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严用了半年时间,连克襄阳、宛城,将南阳郡收入囊中,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同时,也展示了自己的用兵才能。相比于诸葛亮两次北伐的缓慢进程,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这个大将军当得名至实归,也从侧面证明了诸葛亮不知兵的论断,为从诸葛亮手中夺回兵权,实现当初刘备遗诏奠定了基础。
如果一切顺利,诸葛亮将兵权拱手相让,甘心做一个只负责民事的丞相,也就等于拱手让出了蜀汉的控制权。没有兵权的丞相是不足惧的,兵权在手的大将军随时都可以弹劾丞相。
任何时候,兵权都是一个杀手锏。
诸葛亮不肯束手就缚,宁可丞相府在成都被大将军府压制得喘不过气来,也不肯放弃兵权,回到成都,无非是想将关中、陇右的兵权牢牢的抓在手中,利用北伐并州的战功来证明自己,从而达到反制李严的目的。
李严用皇帝的名义下诏,决定两三年之内不大动干戈,与民休息,也是想限制诸葛亮立功,至少不让他有借口动用全国之力出师。在李严看来,如果没有益州的帮助,仅凭汉中、关中的实力,诸葛亮能集结的力量非常有限,平定并州的可能性非常小。
所以对诸葛亮的出师并州,他并没有阻拦,而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等着诸葛亮劳师动众却一无所得的时候,再义正辞严的指责诸葛亮,坐实他不知兵的罪名。彻底剥夺他手中的兵权。
原本一切都和李严估计的差不多,唯有一件事有些意外,魏霸居然同意了诸葛亮用战马换烈火弹的要求,并且又同意诸葛亮用打白条的办法,前后给了诸葛亮一百二十万枚烈火弹,五十万石米。这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帮助,且不说一百二十万枚烈火弹,仅是五十万石米,就给诸葛亮多出了两个月的时间。
李严很生气,不过他却拿魏霸没办法。这不是官方拨付。而是民间交易,从道理上来说,李严无法指责魏霸。等他击败了诸葛亮,独揽大权的时候。他再来追究魏霸的责任。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朝堂上对付政敌。理由从来都是次要的,实力才是最根本的倚仗。
李严也清楚,魏霸这么做正是他心虚的表现。如果诸葛亮败得太惨。让李严独大,他的下场也不会太好。兔死狐悲,从他自己的利益出发,他也需要帮助诸葛亮。否则,仅凭诸葛亮的一张白条怎么可能换到百万枚烈火弹,五十万石米。
三人较力,就和三国纷争一样,敌人和盟友都是不固定的。除非一方占绝对优势,否则谁也没有十足的胜算,连横合纵是免不了的事情。
好在这一切都在李严能够接受的范围以内,他相信魏霸也不会希望诸葛亮一家独大,一百二十万枚烈火弹、五十万石米,也不足以让诸葛亮奠定胜局。
可是,诸葛亮现在的推进速度却彻底动摇了李严的信心。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推进到洛阳外围,让他一个月的时间拿下襄阳的战绩显得那么苍白,那么不值一提。如果诸葛亮再顺利拿下洛阳城,那以后谁还会记得他李严拿下宛城的战绩?
面对凯旋的诸葛亮,他还有机会吗?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危机,不由得李严不紧张。
马谡也有些慌乱,不过,可能是因为他不是诸葛亮最直接的对手,所以他不像李严这么紧张,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他思索片刻,笑了起来。
“大将军,丞相的进兵速度的确很快,可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马谡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抬起头,笑容满面的看着李严:“大将军,与其说丞相进展神速,不如说魏军准备不足。自从函谷关迁到新址之后,函谷之险已经不存,曹真久病,兵力又不足,面对丞相的新锐之师,连战连败也在所难免。如今丞相兵临函谷关,离洛阳不到三十里,魏军已经退无可退,必然死守。丞相却是离长安千里,远途运输之难,可想而知。此为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
李严沉默不语。这些话都是空话,你可以说他有道理,也有可说他一点道理也没有。诸葛亮又不是第一次领兵,这些道理他能不懂?
“其次,丞相如此迅速进兵,恐怕也是不得已。现在已近腊月,离明年春耕还有三到四个月,他已经将汉中、关中的存粮抽调一空,十几万的壮丁聚集在战场上,如果不能在春耕之前解决战斗,让这些壮丁们回到土地上耕种,明年秋天,他收什么?”
