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的高楼、拥挤的车流,道路两旁的楼房上下,触目种花花绿绿的大型广告牌,临近圣诞,天气也冷了下来,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衣,穿着厚西装、夹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业务员、结伴逛街的穿着入时的高挑美女、穿着嘻哈服装、戴着运动帽的少年、端着咖啡在报刊亭前稍稍驻足的都市白领、拿起一份报纸付过钱后便又匆匆而去,白皮肤、黄皮肤、黑皮肤、金发、黑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呃,还有光头……人流在拥挤的十字路口稍有停顿,待到如潮的车流行驶过去,人行道边的绿灯亮起,两边等待的行人便刷刷刷地相对涌来,片刻后又再被车流隔开。
远远近近的店铺也已经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在做着点缀与装修,街道的对面,一幅巨大的、针对圣诞节的促销招牌正在被缓缓吊起,颜色鲜艳,显得格外引人瞩目,走过下方的人群都下意识地绕开了一段距离。天光明媚,从侧面放眼望去,如仞而立的高楼仿佛将天空切割成了梯形的长条,在这片被各种巨大的鲜艳广告牌围绕而成的狭窄空间里,数以百万人群拥挤在仿佛山谷般的街道之间,等待、穿行、停止,犹如细胞一般将一件件琐碎的物品,一段段琐碎的人生从这里带到那里,维持着这座巨兽般都市盎然的生机。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十九日,美国纽约,曼哈顿,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穿着洁白而单薄的病人服。脚上汲着一双拖鞋,瓜子脸、脑后是用简单的红绳系起地长马尾,有着一副标准东方美人面孔的女子站在走廊上,双手轻轻触碰着将整个空间封闭起来的透明玻璃窗,正在望着下方街头的一切,由于这段时间的病情,虚弱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双眼看起来却似乎更加灵动了一些。她身上的浮肿已经褪去,因此瘦了下来。显得比以往更加苗条和单薄。
这是位于曼哈顿城区最繁华地段的一所医疗机构,说是医疗机构,或许倒不如说是研究所更加贴切,这一间医疗研究所在行内久负盛名,却并非那种常规的医院,他们更多地时候只负责开发与研究,如果有病想在这里医治,毫无例外的要花上大笔的金钱,最好还要有不错的家世,正是因为如此。这里接收的病人并不多,却能在世界上最贵的地段占有一席之地,拥有最好的医疗设备与完美的医疗环境。
她是在前天到达这里的,事实上,在到达这里之前,病情就已经得到控制,身体已经消肿,进入恢复阶段了。不过肾病综合症本就是最顽固的病情之一,一次地好转并不代表什么,因为过不了多久。它就有可能因为一次小小的契机而复发,譬如说伤风着凉——这在因为病情本就抵抗力弱的患者身上很难避免。张敬安将她急急忙忙地送过来,也就是为了寻找根治的更好方法。
这次的行程。对她来说委实有些仓促,父亲只在之前大概说过一次在跟纽约联系,其后便在那天晚上雷厉风行地将她送上了飞机,到并不是说她对这样的安排有什么腹诽,只是在这之前……她还在等着那个人。
也罢、也罢,治好了再去看他吧……
雅涵与父亲的关系。自从几年前陷入冷战开始便没有什么好转。虽然明白父亲对自己的关心。但是几年前因为刘文理的事情,她也清楚明白地认识到。在有必要的时候,以家族利益为上地父亲仍旧会将自己当成筹码嫁出去,大概也是认识到这段关系的不和谐,这次只是小妈陪着她过到纽约这边来,张敬安只在江海,每天一个电话地了解情况。
在英国住了三年的雅涵,对于美国地环境倒是没什么不能适应的,而且这两天基本上是住在医院里做这样那样的检查、简单的打针吃药,根本没有出门。这段时间里,小妈倒是已经做好了趁着圣诞这会儿在纽约城中大肆旅游购物的准备,她也做好了准备要暂时忘掉烦恼,在纽约好好玩一阵子,诚如小妈所说,逛街购物才是女人医治一切的灵丹妙药。
看了一阵子窗外街道地景象,她沿着廊道在楼层里散起步来,这层楼一大半是研究室,这边地小半是病房,人虽少,但终究也是有地,整条走廊,加上刚刚经过的一名护士,大概四五个人。走到一件病房门外,隐约听见里面有人正在用英语交谈着什么,口音跟英国那边有些不同,她一时间也听不太清楚,也在此时,砰地一声,那房门打开,将她撞到在地上。
从房间里出来的是两个显然面色有些不善的年轻人,正有些激动地推门出来,一见到被撞到在地上的雅涵,不由得愣了一愣,随后两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用英语质问起来,这次雅涵听得清楚,这两人大概认为她在门外偷听里面的谈话内容,那人说着,便一把揪住了雅涵的衣襟,将她拉了起来。
“说,你倒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偷听……”
“谁指使你来的,甘比诺家族的人?还是科洛博家族……”
“你们……在说些什么啊!放开我!”这两人大概是跋扈惯了,但雅涵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女人,眼下带来的保镖不在身边,她双手一合,猛地切在了那人的手肘上,待到这人手一松,她已经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和衣领,小腿恰到好处地一扫,双手一带,便将他扔倒在了地上。
这一串简单的招式使得流畅,但因为病情方愈,身上也实在没有什么力气,退后一步,脑袋微微有些晕眩。另一个人见到同伴倒地,便要冲上来。也在此时,一道身影插入了两人之间。
“唉唉……倒底什么事,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
那道身影手一张,挡住了将要冲过来的两人,他身材也不算高大魁梧
只有一米七左右,戴着一顶黄色的运动帽,一时间却地将两人都挡了下来,口中只是说:“有话慢慢说。是误会、是误会、有话慢慢说,别打我啊……”
说话之中,那两人干脆对着这名跑来掺和的家伙动了手,然而这人身体晃了两下,竟然轻松躲了过去,待到其中一人要来抓雅涵,又是一把扯住了他地衣服,一时之间,那人看似毫无章法的躲闪与拉扯中,这两人既无法到雅涵跟前。也无法伤到他分毫。雅涵看了一会儿,却认出这人的步法是明显的中国武学,虽然看似慌乱,但显然比自己要厉害得多了。
“不要打我啊……有话慢慢说,我数到三、我们一起停手,停手好不好,我数了,唉……三!”
