士拿出了钥匙,将它们一一打开。

在熊熊燃烧的火把下,黄金的光芒令得约书亚一阵目眩神迷。

“这里是二十万枚金杜卡特。”庇护三世简单地说。

约书亚想要说些什么,但庇护三世已经挪动到另一座石棺前,修士们一如之前地把它打开,搬出里面的木箱,而这些木箱里也同样堆满了光芒璀璨的金杜卡特。

这里的三只石棺都打开后,他们又转向另一侧,那里同样是是三座石棺,但里面装满的是金弗罗林,也是一具石棺二十万枚金弗罗林。

也就是说,单单这六具石棺,就有一百二十万枚金币,足够亚历山大六世再嫁上三十次女儿或是为儿子娶上三十次公主。

好像觉得这些还不足以震撼到约书亚,庇护三世带领着他,向着陵墓的深处走去,在一尊粗陋而又巨大的圣人雕像的见证下,又有并列的五座石棺,这些石棺里藏着无法计数的原石、珠宝与贵金属器皿,其中有一个箱子,约书亚甚至觉得有着几分熟悉,庇护三世注意到了,就让修士把它搬到近前来,捏起其中的一枚戒指给约书亚看戒指的背面有着主人的名字:亚历山大六世。

“你当然会觉得熟悉。”庇护三世轻描淡写地道:“这箱全都是亚历山大六世戴过的戒指。”

约书亚轻轻地吸了口气,没人不知道亚历山大六世是多么的贪婪与暴虐,即便他在儿女的婚事与博尔吉亚家族的事业上挥霍了不少钱财,但他留下的遗产仍然应当相当庞大才对,但不知道凯撒.博尔吉亚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离开罗马后,不但是博尔吉亚的私库,就连圣库都空空荡荡,整个圣廷都差点因此停摆,每个人,包括大洛韦雷枢机,都在拼命地寻找它的下落,谁知道当时还是皮克罗米尼枢机的庇护三世早已捷足先登了呢。

约书亚的心头不禁涌出了一阵强烈的钦慕之情,若说他在憎恨着自己的生身父亲大洛韦雷枢机的同时,也不免对他的勇悍果决抱持着些许赞赏的话,那么现在他就将这些原本就似有似无的情感全都抛在了身后,比起迄今还在盲目地寻找“圣殿骑士团宝藏”的生身父亲,已经将真正的宝藏摆在他面前的老师无疑更值得尊重与钦佩。

但这还不是全部,他们又去了另一处连通的地下陵寝,数量众多的石棺里,不再藏着金币与珠宝,而是换成了弩弓、长剑、弯刀等等保养得异常完好的武器,还有上百的火绳枪,二十门火炮,以及储存在酒桶里的火药。

成套的链甲,半身甲与皮甲则如同卫士一般被列装在蜂巢般的壁龛里。

就这些东西,即便是要武装起一支上千人的军队,都不会是件什么难事约书亚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恐惧与痛苦,他走到一具单独立着的全身盔甲前,对它精致的工艺与华美的外表赞叹不已直到他在光亮的胸甲上方看见了熟悉的小球与百合花纹章,才如同被浸入了冰水一般地清醒了过来。

“没错,”庇护三世从容地说道:“这里的一切,原本都是我留给朱利奥.美第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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