李严眉头一挑,心有所动。这个理由比刚才那个理由更实在一些。诸葛亮全力以赴,如果不能在春耕前解决战斗,春不种,秋不收,关中大饥在所难免。没有粮,纵使立了不世之功又如何,关中又如何稳定。关中是诸葛亮的根基所在,他不可能坐视关中崩溃。
不过,李严依然不放心。诸葛亮能这么快的攻到函谷关,就不能再接再厉攻下洛阳?就算他无法攻克洛阳,但是分兵攻取并州也是有可能的。别忘了吴军也在攻击,前锋已经到达颍川,离洛阳不过一步之遥。一旦双方夹击洛阳,曹睿又能守得住多久?
速战速决,也许正是诸葛亮的计划。
李严没有和马谡再讨论,用兵的事,和马谡讨论没有意义。在马谡离开之后,李严给孟达写了一封信,希望他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或是出兵颍川协攻洛阳,分一杯羹,或是准备攻击吴国,破坏联盟,打乱诸葛亮的计划。
马谡离开大将军府之后,也立刻给魏霸写了一封信。他在李严面前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他对结果如何也无法预测。他现在只能和魏霸结成联盟。看看魏霸怎么打算。在他看来,诸葛亮能不能一股作气的拿下洛阳和并州,魏霸愿不愿意出手帮忙将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
成都城外的诸葛庄园。
黄月英搂着诸葛瞻,静静的看着院中的一丛翠竹。虽然已经是冬天了,可是成都气候温暖,竹子又是常绿的植物,居然看不出一点冬天的肃杀,只是翠色有些暗哑,不像春天的竹子那么鲜亮。
马氏拉着诸葛攀的手,默默的站在一旁。目光不时的瞄一下案上的书信。
这封书信是刚从前线发来的。诸葛亮不管多忙。每隔三五天总会写一封信回来,或是叙说前线的情况,或是询问家里的事务,又或者是没什么大事。纯属问候。从第二次北伐开始。他已经两年多没有回成都了。就是通过这些书信和黄月英保持联系。
黄月英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甚至是几个月前当诸葛亮卧床不起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担心过。马氏不知道诸葛亮的信里写了些什么。也许是战局不顺利?
想到前线,马氏总是不由自主的会想到亡夫诸葛乔。如果诸葛乔还活着,他肯定会是丞相的得力助手,而自己的境地也不会这么尴尬。她是襄阳马家的人,她和诸葛乔的婚姻就是襄阳马家和诸葛亮友谊的象征,现在马家和丞相已经决裂,诸葛乔也死了,她在诸葛家的地位也变得非常尴尬。
“嫂嫂。”诸葛均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中年人。
黄月英诧异的看了诸葛均一眼,不知道他怎么会把陌生人领进门,事先却不通知一声。
“嫂嫂,这是我的族弟诸葛诞,字公休,刚从长安赶来。”
黄月英眼神一紧,她知道这个人,听诸葛亮提起过。诸葛诞从洛阳来,在长安求见诸葛亮,诸葛亮觉得这个人太浮夸,不实在,所以暂时没有安排他具体事务,让他先在长安游历一段时间,了解一下长安的情况。后来诸葛诞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想到他居然跑到成都来了。
“原来是公休,请坐。”黄月英不动声色的挥了挥衣袖,顺手收起了案上的书信。又让仆人奉上茶。黄月英的脸色温和而庄重,既不过分热情,又不是让人觉得生份。
“不知公休从长安来,有何见教?”
诸葛诞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嫂嫂,你想必已经收到兄长的书信,知道前线的战况了。”
黄月英不置可否。
“那嫂嫂以为,兄长为何兵临城下,却又停滞不前?”
“我是妇道人家,对用兵之事所知有限,还请公休解惑。”
诸葛诞也不客气:“其实也很简单,是因为兄长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而且承受不起失败的后果,所以在犹豫。”
黄月英嘴角轻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那他如何才能有一击必胜呢?”
“要么引人助阵,要么削弱魏军的实力。”诸葛诞一点也不谦虚,直截了当的说道:“吴军已经在攻击颍川,只是他们的进度太慢,如果没有特殊情部发生,在两个月内,他们很难进入河南郡,围攻洛阳。要想加快进度,就需要有另外的援军。”
“哪来还有援军?”
“南阳。”
“南阳?”黄月英沉吟片刻:“南阳的孟达是李严的人,他会出兵协助你兄长建功吗?”
“南阳不仅有孟达,还有魏风,还有宗预、邓芝。”诸葛诞拱了拱手:“在洛阳唾手可得的情况下,李严不会没有分一杯羹的想法。与其让他出兵袭扰东吴,败坏联盟,不如让他出兵洛阳,助兄长一臂之力。”
黄月英心有所动:“那又当如何说动魏风出兵呢?”
诸葛诞笑了,抬起手,向旁边指了指。
那是魏家庄园的方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