陡然间,语音落下,方才还热闹得像是市集的这场闹剧也在瞬间落下了帷幕。随着这人的突然出拳,那两人砰地倒在了地下。那人呵呵笑着举起了手,看起来是个只有二十岁左右的黄种人。身体不算胖,但脸圆圆的,看起来颇为讨喜,给人一种长不大的感觉:“我说了是误会了,不要再打……呃……”
“Fuck!”随着这~一把手枪。对准了那人的额头。那中国男人举起了手。但也在这同时,另一只手握上了手枪的枪管。出现在那圆脸男身后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外国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拿着一束花,皱起了眉头:“干什么?”
“呃……”这两帮人显然认识,枪口一被握住,这边持枪的外国男子便显然慌了神,“约、约瑟夫先生,这个女人偷听我们的说话……”
“我没有!”雅涵瞪着眼睛说道。
“哪里啊。”那模样讨喜的男子也举着手说道,“是他们开门不小心,撞倒了这位小姐,还污蔑她偷听。”
名为约瑟夫的男人望了几人一眼,随后向着雅涵点了点头:“很抱歉,是他们不对……道歉!”后面半句显然是对那两名外国人说地。
—
“可是……呃……对不起啰。”
“抱歉……”
两人显然都很害怕这位名叫约瑟夫的男人,犹豫片刻,有些不太情愿地道了歉,那约瑟夫也不多说,拿着花束进了房间,随后关上房门。门外,模样讨喜的男子向雅涵点了点头,用汉语说道:“中国人?”
雅涵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巧,想不到这里也能看到中国人,我也是啊,你可以叫我馒头,老家在北京。”
馒头笑着,伸出了手,雅涵微微一笑,象征性地碰了一下:“谢谢。”
对面那名为馒头的男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眼前的美丽女子点了点头,却已经转身往回走,有些不解地抓了抓头发,片刻之后,他望望两边,不由得自嘲地一笑。
走到一边,他从怀中拿出一个MP3上,按了一下:“老大,出了点小事情,已经接触到目标,失败的是她好像没有跟我交流的兴趣,美女果然是美女,我猜是我表现出来的高深武学引起了她下意识的警觉……还有,黑手党的人怎么也有在这间医院里,刚才看见了萨利埃家族地约瑟夫,虽然他一向管理的是比较见得光的生意,但会不会对我们地这次事情产生什么影响?”
“应该不会。”片刻后,那边传来了说话声,“进去的是约瑟夫的弟弟,前段时间中了一枪,因为这家研究院约瑟夫也拥有股份才住进来的,相对于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应该只是小事。不过鉴于你之前说自己的样貌和气质男女通杀,对于现在美女不想鸟你地这个结果,我谨代表整个反恐一组地组员对你表示诚挚地白眼及热烈的鄙视……”
“切……国华哥,我只是觉得我们用不用这么杞人忧天啊,她一个什么仇家都没有小女人,出国一次,就得安排我们这么多人来保护她,我觉得吧,只要有我在,保护国家元首那也是够了吧?为了讨好一个郁金香需要这么麻烦么?”
“没错。”耳机那边,崔国华呵呵笑了笑,“所以国琳她们现在都已经出去旅游闲逛,这等光荣而艰巨地任务,就要交在你一个人头上了,馒头同学,如果真的有危险,你自求多福吧。”
“……你们太可耻了。”
“以前出国到这样的大地方都是任务任务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些空闲时间,当然要多逛逛才划算……呵呵,其实国琳她们是根据你的情报寻找有关北美裴罗嘉的消息去了,至于郁金香,你这些年都在美国,不亲身体会一次恐怕很难理解,不过既然我们正好在纽约,上面又是这样的命令,就好好干吧,这次发生了江海市的事件,正好是我们向郁金香表示诚意的最佳机会,那个人……我也真想见见她啊……”
“如果是美女的话。”馒头翻了个白眼,“我也想见见,跟她交流一下。”
两人在专用的对讲系统中进行着这番无聊对话的时候,距离曼哈顿东南大约二十多公里外的肯尼迪国际机场中,一架从中国飞来的飞机准点降落了,不久之后,一名穿着白色立领风衣,戴着浅红色墨镜的女子从机场大门中走了出来,提着一只小小的手提箱,顺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Sheratontan。(曼哈顿喜来登酒店)”淡淡地开口,那是纯正而地道的纽约口音,司机依言驶上了公路,车内,女子摘下了浅红色的墨镜,从反光镜中映出的,是属于简素言那充满了东方美感的精致面容,娴雅、安静、英气。唯有在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中,隐隐蕴含了一丝锋芒,仿似暴风雨前最最安静的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