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薛嵩还是做了一些解释,说道:“陶使君,这与蜀魏之争是两个性质,悉诺逻是来掳掠的。因此不敢久持。而且我们正在攻打积石山,现在有可能悉诺逻还没有听到消息。街亭未必好守,可只要守上两三天,悉诺逻大军受阻,再听到积石山传来的消息,自然退兵了。”
这是逼回悉诺逻。当然不是逼回那么简单。但薛嵩也没有必要与陶汉明做解释。
“但为什么在街亭设伏?”
从岷州到秦州,有两个方向可插入秦州。
第一条,从陇西县的南部,也就是后来的武山县,向正东直插秦州。但是武山县南部属于秦岭北坡西端,整个地势是西高东低,南高北低。因此武当县是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可是这个丝绸之路自武当县起,却是略略向西北方向翘起,与南部地区无关。有道路,可都是羊肠小道,大军行进,十分不便,反而会耽搁时间。
所以只能从东北方向扬起,直插陇西县的中部,然后再向东折向秦州。这一条道路,却是一条光明大道。现在秦州十二州兵力空虚,悉诺逻自然选择这条道路。
但街亭严格来说,却是在秦州的北方略略偏西,就是进攻秦州,按照常理来说,也不会走到街亭。
所以陶汉明只是一个书生,只能看到地图上的道路,却不能看到道路在军事中的意义。
常理是不会走到街亭,但悉诺逻是来掳掠的。现在秦州兵力空虚,为了使收获扩大,他必须要占领街亭。
街亭所处的位置是一个河谷开阔,四通八达,南北山势险要,是进能够攻,退可以守的战略要地。
只要占领了街亭,可以阻止向北逃逸的百姓商人富豪,或者利用街亭的道路达,派出一支兵力东南而下,插到秦州的背后,增加掳掠的收获。
而且一旦朝廷派出援兵,秦州被悉诺逻占领,必须从街亭经过,西南而下,切断悉诺逻的归路,那么悉诺逻有可能会处在一种危险的地位。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他是孤军深入,一旦攻下秦州,离积石山已经十分遥远了。这一个顾忌他不可能不管不问。可只要占领了街亭,等于双管齐下,扼守了所有到来的危险。
所以诸葛亮伐魏,南安、安定、天水三城望风而降,天水也就是现在的秦州。但诸葛亮并不是派兵扼守天水,却派了马谡率领五万大军扼守街亭。而前面街亭失守,后面诸葛亮立即拨三城百姓退回汉中。随时天水就被切成一座孤城,守不住了,不如不守。
这就是街亭的军事价值。
这也是王画在军营中与众将反复讨论过的。如果悉诺逻是常元楷,有可能直接进攻秦州了。血营这一次纯是做无用之功。可就因为悉诺逻是一个智者,进攻秦州之前,第一步就会夺下这一个战略要地。
当然,为了让陶汉明配合,薛嵩同样为他不厌其烦地做了解释。过了大半天,才使陶汉明稍稍有些明白。
但薛嵩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有可能出现意外,因为现在秦州兵力空虚,有可能悉诺逻兵分两路,一路攻占街亭,一路攻打秦州。”
听到悉诺逻还要攻打秦州,陶汉明脸色再一次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陶使君,请你放心。这一次我们不会用血营旗号,有可能用朝廷某支军队旗号。就是他攻打秦州,我相信你也不会守不住一两天。只要守住一天两,听说街亭已经进驻重兵。他要么狐疑不定,退回岷州,要么派出重兵,夺下街亭。后一种的可能性极大。秦州之围自解。”
“那为什么不将大军伏于主道上?”陶汉明指的是从武山到秦州的主道路上。
“陶使君,没有那么简单,这是丝绸大道,来往客商繁多,前面伏下大军,后面就会传到悉诺逻耳朵里面。失去了奇兵的效果,他也会想出他策。这样只有逼着我们与他们正面交锋。可这不是在八州,我们带来的士兵并不多,正面交锋,有可能全军覆没。所以只能选择在街亭设下伏兵。”
