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知道此事的几个重要将领眼里都有了一些忧虑之色。
王画眼睛转了一圈,他在看手下这些将士的脸色。
什么样的军队才是一支铁军?各有各的说法,但有一点,当初匈奴大汗冒顿,可以命令手下士兵射杀自己的爱骑、爱妾,最后包括他的父王,也正是这一支军队,在大漠上纵横驰骋,所向无敌,将匈奴推到了一个颠峰。
周亚夫的军队可以阻挡天子之使,因此这一支军队才能迅平定诸王之乱。
如果都象莫贺干这样,对他的命令产生质疑,那么王画会非常地失望的,至少这支军队不能达到王画所期望的地步。
他笔直地站在哪里,任由北风从脸上掠过,一张脸却比寒冰还要冰冷,直到将所有人的脸色都看在眼里才下命令,将士兵以一百人为一单位,三百人为一配合。立即将丰州四周所有道路封锁,同时带着五百士兵立即进入丰州城盘查此事。
生了这么一件大事,丰州大小官员也慌了神。当王画进城时,他们已经查出一些线索,当时坊市上还有许多百姓,特别丰州城地处边境,从事耕种的百姓很少,大多数从事畜牧、商业以及杂艺,有许多能工巧匠。当时情况虽然有些混乱,可里面还有数位画师,将这十几个。胡人的相貌画了出来。
立即命人将城门关了起来,同时查找这十几个胡人的来历。
王画进城时,已经有了一些结果。这些胡人是昨天从黄河南边而来的,现在过河很方便,黄河早就结冰了。连摆渡都不需要。
进了城后。他们在一家客栈下榻,一早结账离开,但有一个伙计与他们攀谈过几句,他们话很少,只是对这个伙计说了他们是进城采购货物的。但在无意中。端菜时听到他们的说话,得知其中一个人姓康。
听到这里,王画与丰州刺史对望了一眼,姓康?昭武九姓?
在灵州与夏州、丰州以南,绥州与盐州以北,这一片广大狭长的地方,唐朝设置了专门设立了鲁、丽、含、塞、依、契六州,又称六胡州。实际上从灵州到幽州这一带都被唐朝用来安排胡人居住的。这是当时的宰相温彦博向李世民出的主意。既可以安排了被俘获过来的胡人,让他们接受唐朝的统治,还可以让这些凶悍的胡人为唐朝拱卫北方边关的安全。
当然,为了让他们安心居住下来,还有其他的一些措施,比如让他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族群居住,让他们保留原来的生活习惯与宗教信仰,也交纳税务,但比唐朝内地百姓的税务要低一点。
可也不好说,如果遇到一个暴虐的大臣,同样也会横征暴敛。
但在一些胡人集中的地方也设立了一些羁糜州,与直隶州不同,也交纳贡税,当然交纳的税务也是不等,看羁糜的程度,比如原来的波斯境内。属于唐朝羁糜的地方。只是稍稍有一些进贡罢了,另外主管的官员是属于羁糜境内族人自己的领,唐朝顶多委任一些官员协助他进行管理。
六胡州就是这项政策的产物。
但在唐朝调露元年呐年,突厥阿史那温博与奉职二部暴乱,北部的许多羁糜州跟随叛乱,随即被当时最顶盛的唐朝大军镇压。鉴于这一次的教,唐高宗不得不考虑到北边的安全,前面十六国之乱还没有几百年的历史在哪里,因此将许多羁糜州的权利收回来,六胡州也跟着成了直隶州。
虽然温彦博是一代贤相,王画对他这项建议却很不赞成,胡人安置是一件好事,如果不将胡人在当地的比例控制起来,充塞大量汉人进去。以后还会有大的祸事产生。安史之乱中,安禄山使用的军队就是因为有大量胡兵,所以才敢叛乱的。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当时李隆基已经变得昏庸了,如果是早年的李隆基,安禄山甚至连李隆基都不能迷惑,更不要说敢作乱了。
但在今年再次生了变化,老武为了使六胡州更好的管理,简化为匡州与长州。这又是有背景的,随着东突厥的崛起,特别是默啜与吐蕃勾结,轮番向唐朝动进攻。吐蕃人向唐朝讨要安西四镇土地与突厥十姓百姓,默啜向唐朝讨要六胡州与单于都护府等土地,还要财物、谷物种子、农具与铁器。不过老武很有志气,虽然她许多策略上都出现了一些重大的失误,可在土地上寸步不让。
