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凌希被茶水淋成了落汤鸡,原本颓然的模样更加狼狈不堪。
他愤然起身扬起手臂似乎要给何嫣一记耳光!
但他的手迟迟没有挥下去,因为他看到了何嫣一无所惧反而眼神中充满了一股嘲笑意味。
冯凌希稍稍清醒几分,这一耳光真打下去,姑且不论何嫣在唐信心中分量地位,起码,他这是自贬身价的举动,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在这个女人面前抬起头。
“哼,你能想明白?动动嘴皮子冷嘲热讽,这很难吗?往往嘲笑别人的,都是无知者。”
冯凌希的手臂落下,转而与何嫣面对面针锋相对起来。
何嫣继续冷笑道:“唐信让你做的事,你从未冷静深刻地思考过,所以你不明白。你认为我是无的放矢只为奚落你?呵呵,那我问你,你如果是国家地震局的领导,面对一个刚刚打造出来的高科技系统,一个没有经过验证的系统分析,你敢百分百相信科技预测吗?如果系统错了呢?这个后果谁来承担?一旦地震没有发生,可不光是有人要掉乌纱帽,严重的可能会背负刑事责任。”
冯凌希神情一震。
听到何嫣的话,他恍然大悟。
地震预jǐng,可不同其他自然灾害,若然是狂风暴雨来袭,提醒人们关好门窗,不要在外逗留,尤其不要在树下停留等等,可地震要来了,难道躲家里吗?
景县虽小。却也有着超过二十万人口。
这里可能发生地震,如何防范?根本没有绝对的防范措施!只能躲避!
这就要转移超过二十万人至安全地带。
如果预测错了?
兴师动众影响二十多万人的生活。这个后果,谁敢承担?
别说县长市长,恐怕省长都不敢拿着乌纱帽做赌注下这道影响甚大的命令!
冯凌希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想通了利害关系,却还是涩声道:“既然当官的不敢冒险,我们又凭什么来这里当好人?我觉得宏信集团已经做够了,我们出技术出资金出人力打造了高科技系统,又专程jǐng示了现管的人。他们不听不做,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何嫣平静地摇摇头,说:“马雲有句话,越是想赚钱,越赚不到钱,越不在乎钱,反而能赚大钱。我很欣赏这句话。虽然它并不完全正确。冯先生,你现在只是一个彻头彻尾无利不起早的商人,说的话,做的事,一举一动都是怀着功利目的。我知道你的想法,也能理解你潜意识中的顾虑。我们现在走人,当一个旁观者,灾难没发生,我们损失不大,灾难发生了。我们又可以回来假惺惺耀武扬威放马后炮,呵呵。这听起来更像是小人的行为方式,先自保再算计得失。那我问问你,这里二十多万人的生命安全,你是否考虑过?和你的面子,和你受到那不值一提的委屈相比,你认为,孰轻孰重?”
冯凌希愁眉紧锁,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我们从来都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听到别人的嘲讽奚落,或是被旁人消极举动影响就改变了主意,冯先生,我们不是来关心谁的官帽子,也不是来这里追名逐利,你好自为之。”
何嫣转身yù走,身后传来了冯凌希深沉的问话。
“如果错了呢?”
何嫣停下脚步没有转身,淡淡道:“如果对了呢?侥幸心理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厄运之神。”
她走到门口时,冯凌希又问道:“你就这么相信唐信?他为什么特意叫我来?是考验我?”
何嫣回头叹道:“你该问你自己的是,为什么董事会别人都相信唐信,你为什么不相信?另外,唐信本来并不打算让你来,而是他侄子唐潇。你连自己的身份还不清楚,现在,将来,你是宏信集团的董事,那你就要面对无数次这样的抉择,考验?唐信不是你的父母老师,你行不行是你的问题,不是他的。”
冯凌希目光怔怔地凝视已经空空无人的门外,他扭扭脖子自言自语道:“对呀,我是宏信集团的董事,注定是在关键时刻不是一个小人物!”
白城市领导已经离开了景县。
翌rì,冯凌希打扮体面地来到县zhèng fǔ,只从门口走到县长办公室这短短的距离,他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全变了。
一夜之间,前后反差天渊之别。
昨rì还前倨后恭热情接待他的县领导们各个目光怪异地远远瞅他,不但是距离上疏远,冯凌希明显感受到有人对他目光不善。
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县城,冯凌希一夜想通了许多事,不说大彻大悟,起码有了顿悟的感触。
他昂首挺胸步伐坚定,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县长徐毅没有将他拒之门外,老县长是个老好人,睡一觉起来也就恢复了平常心,并不认为宏信集团财大气粗来景县不投资就好像亏欠了景县人民群众一般。
打招呼倒杯水,徐毅与冯凌希双双坐下,冯凌希一坐下礼节上喝一口对方倒的水,然后旧事重提,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又挂在了嘴边。
“徐县长,我来是想知道景县会如何应对这次地震预jǐng,我知道,也许您认为我这是无稽之谈。。。。。。”
“不,冯总,其实一个星期前白城接到了省里下达的文件,只是内容模棱两可,没有特意说是景县会发生地震,只说让全市做好防震工作。”
徐毅并非听风就是雨的人,可作为一方父母官。他不得不慎重对待有可能出现的危难,县长官儿虽小。但好歹也是对二十多万人负责!