这样一解释,陶汉明再不明白,那就是一头猪了。
随后很配合,送来武器与物资,同时派人封锁了消息,当然也集中了能集中可怜巴巴的兵力,连衙役们都捋胳膊肘儿上前线了,开始准备守城。
当然,他也知道与血营合作,会招致朝廷某些人的不满,可是总比让吐蕃破城,做俘虏好。
甚至还他骑马到了街亭看了一眼。
但看过后,再次吓了一跳。
血营带来了五千士兵,四千士兵在断山上设营,下面就是连合川,然后又派了一千士兵驻扎街城。虽然他对军事不懂,可也知道这个布局正是当年马谡的布局。
而且马谡死搬兵书教条,以为居高能临下,正是将五万大军驻扎在断山上,导致让张郃将水路切断,蜀军不战自乱,断山与连合川成了马谡五万蜀军葬身之所。
不管血营与朝廷的过节,可是血营一败,秦州城就会立即被破,陶汉明立即着急以骑着马,找到正在指挥安扎埋伏的薛嵩,急切道:“薛大将军,你不能这样扎营。”
薛嵩呵呵一乐,说道:“陶太守,难道你以为我连《三国志》都没有看过吗?”
“那你,那你,”没有你出来,意思既然你看过《三国志》,可为什么这样安排。
“兵无常策,水无常形,昔日成功之举,能成明日大败之累。昔日大败之举,能成明日成功之喜。陶使君,你还是忙你的吧。如果我们守住了街亭,可你的秦州坚持不到半日,这一举动还是白费了功夫,秦州城中数万百姓还会遭受涂炭之灾。街亭,他休想夺下”
陶汉明心中或信或疑,说相信吧,史书都记载了马谡的错误,用活生生的事例证明过了。说不相信吧,血营那个战绩同样也是打出来的。
心中忐忑不安地离开了。
其实这是有区别的,马谡是五万人,薛嵩是四千人,张郃能付起时间,但悉诺逻却没有时间等待。而且围绕着断山,有着一系列巧妙的安排。同时也为悉诺逻大军敲响第二声丧钟。
薛嵩在街亭布置,另外第三个布置下去了。
悉诺逻就是撤退了,也不一定走王画想要悉诺逻走的道路,所以王画必须做一些布置,让悉诺逻听自己的指挥。
但这些布置不能来强行的,悉诺逻两路人马近九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同时必须很巧妙,这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将领,一旦让他觉不对,他会强行突围,从一条王画不想他去的道路撤回积石山。
因此王画再次做了一些安排。
第一条道路是两军重新在洮州泄合,撤向积石山,这一点显然不可能的。一旦悉诺逻知道血营开始对他动手,洮州离河州很近,还要跨越洮水与黄河以及一些山峦,本身又带着无数掳获的辎重与百姓,这一行又远又危险。
第二条道路就是撤向叠州,向西只要翻过西倾山就到了积石山,这条道路除了有些山道崎岖外,离积石山很近,同时也很安全。
但也正是王画所希望的。
还有一条道路,悉诺逻大军向南与阿甫赞的军队汇合,奔武州渡过羌水入蜀。
这条道路十分平坦,也是当年武候伐魏的故道。
但诸葛亮选择这条道路在历史引起了很大的争议,这就是出征前,魏延提出出子午谷,奇袭长安的战略,他让诸葛亮给他五千士兵,也就是长安入蜀著名五道中的子午道,然后让诸葛亮走当时更平坦的褒斜道汇合,一举夺下长安。
但被诸葛亮以“以为此悬危,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拒绝了。
不能否认诸葛亮的军事本领,未出茅庐三分天下是何等的战略眼光,七擒孟获,以弱蜀伐强魏打得魏国只有还手的力气,这是何等惊艳的表现?但与他的战略眼光相比,战术天赋稍逊一筹,更比不上他治国的才能。
在他治理的蜀国几十年里,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多次伐魏,国家没有拖累,百姓没有抱怨,就凭借这一点,恐怕萧何都要向他让上一筹,更加上他的品德,足以挤身中国名相前五位
但战术上眼光确实差了,不错是不错,比李靖他们,最少差了从上海到北京这么远的距离。
这一次选择武候有没有错?