但答应了默啜的后一条,种子的事因为气候,对默啜没有帮助,为此默啜还用它为理由,进攻唐朝。可是后面几条对突厥国力的强大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为此,王画在春闱时写策子,还说过此事。种子还是可以提供的,让他们从马背上下来定居下来,战斗力削弱,便于管理,对大家都是好事。可有的技术不能提供,否则他们强大了,反过来又给唐朝威胁,这种绥靖的方式永远都不能使用。他还隐晦地写道,到是可以提供大量奢侈品,使这些人安于享受,甚至还可以贯输道佛两教的教义,使草原上出现大量的寺庙与道宫。
但因为地理位置,不但本身常受到默啜的侵略,还有大量的铁勒、党项等部族迁居于此。设立二州的原因,第一就是使刺史手中权利更大,可以集中更多的兵力与财力防备突厥人的进攻,第二两个州的策重点不同,以便安抚越来越多的党项人。
然而这么多游牧民族集中在这一地区,生活方式不同,宗教信仰不同,文明方式不同,无疑是一个火药桶。王画血字营到了这里,看到这情况,还写过一篇奏子,向朝廷做过提醒。
而昭武九姓中,其中的康、何、石、安等姓,在六胡州都有强大的部族存在,对唐朝官员的命令,时常阴奉阳违。对此,为了安抚这些部族,朝廷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做得不过份就行了。
王画立即喊来几个士兵,让他们带信到九姓居住之地,将他们的酋长与头人请到丰州来。
这几个士兵下去后,衙役又进来禀报,说这十几个胡人骑马出了城,但并没有看到他们掳获了什么人带出城门。
王画冷“哼一声,李持盈是相王的女儿,可以说是现在唐朝最尊贵的郡主。
而且朝中虽然朝争很厉害,这让老武很恼火,可一直没有大的动作,在刚刚不久的一次任职中,还用了韦氏家族的韦承庆做了凤阁侍郎同平章事。更能说明老武对继位人不想再做变动了。
也就是说李氏登顶,不用置疑。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昭武九姓对朝廷一直阴奉阳违,可也不敢犯下这个大忌。这是另有人主使的,这十几个胡,凡为了制浩混乱与掩人耳正绑架李持磊的却是兵四八
这一条线索到此中断,王画下令士兵配合丰州城的衙役,对丰州进行搜查,但一直没有结果。
几天后。昭武九姓的酋长一个个到来王画却没有让他们拜见,将他们安置在客栈中。
灿生的酋长也听说了这件事,看到王画这种态度,心中都有些忐忑不安。他们可以对各州刺史,置若罔闻,但对王画却没有这个胆量。
王画的血字营威名是实打实打出来的,并不是鼓吹出来的。强大的突厥,强大的突骑施,都数次败于他的铁军之下,况且自己这些力量更小的部族。
等到几个头领聚齐了,王画才将血营主要将领以及丰州的主要官员,以及这些头领喊了过来。
王画没有说话,甚至连座位都没有赐予这些人。
虽然有点傲慢,可也表示着他内心的愤怒,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王画本人正伏在桌子画一幅画。
唐朝人自认为的画坛宗师以吴道子为第一,周昉为第二,阎兄兄弟为第三四,尉迟乙僧、张澡、韩斡、李思毛、薛缓为第五到第九,这九人称为画坛神品,王维却是立为第十二位。
但在后世,吴道子之得丹青之穷妙,毫无疑问,还是唐朝画家的位。然后阎氏兄弟、李思与王维并立而行。虽然周昉画佛像真仙仕女之精妙,尉迟乙僧传写印度晕染法,有助于中唐绘画新思想的崛起,张澡手握双管齐下画松,韩择画马都让人传说鬼使到人间来请他画马的地步,薛缓也就是帮助太原王家画腾王阁图的那个画家,他善长画鹤,张氏兄弟爱鹤嘛。但在后世,他们影响却远不及王维与李思刮。
这两个人最善长的就是山水,李思画山水喜用青绿浓丽,开创了画坛北宗之祖。王维因为投降过安禄山,安史之乱后因此污点,得不到重用,于是心灰意冷,但反而养就了他谤泊的性格,对他的绘画境界大有帮助,特别创造了一种水墨淡彩画山水的方法,也就是破墨止水。因为这种画法绘画,给人一种然高远的印象,于是逐为士大夫喜欢,开创了画山的南宗。