加上白城在最近接到上级文件,两件事撞在一起,若说是巧合则显得牵强。
冯凌希确实没想到,原来白城已经接到了省里的预jǐng。
可他转念一想,涩声道:“徐县长,我有个大胆的假设,国家地震局和我们掌握的情况是一样的,但是国家地震局不敢肯定是否会发生地震。为了转嫁责任,所以含糊其辞地发布地震jǐng告,到了省里,同样也是这样的情况,一级一级下来,总之官方是留下了提前预jǐng的行政指令,如果灾难真的发生。上面的人可以撇清责任。”
县长徐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为难道:“实不相瞒,我也有这个想法,假设地震会发生,那么上面就要有人下令让景县二十多万人转移,这需要罕见的大魄力才敢哪。而假设如果出错,这怎么向百姓交代呢?”
“徐县长,也许您认为我是个外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有些话。不吐不快,二十多万人的生命安全与个人前途相比。这杆秤怎么量,你我心知肚明。我认为这个时候如果思想上顾虑的重点是对与错,那么只能坐以待毙,让时间给出答案,可这样的话,万一,万一灾难发生了,我们后悔,有用吗?”
冯凌希语重心长地一番话令徐毅微微动容。
他忧心忡忡道:“我已经年过半百,这个险我可以冒,可问题是,我以一己之力难以说服县zhèng fǔ同僚,更现实的是,我们没有上级支持,哪有能力转移这二十多万百姓,何况名不正言不顺,百姓心中肯定会有怨言,到时候反而闹得沸沸扬扬僵持不下。”
冯凌希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情。
徐毅一把年纪,仕途已经没了升迁的指望,但县zhèng fǔ还有年轻人,这里不是县长的一言堂,他的任何决定若然是一意孤行,必然无法贯彻落实下去。
冯凌希掏出手机,调出地图后放大,把手机大屏幕展现在两人眼前,沉声道:“徐县长,在来之前,我们做好了准备工作,看,这里是景县,预测震中会是这里,我们计划是在县城往西那一片空旷地带安置百姓躲避灾难,这个地点的安全系数较高,就算被影响,躲避起来也方便。我的想法是,我从今天起,就在这片地方开始筹备安置百姓的工作,包括临时居住的帐篷,生活物资等等。您呢,我希望您和白城市领导沟通一下,尽力说服他们。”
徐毅点头答应下来,却又一脸难sè,说:“冯总,这些物资需要的钱?”
“放心,不用县zhèng fǔ掏,我们宏信集团承担。”
离开了县zhèng fǔ后,冯凌希坐上车掏出电话给贺天赐打去。
“冯小子,找哥哥我什么事?”
“贺大哥,想求你帮忙一件事。”
“哎呦,还用上求这个字了,最近哥刚当了爹,心情正好,你说吧,什么事儿?”
“我希望贺家出面帮我联系甘省兰城军区。”
“你要去打仗吗?我先跟你说清楚,军人是军人,打手是打手,别他妈混为一谈,更别遇到点儿鸡毛蒜皮的私人恩怨想报复,就把国家军人当雇佣军用,你要真是这个想法,我抽死你!”
“不是,你听我说。。。。。。”
“这,我尽力而为吧。”
一天后,冯凌希去到甘省兰城军区,以演习抗震救灾的名义调集部队,在部队领导的带领下,开始了帮助冯凌希在景县西边空旷地带建立避难所。
rì子一天天过去,冯凌希走在规模浩大的避难所道路上,在外围人影闪动,冯凌希不受干扰,他知道,那是闻讯赶来的全国大小媒体。
烈rì之下,冯凌希被人瞩目,却是一个笑柄!
外界不知道宏信集团在做什么,这位年轻人跑来和兰城部队合作演习?
纸包不住火,距离最近的景县,领导干部中就有人向外透露了冯凌希的目的。
预防地震发生!
这样一来,媒体全部像是看猴戏一样关注冯凌希,官方媒体不掺合,但娱乐媒体则天天播放一段拍下关于冯凌希在这边主持工作的远距离画面,而后作为谈资供民众付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