错了
当时魏延说:“闻夏侯茂少,主婿也,怯而无谋。今假延精兵五千,负粮五千,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茂闻延奄至,必乘船逃走。长安中唯有御史、京兆太守耳,横门邸阁与散民之谷足周食也。比东方相合聚,尚二十许日,而公从斜谷来,必足以达。如此,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矣”
是不是这回事,现在回头看,是这么回事。子午道虽然奇险难行,可是魏延久镇汉中,怎能对子午道不熟悉呢?就象王画在鄯河,对洮州与渭州熟不熟悉?再说魏军会不会设下伏兵?如果设下了,还真危险,许多地方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魏略》中却清楚地记载了:始,国家(指曹魏)以蜀中惟有刘备。备既死,数岁寂然无声,是以略无备预,而卒闻亮出,朝野恐惧。因此,武候次北伐带着很大的隐蔽性与突然性,魏国在军事物资上,甚至精神上都没有一点准备,怎么可能在几百公里长人烟荒芜、崇山峻岭、长达几百公里的山谷中留下一支伏兵?
其次夏候茂会不会逃走,或者反抗?同样《魏略》中也记载了这个人物,曹操的女婿,可是一个典型无用的花花公子,魏延深知此人,故判断他逃走是完全有道理的。
第三条没有陇右的支持,就是夺下长安是不是孤军守城?这也是诸葛亮伐魏取陇右的原因。此时赵云、吴壹、马岱等宿将尚在,如招抚关西胡羌为臂助。诸葛亮、魏延分别率领的主力与偏师会师于潼关,然后魏延配合诸葛亮夺取陇右,这样八百里秦川,咸阳以西确实可以“一举而定”。其实,魏延之谋是有先例的。楚汉时,韩信为大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主力东出潼关,分军越陇山与从汉中向祁山的支军配合成钳形攻势取陇右。高祖还定三秦,一举而攻克关中。魏延所出之谋,自韩信出汉中之策,而其勇猛又过于淮阴侯。
有如此猛将不用,却用了刘备叮嘱过不能大用的马谡,求稳是对的,他身负一个国家的担子,不得不小心谨慎。可是行军作战本来就是正奇相合,更何况蜀国也没有魏国强大,根本没有那种用大军稳步进压的本钱。
或者是不是稳?
魏延失败了也不过是五千人,马谡一败是整整五万人
就是魏延本人诸葛亮事后也没有反思,临死前还下了一道命令,“若延或不从命,军便自。”这句自不是让蜀国杀掉魏延,只是说小心魏延。但正因为这句话,让杨仪与魏延开始火拼,一文一武之才双双亡命,毁去了蜀国两大栋梁之材。
但是不是谋反呢?后来无数人证明魏延确实没有反意,他官爵在杨仪之上,也没有必要服从杨仪指挥,烧栈道也只是为了自保,返回成都向后主奏报事情原委。但因为诸葛亮的暗示,连蒋琬董允都挑拨说魏延“疑反”。活活将一代名将害死了。后来《三国演义》再加了一把火,让魏延在不知真相的人们心中几百年都无法翻身。
其实说到底,魏延有才华,喜欢用奇兵,这让诸葛亮看不惯。得不到重用,有些小牢骚,这也是难免的,却加重了诸葛亮的疑虑。不但魏延诸葛亮没有用好,示问一代名将赵云在诸葛亮手上有没有得到过重用呢?
