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已经放假,天蒙蒙亮时,程慕就起了床,穿衣洗漱,吃过早餐后,她拉张椅子在自家窗台前,跪在上面挺起腰,拿着一个望远镜朝唐信家楼道口观望。
“你干嘛呢?”
程文越诧异地看着女儿的举动。
“爸,再见。”
程慕扬起胳膊背朝程文越挥了挥,程文越莫名其妙也懒得管她,穿上皮鞋拿上公事包就出门上班。
哼着歌的程慕眼睛不眨地盯着望远镜里的画面,一直监视到差不多九点,楼道口一道身影走出,程慕眼睛蓦然睁大,把望远镜随手一丢,一阵风似的夺门而出。
“哼,这回你跑不了了!”
唐信一如往常地向小区外走去,刚到门口,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确切地说是奔跑声。
扭头望去,一个娇小的身体跃空而起,径直把他扑倒在地。
“你疯了?”
唐信的脸被程慕的胸部压住,好在她身体柔软,要是男人的身板,绝对要破相,也亏得她身体发育了才具有了不俗的缓冲力!
程慕也叫苦不迭,一边起身一边埋怨道:“你转身干嘛?我本来只是想跳你背上!都怪你!”
理,是讲不清的!
唐信揉着鼻子站起身,怨念十足地盯着她,突然见她又委屈地鼓着腮帮,唐信无奈地帮她拍拍身上的雪花。
程慕低着头,也帮唐信拍拍后背。
衣裳整理干净,唐信歪头问道:“你不在家学习,你出来干嘛?”
程慕抬眼瞪着他,咬牙切齿道:“别用我爸的口吻跟我说话!你才是呢,半年不到就要高考了还跑出来,你出来干嘛?”
“我去办事,你回家吧。”
唐信刚一说完,程慕双手就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扭头坚定道:“我不管,今天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我去桑拿泡澡啊!我滴神啊,你也跟着去吗?你以为是rì本啊,男女混汤。”
这当然是个打发她离开的借口,唐信以为能够“吓住”她,结果,事与愿违。
程慕眼中闪过一丝娇羞抬起眼看了看他,然后还是扭过头去一副雷打不动的表情说:“好,我也去,我在外面等。”
微微张嘴表示惊讶,唐信没理解她刚才那一闪即逝的娇羞是什么意味,同时更措手不及的是自己没能镇住她!
这是要革命?
发现唐信沉默,程慕抱着他的胳膊扭过头,冷笑道:“哼哼,你别想再用什么男厕所买光盘看花柳病这种龌龊无聊的借口糊弄我,大骗子,我今天跟定你了。”
唐信目瞪口呆,yù言又止。
他刚才的确想说自己其实是去男科医院的借口。
完全被洞穿了!
“师太,你修为大涨啊!”
程慕对唐信的冷笑话不为所动,更加用力抱紧他的胳膊,生怕他脚底抹油。
被这个始料不及的意外搞得头疼,唐信敲敲脑门想了想。
依这倒霉丫头的倔xìng子,恐怕今天是甩不掉了。
“好,我带你一起去办事,不过,你先撒手。”
唐信话音一落,程慕眉开眼笑地松开手。
“你等等。”
唐信一说完,走回自家楼道,两分钟后走出来,手上拿了一顶帽子。
石头帽子:戴上之后会如同路边小石子,不引人注意。
这顶帽子不具备隐身的功能,名字是石头帽子,但是是软的。
“这么难看的帽子,颜sè也不好,你地摊上买的吧?”
程慕对唐信手里的帽子评论一番,明显不喜欢。
不理她的看法,唐信白她一眼后走出小区,程慕紧随其后,消停不到几分钟,她就兴高采烈地询问唐信去哪里玩。
玩儿?
唐信瞥她一眼,也不知道该鄙视她还是鄙视自己。
路上,唐信把他要做的事情告诉了程慕。
“这么刺激?这么好玩!你怎么不早说?”
程慕瞪大眼睛,一副欣然向往的模样。
唐信一拍脑门,苦笑道:“我滴神!我是去套别人的话并且录音,刺激个屁啊!被发现的话,你想见我,就要去医院里探病了!”
程慕一咧嘴,挽住唐信的胳膊,昂起下巴自信满满道:“别担心,不是有我吗?我帮你。”
眼神中明显充满了怀疑,唐信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然后让她站着别动,自己走开距离她五米左右的地方后说:“你说话,让我试试能录到音不。”
程慕闭目想了片刻,绽出一个笑容,晃着脑袋说:“试音试音,如果我会魔法,就把唐信变成巧克力蛋糕一口吃掉。”
翻翻白眼,唐信戴上耳机听一听录音效果。
这专业的录音笔就是好,高清远!就是价格贵了点!
