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仿佛在大平原上撒上了一副金灿灿的绚烂光华,金色的大平原,金色的道路,金色的城墙,可惜,这金色中却总泛着一股子浓郁红色。
泰西封,历经了帕提亚,波斯,阿拉伯的三朝古都,如今又迎来了它第四任主人,染的红彤彤城墙上乱糟糟插着弓弩箭矢,横七竖八树立着的长矛步槊斜插在一具具尸体上,一个甲胄华丽,头盔下镶嵌着猫眼绿,中年俊郎的阿拉伯将军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女墙,湛蓝的眼睛干瘪且无神的眺望着远方,一根长槊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身体。
就在双目无神的守将背后不远处,星月日绿色阿拉伯旗帜被一刀砍落,取而代之是闽国张牙舞爪,威风四射的玄色五抓黑龙旗飘荡在空中猎猎飞舞。
为了对付闽国,泰西封的守军被穆阿维叶收刮一空,空到连控制几座城门的人手都不够用,谁能想到如此兵力紧张的对峙中,突然一支闽**队能从北杀进帝国腹地,几乎半个时辰功夫,偌大的古城就被攻陷了,阿拉伯三十多万大军的辎重,寄养落入了闽国手中。
这支军队就是席君买的旁遮普联军,最早作为先锋突入阿拉伯帝国,在呼罗珊受到少许创伤后补充大量唐人府兵入伍,因为席君买独当一面的能力,李捷单独让他列为一军,像北扫荡,横扫高加索山脉一代的亚美尼亚。
也正是席君买独当一面的将才,让他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借口拒绝了李捷召唤合拢,继续把大军像北扫荡,在那里,他获得了意想不到大量的支持,一听信仰自由的闽国打过来,当地亚美尼亚人从贵族到平民立刻踊跃参军,而且供粮供物,让席君买的军队从四万暴涨到八万。
其实也难怪,基督教虽然兴起于中东,发扬光大于东欧罗马,但它信仰最真挚最强烈的地区却是这片寒冷贫瘠的土地,早在两百多年前,为了保护自己的信仰不被琐罗亚斯德吞并,亚美尼亚国王在萨珊入侵,风雨飘摇的情况下依旧将基督教列为国教,后来在拜占庭与波斯帝国数百年争霸中,亚美尼亚几次易手,每一次对于亚美尼亚来说都是场浩劫。
每一次苦难,却更加加深了亚美尼亚人的虔诚,在伊斯兰绿色的大旗覆盖下,亚历山大里亚,安条克,耶路撒冷这些基督教发祥地都迅速改变了信仰,无所不灵的伊斯兰到了这里头一次被拒绝,宁愿缴纳苛刻的人头税,亚美尼亚人也不改宗,而闽国的大军一到,这些亚美尼亚人又如同迎接解放者那样迎入了席君买大军。
城门处,大片旌旗迎风招展,有闽国龙旗帅旗,也有亚美尼亚贵族的各式徽章旗,披着玄黑色明光重甲,引领着胡汉将领上百,席君买威风凛凛出了泰西封南城门。
“报!”
队伍还在集结中,忽然间,远处的道路上被扬起了大片烟尘,背后绑着的红旗子咧咧招展,七八骑闽国传令骑兵疲惫的跑进了营垒中,在侍卫搀扶下单膝跪伏在了席君买马前,把竹筒军令高高捧在了头顶。
“阿拉伯大军溃败!闽王殿下诏令诸军,全力堵截!”
打开了蜡封的军令瞄了两眼,席君买也是拱手重重点了点头:“旁遮普总管,左武卫将军席君买听令!”
每每军队占领城池,都是个狂欢的机会,就算不劫掠,府库中的财务也是丰厚无比的战利品,不过在席君买号令下,八万大军毫不怜惜的就把泰西封抛到了脑后,滚滚铁骑如同网一般撒在了大平原上。
另一头,帕里斯草原闽国大营。
被清理出来的前营如今已经成了人间地狱,满满的碎骨碎肉覆盖了地面一层,浓郁的血滋润了干渴的大地,上千发线香开花弹落到数万人拥堵的人群中,简直是一场灾难。
就算撤退时候,阿拉伯大军都是保持着建制与指挥,可是在这么一阵恐怖的打击下,二十多万大军几乎是刹那间崩溃了,一个个贝都因骑兵哭喊着神罚没头苍蝇那样向外奔逃出去,其间落马的,被践踏死的不计其数。
当最后一骑消失在了斜阳余辉中的地平线时候,隆隆的马蹄声再次震撼了大地,从后营牵来坐骑,怀里揣着干肉和水,苦战了一天的闽****兵也是忘却了疲惫,亢奋的踏上追敌路程,其中,打着黄罗伞盖的闽王旗驾最为引人注目。
终于战胜了!怀着满腹的激情,李捷自己都是兴奋骑在马背上,轮着锐利的横刀嘶吼着。
“给孤,杀!”