赵云还好,已经证明了,魏延这个刘备亲自提拨的小将,有可能是刘仁轨苏定方之流,活活让诸葛亮憋死害死
所以这是一条悲哀的道路。
但因为整个战略,这条古道不得不摆上了王画的案头。
这一条道路入蜀,有两条道路返回积石山,第一条道路就是从扶州,也就是后来的九寨沟进入吐攻守的迷桑,直插积石山的后面。这也是一条安全的道路,虽然同样不大好走,可正面避开了血营在积石山前的军队。如果没有布置,悉诺逻押着大量辎重与百姓,很有可能就会走这条道路。第二条则是更南方,道路要宽大一点,松州。
不过这样一来,必须攻克松州,否则就无法越过松藩沼泽,也就是后来红军过的草地。
但现在松州出了一个牛人,松州都督孙仁献。
这是一个文臣,才来到松州一年多时间,然而在这一年多时间内,让前来抢掠的吐蕃吃了许多苦头。只是战役并不大,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但却不可能让王画与悉诺逻疏忽的。
如果悉诺逻急着回去,还带着一大队物资唐朝百姓俘虏,正面硬碰这个不知深浅的孙仁献,似乎也不是悉诺逻的风格。因此,这一条道路也可以丢弃不理。
而且松州也不属于秦州管辖范畴,兵力抽调并不多。这更让悉诺逻选择撤退路线时,不得不慎重考虑。
实际上这一条道路也不需要考虑,无论是从扶州,还是从松州,必须经过武州。
只有武州不下,悉诺逻就因为时间的原因,最后放弃入蜀的选择。
但是武州同样兵力空虚,扶州是一个小州,所以王画只好将眼光放在了孙仁献的身上。
宋益安来到了松州城中,求见孙仁献。
因为坌达延雷人的事情,宋益安现在唐朝名声大震。连说书中的人,都在那个四不像的小说,多次提起这个说客。
孙仁献同样感到好奇,立即命人让他进来,看看这个将坌达延忽悠得东南西北都认不识的说客长得什么样子。
人进来了,长得很清瘦,不过一身儒衫,倒也十分干净利落。
孙仁献感到好笑,问道:“你就是韦空?”
宋益安呵呵一乐,说:“我诓骗坌达延,所以用韦空这个虚假的名字。但今天前来,与使君袒诚相见,所以用我真实名字。”
“哦,你前来有什么袒诚相见的?”
“我是为岷洮数州被俘的百姓,以及唐朝的尊严,前来替血营请求孙都督相助的。”
“你们血营还有唐朝尊严的说法?几千百姓?好象奎子山与兰皋山下,近十万唐朝士兵英魂未失,怎么你关心起来几千唐朝百姓的安危?”孙仁献无比讥讽地说道。
“孙都督,如果这几万士兵不死,难道让我们血营战士一个个象呆子一样低下脑袋让朝廷的人砍头。不但是让朝廷的人砍头,还让突厥与吐蕃人砍头,再让百姓给吐蕃人与突厥人洗掠一番。孙都督,我以实名求见,所以袒诚相来。如果孙都督连这中间的是非曲直都不明白,在下只好回去。反正吐蕃人洗掠的也只是洮叠宕秦数州,与八州有何关系”宋益安说完后,立即起身。
不过孙仁献也不生气,这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可惜朝廷一直对他疏忽了。
他伸了一下手,虽然同样是文官,可是孙仁献却更近似萧嵩与张孝嵩,力气很大,可怜只是一拽,宋益安就乖乖地让他拽到椅子上坐下。
然后孙仁献说道:“某不管你想来做什么,但是某问你,难道几十万士兵或俘或毙,不是事实吗?”
“孙都督,既然你这样问了,我也告诉你。这一战,如果不是我们营督下令,想要保全唐朝士兵性命,你以为还有那么多俘虏生存下来而且当兵,就要有随时牺牲于沙场的打算。兵是兵,民是民,难道孙都督,你这一点区别都不懂吗?”
说得也有道理,孙仁献呵呵一乐,问道:“那么你们营督,想要某要为你们办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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