尽管一开始还怀疑产品介绍书上录音极限距离可达二十米会不会是糊弄人的,但现在至少证实五到八米录音没问题。
鼎卫保安公司外街道的拐角处,唐信拉着程慕,伸手一指公司对面的报亭,对程慕说道:“等一下你就拿着录音笔在报亭假装买杂志,其他不要管,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理会,不准看我一眼,不准在我有危险时作出任何举动。”
程慕拧着眉头,不乐意地盯着他,说:“不行。”
“那你现在回家。”
唐信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程慕表情纠结了半天才赌气似地点点头。
“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做,以后我都不带你出来了。”
唐信还是威胁了一句,程慕瞪着她迫于无奈地答应下来。
把石头帽子给她戴上,她又发起牢sāo。
“这个帽子这么丑,我不要。”
她要去摘帽子,唐信赶紧拉住她的手制止,苦口婆心劝道:“我滴神,你说我变坏了,你也不乖了啊,听话,戴上,要不然你现在回家。”
yù哭无泪的程慕死死把帽子戴头上,言语苍白地咒骂唐信。
“你就是变坏了!动不动就威胁我!终有一天你要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咬死你都是轻的。”
眼神一直锁定在程慕身上,唐信也瞧不出石头帽子的功效,可他扭头看了眼鼎卫保安公司后,再回过头来时,一晃神的功夫,还真有点儿找不到程慕的视觉落差了。
就像是变sè龙根据环境伪装一样,映shè在唐信视线中的景象,仿佛程慕就是个浑然天成的物体,真如同路边石子那般你不刻意搜寻便不会注意到。
“走。”
程慕先走去了报亭那里,唐信过了几分钟才路过她,站在鼎卫保安公司对面,距离程慕大概六七米位置,而后掏出手机照着杨青的名片拨了过去。
鼎卫的二当家杨青走到哪里都习惯xìng地带两个壮汉做保镖,也不知是他的职业驱使他需要有这样的派头,还是处于人身安全的考虑。
从鼎卫保安公司走出来的杨青依旧双手插袋满面冷酷,身后跟着俩蛮牛似的跟班。
穿过马路来到唐信面前,杨青神情冷漠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唐信张开双手平静道:“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绝不会再用手机录像。”
杨青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跟身后两人一个眼神,二人会意过来搜搜唐信的身,他口袋里除了钱包钥匙,就剩下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左右张望一番,杨青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明明就在他不到十米的距离外,就有一个拿着杂志在翻阅的程慕,但他的眼神在她身上一秒都没有停留。
“我说过你如果后悔来求我,价格就是一万。”
杨青脸上没有那种好像打了胜仗的耀武扬威姿态,相反只是平静中散发着冷漠。
大家都是生意人,只不过生意不一样,但终归还是和钱打交道。
他不需要压迫唐信,只需要告诉唐信他能做什么,让唐信意识到除了妥协外走投无路就行。
“有常海涛这个治安队长给你们做靠山,兴华区这一片,你们是为所yù为,我一个升斗小民,的确斗不过你们,报jǐng都没有用,还能怎样呢?”
唐信虽则言语像是屈服,但还是一脸平静。
杨青走到唐信面前,淡淡道:“还是那句话,生意人不喜欢惹麻烦,一切按规矩来,和气生财,不好吗?”
唐信微微一笑,点头道:“好是好,但是我一年花四十万作为保护费给你们,你如果是我,愿意吗?”
“这笔账,你算错了。现在你要请八个保安,每个一月一万。一年之后,我们可以重新谈价钱。”
唐信震惊地张大嘴巴,说:“酒吧一年都未必能赚一百万,我赚的钱都给你们,我比打工仔被剥削的还惨。”
杨青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扭头望着别处漠然道:“我虽然不做这方面的生意,但是,酒吧卖酒水里的猫腻,我还是知道一点儿,一年能赚多少你心里清楚。我也说过,一年后,我们可以重新谈价钱,老客户,我们一向都会有优惠。这也是给你一个教训,别跟我玩花样,我们现在还只是谈生意的阶段,如果真上升到恩怨,事情就不简单了。”
威胁?
唐信又问道:“黑白两道你们都有势力,打手我不在乎,可如果常海涛一年之内升职调离不管这里了,那我怎么办?我场子里出了一些需要官面上有人出面摆平的事情,你们还能帮我解决吗?”
杨青蓦然冷笑,看唐信的目光充满怜悯,说:“你以为常海涛算什么东西?你只需记住,只要兴华区公安分局的局长是林东来,什么问题都是没有问题。”
“林东来林局长?哦,明白了,等我酒吧装修好了,我会亲自到你们公司签合同的。”
唐信说罢,杨青伸手弹弹他肩上的灰尘,洒然一笑转身走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