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多想,立即接通,只听欧阳在电话里有些焦急:“方隐,我爸刚住院了,你能来看看吗?他想见见你。”
我一扫视杜冰婵,心下却一阵不安,轻声道:“好吧,把地址告诉我。”
记下地址,我便向母亲及杜冰婵二人道别下车而去,没走多远,就听杜冰婵在背后喊道:“方隐。”
我一转身,杜冰婵已经追了上来,看她的面sè,我便意识到几分,“方隐,还记得在洛杉矶的那晚吗?我给你留下一张纸条。”
我点点头,望着她。
“我们还是……做兄妹吧。”杜冰婵神sè有些慌乱,yù言又止,稍一撩发,又顺畅了些,“我想过了,也许我们只有兄妹之份,而无夫妻之缘,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无法忘记老师对我的恩情和关爱,我无法抚平他所经历的悲痛和苦难在我心底留下的愧疚……我会去找他,但是,也许我和他不能在一起,因为我和他同样没有结果,但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老师……方隐,我真的放不下……对不起……”
我轻轻摇了摇头,稍一镇定道:“冰婵,你和段师兄的命数因缘,穿于一线之间,恰似蚕丝之系。虽然我并不赞同你去寻找他,但是方隐还是要祝福你,段师兄天命奇人,风华傲世,抛开孽果尘埃,你二人的确是天造地设、英雄红颜,哎,只愿‘天若有情开天眼,珍重世间一段缘’,所以,你一定要让段师兄跟随我一起去找到天地龙脉,以期逆改天命,得享人间天伦美满。”
杜冰婵点点头道:“我会找到他,让他和你一起去完成你们这玄门亘古伟业,方隐。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一段路,让我在人生这一程过得这么充实而又意义非凡,我一点都不伤心,也不遗憾,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人海过客、柳絮飞花,不是吗?呵呵,你是我的哥哥,我们有共同的爸爸妈妈,我知道。你还会爱我,还会保护我,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我良久一笑,伸手一捏她的鼻子:“妹子,今后,我这个当哥的很是啰嗦,你别嫌烦哦!”
其时,人生境遇和造化转折,皆是可遇而不可求。人世间的恩爱情仇,若天池之雪,东海之浪,雪落则隐迹。浪起则涛生,纷繁启承,玄奥莫测,没有任何前世就注定的果。也没有任何今生就能定下的缘,我和杜冰婵,也许便只能是兄妹一程。只可惜,我稍稍心痛的是,辜负了那一夜的**地火、烟花一场。
“我怎会嫌你烦呢?我指望你多多说我指正我还来不及呢!”杜冰婵嗤然一笑,“还有,我要祝福你和欧阳,方隐——不,哥,欧阳才是你该珍重的人,她才是值得你爱的女子,能为你推掉父母定下的门当户对的婚约,这等痴情女子,我敬佩不已,她正好找你,你就快去吧。”
我一声轻叹,心下意绪起伏。欧阳和杜冰婵是老同学,友情匪浅,看来欧阳把推掉婚约一事告诉了杜冰婵,只是,这让我怎生下台了却?她推掉这婚约,乃是为我,而我若拒绝,她无奈便要结婚,又如何再主我白虎星属之命?
可是,问问自己,我真值得她爱吗?我,又爱过她吗?
关键是,在我身份和命数之下,我该给她一个如何的承诺?
偏偏是在这时候,她手上一副怪异的圈子,让我如获至宝,竟似能开启一段玄门天机。
“婵儿,珍重。”我改了称呼。
“哥哥,你也要珍重!记得随时联系通知我。”杜冰婵和我一击掌,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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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花开残梦远,
流光一饷青chūn。
云天鹤影渺中分,
江湖从此去,
回首念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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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多少有缘事,
尽如明灭孤灯。
都言真爱遍三生,
翩翩蝶梦在,
我只念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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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华东医院,我按照欧阳林娜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她父亲所在的病房。上海华东医院,是专给高干领导看病的医院,在这里,见到省部级、甚至国家级领导人,那是再平常不过。欧阳林娜的父亲,欧阳望海将军,曾参加过1969年的中苏珍宝岛自卫反击战,后来指挥过从1979年到1989年近十年间的对越反击战,尤其在1984年收复老山、者yīn山等战役中负伤不下火线,荣升当时某军某师副师长,后来在上海jǐng备区任过副政委,少将军衔,副军级,退休后享受副省部级的高干待遇,单独一间的高级病房,专门的医护人员,不远处还有jǐng卫员,这等排场和那巨富之家又是别有一番不同。
病房里,老首长正在病床上看书,而欧阳林娜在一边给父亲削平果。我轻轻一敲门,两人便停下手中事,欧阳林娜迎了上来:“方隐。”
她还穿着jǐng服,估计欧阳老首长是突发疾病,她也刚刚从岗位上过来,“我爸上午和朋友打网球时,扭伤了脚踝,医生说得休息静养一段时间,毕竟年纪大了。”
我将手里的水果和鲜花交给她,向老首长道一声好:“欧阳伯父,你好!”