应当来说,王画的画法,却是融合了后来种种画法的技艺,各种技巧也因为几千年的展,到达大成的地步,还因为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画瓷,更着重于西方画法的真实感,融合了某些西方的技巧。
当然,这一点也为现在的人所诟齿,认为不好,一昧讲究真实,脱离了国画的神韵。直到他约战天下,十幅新颖的大作张帖出来,才典定了他在唐朝画坛的地位。
可骨子里他就是受王维这种南宗的影响的。因此他的图画始终给人的感觉很淡雅。
但这幅画却是一个意外,完全使用了李思的青绿之法,笔势道劲峭森。
远处大山峪拔森立于云端,青松上更有皑皑白雪,更给人一种幽阴清冷压重之意。
画是好画,可看到这幅画,可以想像他现在恶劣的心情,几十个站在一起,一个不敢出一声大气。
王画将笔放在砚台里面,开始调制墨色,才开始说话:“那几位是昭武九姓的领。”
九个酋长与头人站了出来,小心地答道:“我们就是。”
王画连头也没有回,更不用说看他们一眼,继续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们九姓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矛盾,对朝廷有很多不满。”
虽然王画岁数还是很可经过常年的塞外风霜,使他看上去比年龄更成熟一点。加上现在的地位与名声,配合着浓烈的杀气,这一句话。让人感到一种威逼。
灿生的领吓得不敢回答,相望了一眼,其中的年青领康待宾再次小心地回答道:“王营督。矛盾肯定是有的,本来朝廷设立六胡州,就是专门安置我们昭武九姓的部族。但现在不但有突厥人,也有党项人还有吐谷浑人,大量涌进六胡州。你也知道的,六胡州地处北方不适合耕种,大多数靠游牧为生。这样挤压了我们昭武九姓的生存空间,各部为了争夺地盘,难免有一些矛盾产生。还有,向朝廷进贡税役,编齐户民,我们也没有怨言。每年我们九姓都为朝廷输送了大量的勇士。”
这一句话也不是虚言,不但朝廷使用了大量能征善战的九姓胡人为士兵,镇守边关,就连血字营还有几十个出身于昭武九姓的士兵。
“有的官员不好,贪墨暴虐,下面有时候,有一些族民产生不满意是难免的。但没有人真正对朝廷产生怨恨之意。”说完了小心地看着王画。
正因为这一点,昭武九姓感到浓烈的失意,十几年后,开始叛乱,但也被唐朝镇压了。昭武九姓经此一役后,力量再次削弱。到了晚唐时,唐朝丢失了安西四镇,沦落到与吐蕃人争夺盐州夏州,昭武九姓在双方倾辗之下,流动到了河东石州,后来大多数演变成汉人。
六胡州设立了新害州,但已经转变成抚慰吐蕃人与南迁的回鹘人了。到后来又成了党项人的天下,直到西夏的建立。
总之,这是一段复杂的历史,可对民族的问题,就是王画前世,许多国家都没有办法彻底解决,更不要说在这个落后的世界里。
王画也知道最后党项人因为得到了六胡州与夏州,成了汉人的心腹大患,可也没有办法预防。
实际上他对党项人的感情还没有对待昭武九姓来得更亲近。
在他去年春天带领血字营士兵实战练军时,因为常驻扎在丰、夏、绥与六胡州一带,与昭武九姓还有一段不错的交情。但爱屋及乌,恨屋同样及乌。
因为自己对待李旦的立场,王画对李持盈对他忠渝的感情,一直感到歉意。
现在可以断定参与绑架的那十几个胡人是昭武九姓的人,因此王画对昭武九姓的态度也在改变。
王画没有说话,但他开始再次作画,在山石上画了几只灰兔,瑟瑟抖地望着天空。然后在图画上方开始着墨,不一会儿一只雄猛的老鹰出现在崇山峻岭之上,正从云霄中向下凶狠地扑来。
康待宾对绘画是一个门外汉,但他看到这只雄鹰成形后,再配上这幅森冷的画面,立即有了一种生机,但也有了一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王画丢下了画笔,转过头来,这才正式看着他们,特别是将眼睛盯在康待宾的脸上,突然一拍桌子,康待宾吓了一跳,王画厉声说道:“于是你们就绑架了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