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一月,也就是现在的正月。
新炉终于在李红还没有返回时建好了。
王画准备开炉,但不是烧制新瓷,而且试验土质。
这才是一个开始,在前世烧制细瓷一般有八十几道手续,如果是那种顶尖的细瓷,手续将达到一百多道。当然现在,没有那么多,有许多手续因为没有科学仪器也无法实现。最比如现代烧瓷,炉火温度根据不同需要,控制在八百度与一千两百度,上下温度不能误差二十五度,精致的瓷器误差十度都不允许。
在唐朝可能实现吗?
更不要说各种化学仪器设备了。
但是程序也有不少,并且为了技术的熟练,工人就分为原料加工、制缸轮工、制碗轮工、托工、装窑工、烧窑工、清窑工、行货工、搬运工,甚至后面还有画工、割笼工等等,匠人还分为小捏盘、大捏盘、主捏瓶等等。而王画原来的职业就是画工,在烧出瓷器原坯后,剔出图案上彩的活。不过到了王画这种地位,他出手的活已经非同小可了,在市面上基本上很难看到。
这也是王画买人转手的瓷窑原因。现在对人力资源很漠视,除非真正的人才。实际上这些基层工人同样很重要。
但经过王画改进后,比如装匣,许多工人就没有做过,这还有一个摸索熟悉的过程。
其实实验土质比较好办。主要是后面的事,瓷彩与瓷釉。
这个配方才是攻克新瓷的最大关健与难度。各种不同瓷釉的配方都不相同。比如白釉就是用产于禹州南北屏山的白碱原石,粉碎制成的,黑釉又产自于彭城,黑青却来自于外国,以及元青花同样也是来自于渤泥与西域伊拉克一带。有的现在王画还有条件能找到,有的根本是望洋兴叹,这要通过大食商人协商一下,看能不能帮忙。这希望很缈茫,就是人家答应帮忙了,也必须等到王画烧出精瓷,有了商业交往后,看在贸易的份上,才有可能帮助。但就是帮助了,也未必会找得到。
还有工艺的问题,比如打泥浆,也要制作出一些器具,利用水力,加快打浆度,提高泥浆的融合性。这样烧出的瓷器原胎才会更紧密。其实等于一半是彻底推翻了旧工艺了。
王画将他父亲喊来商量。不可能为了试验土质开一次或者开数次窑炉,太浪费了。
因此,顺便让他父亲烧瓷器,夹在中间,将不同的土质做一个试验。除了这一点外,还有因为又开了一个窑炉,必须再次聘请工人。这都需要他父亲的帮助。
这些天,他这个儿子在古古怪怪地造这个新窑,王迤一直在观看。有的能明白,还给了他一些启,有的就不明白了。而且看到这个儿子态度很慎重,在窑洞四周不惜本钱,砌了一个高大的围墙。
既然儿子这样说了,他只好照办。谁叫现在家中等于让了这儿子掌权了。他内心深处,也想看看这个新炉,新方法烧出什么样的瓷器。于是一边聘请工人,也就是王姓的族人。
这也是让王迤苦恼的地方。王画开始的薪水太优厚了,无疑地增加了烧瓷的成本。如果不是自己技术“先进”,烧出的瓷器价格高于其他瓷器,增加了利润,有可能都因为王画开始的高昂薪水,最终将瓷窑再次拖垮。
这一次王家请人好请了。
都知道王家小二有出息,而且人家烧出的瓷器也好,这代表着利润高,窑洞不容易倒垮。不过让王迤遗憾的是,族人来了不少,可技术熟练的工人,大多与东家签了契约,不敢前来。
有的族人根本就没有摸过瓷器活。这些人要来干什么?就是学徒吧,吃住是自己的,还得跟着师父后面白做几年活,奉年过节的还要送礼物。这只是学外徒。还有一种吃师父的,学里徒,时间一般六七年,挨打挨骂是常事,还要帮师父家做家务活,叠被子、端尿盆、做饭洗碗,甚至洗尿布和女人的衣服。做了三年后,手艺学得差不多了,还不能出师,继续帮师父干三四年白活后,才能自己独立谋生。
要么在窑上做粗活,搬搬运运的,这种薪水很低的。窑上也不缺少这些粗活工人。
看着这些族人央求的样子,王迤不知道怎么办。依他直接将这些族人拒绝算了。可儿子那天在宗族大会上放出那些光亮的话,现在拒绝了,等于是在扇儿子的耳光。
这时王画走出来了,对王迤说道:“父亲大人,算了,一边让他们做着一边让他们学着。”
这一句放出后,族人欢声雷动。
这无疑使王家在王姓一族中声望达到了巅峰,王迤苦着脸,对儿子这种“仁慈”很不赞成,甚至这种声望他也不想要。
这时李红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皇上又给了王画三百金,这笔钱放在洛阳不算什么,可放在青山沟,那是一个大数目。另外随着新纸的研成功,王画也聘请了一些族人帮忙,这种新纸也会为王家带来收入。
算了,也不计较了。
这个儿子会败也会挣,似乎挣的度过败的度,由着他来吧。
但王画却开不起来心。
老武让他下次科考,也就是意味正式表态,让他进入官场了。做官他不喜欢,在他前世就不喜欢政治,他的脾气倔,到了官场吃不开,而且现在朝争复杂,一直到十几年后,李隆基政变成功,可后面还有他隆基与太平公主的角斗,直到太平公主被击杀,朝堂才稳定下来。
现在进入官场,有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自己能有什么理由拒绝?
看着王画愁的样子,李红不解地问道:“二郎,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好你个头,”王画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站起来,到瓷窑上察看去了。
现在进入正月中旬了,每天早起来,地上撒满了一层银霜。王画的时间也更紧了,因为春天到来,他必须实现他在宗族大会上讲的话,变出大批田地,让王姓的佃户与一些部曲耕种。
这可不是山地,而是耕田。现在地主都要想办法屯集土地,就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不过王画另有妙计安排,只是时间紧迫。
瓷窑上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
这时,他家却来了一个不之客。
王画看到了后连忙放了一个礼,吉顼吉大人。然后上茶,问道:“吉相公,怎么跑到我们这块寒地了?”
吉顼不是李隆基,不是李裹儿,可是堂堂的一个宰相。这让王画感到不解。
吉顼叹了口气说道:“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吉顼想想也是,他呆在这个山村,消息不是很灵通。于是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吉顼因为武懿宗冒赵州之功,在武则天面前争辨。实际上这也是他担任宰相,看到武则天现在脾气转得有些温和,有些傲慢造成的。武则天不悦,背下里对人说:“今天在朕面前都轻慢诸武,况且他日朕不在人世时!”吉顼不知道此事,后数日进谏,武则天突然暴怒说道:“昔日太宗有师子骢马不能调教,妾言于太宗曰,妾能制之,然须三物,鞭、铁锤、匕。鞭之服,锤之,锤之不服,用匕断其喉。太宗壮朕之志。今天你有资格污朕匕。”
听到这话,吉顼汗流夹背。
王画也汗流夹背,他正在想办法怎样拒绝武则天呢。这则有名的故事,没有想到是从训斥吉顼传出来的。这也再次提醒了他武则天顺昌逆亡的性格。自己竟然胆大包天地想拒绝武则天伸出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