却在一看到这老将军的面孔,我便有些惊异,他的面部皮肤组织斑纹疤痕明显,像是火烧过一般,而且是大面积的烧伤,看得出移植过皮肤,但毕竟面积过大,疤痕还是非常明显,现在这张脸定然不是他天生的面容了,遥想他戎马一生,枪林弹雨、硝烟火海中走来的人,即便脸被毁了容,但能平安活命已经是天大幸事了,不由对老将军愈生敬佩之意。
“年轻人你好啊!”老首长声若铜钟,却不苟言笑,军人气势扑面而来,“谢谢你来看我,哎,年纪大了,一个跌跤竟然扭着脚了,想当年进攻冲锋时,我从几米高的石头上跳下去,一个地滚,爬起来继续跑,哎,不行了不行了!娜娜,给搬个凳子。”
“老首长你身体jīng旺着呢,何止是你啊,我们年轻人不小心也会扭着脚……”
欧阳为我搬来一张椅子,“爸,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他叫方隐……”
欧阳望海老将军反复打量着我,点点头道:“方隐啊,你真是天生好命好福气呐,我这心肝宝贝,这么多年,多少军队、市里领导、有钱人的孩子都来提亲,她一个都看不上,这都快28岁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可是,嗨!”老将军一生长叹,望望欧阳林娜,又再望着我,“小伙子,你知道这些天,为了娜娜推掉那婚约,她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和我争执过多少次、哭过多少回么?娜娜这么懂事、孝顺的孩子,从没有顶撞过我一回,但这次,为了她的心上人,她第一次和我争吵,我要是不答应,她便要搬出去,和你在一起,先斩后奏!”
我抬头一望欧阳,她也正好望向我,但见她嘴角淡淡一笑,眼眶却似有发红。
“娜娜,你知道吗?我年纪也大了,现在你做任何事,我也是拦不住你的,这些事迟早都会来的,我若真是棒打鸳鸯,阻拦你,那我也真和封建顽固分子、地主老财没有区别了。”欧阳将军再次一声长叹,望向了窗外,“我知道这总有一天要发生,这一天迟早要来,果不其然,真的就来了,我一辈子,也算命好福大,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我也心满意足了,只是,每每夜半临窗而起,却也懊悔愧疚不已,我实在对不起……”
“爸爸!”欧阳仿似听出了什么异常,“你在说什么呢?对不起什么呀,你是我爸,现在是我违背了你的意愿,该我给你说声对不起,因为我没有找到让你满意的女婿,只是,爸爸,我的确爱着方隐……”她说完抓起了我的手,握得那么重,我只觉一股火热在手心升起。
而我,一个劲地在原地发呆:我该不该?
我该就这样承受她的爱么?我们虽然一路并肩合作多次,我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但要说感情,自从她上次向我表白后,我就一个劲地这样问着自己。
难道,真就这样和欧阳开始?
“娜娜,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这一天,的确是来到了,终究避不过,你找到的这位你爱的男子,是一个玄门中人……”
“对啊,就为这个事,和你争了好久呢,虽然方隐只是个四海游荡的方士,但是我义无反顾,爸爸,你知道我的心xìng,我不为钱财,不为名利,只为一个真正喜欢的男子、也会疼爱我的男子……”
“不,娜娜,我今天让你把他叫来,真正要给你说的,并不仅仅是这些事。”欧阳老将军视线从窗外移回来,缓缓扫视着我和欧阳林娜,“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亲生父亲,在1984年对越反击战时,便消失无踪了……”他说到这里,语气陡然一转,直让我和欧阳林娜瞬间震颤。
“爸……你说什么?!”欧阳瞪圆了眼睛,紧紧抓住我的手,差些没有跌倒。
欧阳将军又移开了视线:“你的父亲临走时,对我说过,当你长大后找到一位玄门中人为夫君,便是一切真相大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