夜幕开始浓郁的降临在这片火热的土地上,黑暗的覆盖下,掩盖了更多鲜红的铺撒……
从泰西封开始,亚美尼亚与旁遮普的军队在西方构成了左翼,李捷麾下的主力大军构成了右翼,两路大军犹如锅盖般的罩了过来,逼的散乱逃窜的阿拉伯大军不得不放弃向西,一路向南逃窜着。
因为绝大部分是骑兵,大部分贝都因人还是逃了出来,二十多万人分成了无数股奔逃在这片大平原上,在闽国追杀下根本没有时间停留,整队,惶惶然中茫然无知跟着大流,别人往哪儿跑,他们就往哪儿跑,沿途遇到部落与村庄,不少人干脆脱下盔甲丢下刀枪,就地躲了起来,再也不见了踪影。
两天两夜的追杀,闽国的包围圈也收缩到了极致,二十多万人人从东,南,北涌了过来,铺天盖地的追兵追杀下,逐渐汇聚在一起的阿拉伯大军几只大流也是融入到了一起。
追击到了这里终于停止了,地界在这里如此分明,这一面,受底格里斯河滋润的最边界,还能看到稀疏的树与草原,往南看去却是清一色茫茫黄沙,练成片的沙丘变幻莫测,仅余下的十来万乱糟糟阿拉伯大军如今就是被闽国全都逼近了沙漠边缘。
短短两天中,穆阿维叶就老了二十多岁,头发花白,胡子乱糟糟的打着捋,华贵的哈里发服饰也破了数个洞,嘴唇干裂的不成样子,原本鹰视狼顾的眼眸中满满都是血丝,,日以继夜的逃亡这,好多次穆阿维叶甚至以为就剩下自己了,没想到如今眼前却又聚集了这么多部下。
可惜,这个喘息的老头子却没有一丝欣喜,有这么多人又如何?每一个阿拉伯战士眼中带的几乎都是惶惶不安的眼神,超过一多半人为了逃亡丢弃了刀枪盔甲,而且全部指挥都失去了,此时已经到了个死局。
“哈里发,不能再退了!如今闽国把我们驱赶到一起,正给了我们一次机会,以哈里发的名义率领将士们对闽国发起冲锋,如果侥幸胜了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战死了,您也是阿拉伯人的英雄!不能再退了!”
同样满眼血丝,嘴唇干裂狼狈到了极点,埃及总督阿穆尔在穆阿维叶的骆驼一旁红着眼睛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的确,那方并没有闽国追兵,而且无垠的沙漠号称阿拉伯人故乡,可就是因为此,阿穆尔太知道这个故乡的残酷了。
从这儿往南上千里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无流区,一条河流一滴水一棵草都见不到,就算平日里带着水,补给的阿拉伯牧民部落度过这里都是极为困难,更不要说如今,大部分军士上一顿饭还是两天前吃的,水?空空如也的水壶都流淌着沙子,以这个状态逃入沙漠,九死一生。
一个英勇战死的哈里发名声总比逃到沙漠里渴死的哈里发强吧?
不过听着阿穆尔的劝说,穆阿维叶却始终面露犹豫,不光是他,其余阿拉伯人都是满面纠结,如今他们面临着闽国设下的巨大心里陷阱,是放手一搏?死战于此?还是向后退缩,寻求那九死一生多活一会?
“喝!哈!”
忽然震撼人心的巨大响动再次在北方响起,在阿拉伯人吓得一颤的注视下,对面的唐人忽然迅速下马,一个肉眼可见庞大军阵刹那间成型,令人心悸的长槊在最外延摆成了刺猬,入眼望去整齐的圆盾晃动向前,后方一个个军士端着闽国钢弩,令贝都因人恐惧到极点的武器!
“喝!喝!喝!喝!”
每踏一步,闽国大阵都要大吼一声,整齐的吼声,如墙一般逼过来的军阵,刹那间给阿拉伯人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不少人直接调转马头逃向了沙漠中。
“哈里发!再不冲就来不及了!”阿穆尔急得嘴角都破了,可惜,穆阿维叶还是犹豫着,终于,一抹熟悉而陌生的亮光在穆阿维叶眼中闪过,垂着头调转骆驼,穆阿维叶也是一头扎进了茫茫沙漠中。
阿穆尔失望的摇晃了下,这种亮光他只在穆阿维叶身上见过一次,那一年,先知穆罕默德带着伊斯兰大军逼近麦加,如今,穆阿维叶又流露出来伊斯兰化之前的神情,恐惧!
失望的晃了晃脑袋,阿穆尔也是拉着骆驼掉过了头。
虽然战败了,穆阿维叶的哈里发地位不少流派还不承认,可他毕竟是哈里发,这个时候无数人还在等候他表率,眼看着穆阿维叶头也不回入了沙漠,十数万阿拉伯人立马如同雪崩一般,绝大部分人也是绝望麻木的入了沙漠怀抱,在闽国大阵步步紧逼下,留在原地的人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