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这一爆发便怒不可遏,一发不可收拾。
刘宝丰目光游离别处,点根烟自在地抽了起来。
陈洛冲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吐沫横飞地开始一番斥责。
“是不是年初的事情你们还耿耿于怀?是不是?唐信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一点我知道!可你呢?董赋才呢?白邺宇呢?蒋俊呢?他们都死了?这个时候,你们摆什么架子?闹什么脾气?像个小孩一样任xìng,知不知道事情轻重?世界危在旦夕!华夏人民是被你们宏信集团拯救了!可是现在各国政要汇聚华夏,要的是什么?就是要华夏去拯救他们!你们如此无礼,骄慢自大!是否想过,你们让官方立场变得尴尬,处境很危险,假如外国佬一致认为是华夏从中阻挠,意图见死不救,这他妈有可能引发战争!战争!”
面对陈洛的咆哮,刘宝丰气定神闲吐口烟雾,轻描淡写道:“我们有计划。”
啪!
陈洛一巴掌扇掉了他手中的香烟,继续狂暴的吼道:“废话!傻子都知道你们有计划!你们手上的治愈药物现在比核武器还重要!别当天下人都是白痴!你们这个时候肯定要坐地起价,甚至作为要挟的筹码!刘宝丰,你们要知道,武器终究是武器,能伤人,也能伤己!别他妈玩火最后焚了自己!退一步,你们有计划,不论你们要怎么利用这一次的机会,最起码要和官方沟通?唐信不想去京城。拒绝了谁?国务院!别忘了,你们站在的土地,名叫华夏,天高皇帝远管不着你们。等天子亲临的时候,你们后悔也晚了!唐信说要让天下人没有人敢对他说不,他野心勃勃我不做评价,但起码现在,他确定他有底气向国务院说不?再退一步,他就不能换个方式吗?私人电话不能打吗?非要上纲上线从官方渠道通知京城这个消息,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谁都知道你们宏信集团目中无人了!”
沉默。
刘宝丰平平淡淡地凝视陈洛。没有回应。
陈洛双手叉腰胸脯起伏不定,眼神中充满了狂躁的怒火。
但刘宝丰不说话,他便渐渐平复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
刘宝丰莫名其妙地反问道:“我能说话了?”
“说!”
刘宝丰拍拍身边的空位,说:“先坐下。稍安勿躁,你好歹今年升上了华夏矿业集团的副总,淡定沉稳这最起码的素质怎么就丢了呢?”
陈洛不是滋味地瞪他一眼,而后坐下。
“淡定?淡定个屁。”
刘宝丰重新掏出两根烟,递给陈洛一根。陈洛迟疑一秒后接了下来,待刘宝丰给他点上之后,他猛吸一口沉长地吐出一口烟,整个人从暴躁冷静下来。
他涩声摇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手里握着一副好牌,为什么非要带着刺做事。在京城谈和在天海谈,有区别吗?你们去京城。上头会隆重接待你们,甚至可能借着这次机会摆国宴,想一想,这他妈是光宗耀祖的机会,你们偏偏不要,硬是要把局面闹僵,唐信怎么回事?他以前是隐形富豪的时候,起码是低调发财,难道现在真是翅膀硬了,便不知天高地厚?本来大好局面,哼哼,现在你们宏信集团里外不是人。”
这是陈洛最郁闷的地方。
当宏信集团成功研制S2病毒治愈药物的消息传出时,他在脑海中无数次幻想过宏信集团在这一次全球危机中的机遇与发展。
事情一直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GSK已经申请破产,连带英zhèng fǔ背负了不菲的赔偿负担。
宏信集团的药物把国内所有患者治好,即便每天仍旧有不少人确诊成为新的S2病毒患者,可危机已经过去,民众不幸得了病,只要去最近的白和医院就诊就行,S2病毒患者诊费全免。
言广慈善也在其中再次提升一个影响力。
眼下外国佬都急红了眼。
陈洛设想过,宏信集团在京城与官方合作,一道与外国佬谈判,而这又不可能仅仅是台面上救死扶伤的交易,幕后必然有许许多多有利华夏的隐形交易存在。
于国于民皆大欢喜。
只要把这件事办好,宏信集团说不定瞬间能成为全国五百强企业排名前十的企业,全球五百强也可能排进前五十!
到时候,谁敢给宏信集团穿小鞋玩yīn谋?
这将成为华夏标志xìng的企业!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
宏信集团偏偏就有把事情搞砸的趋势!
刘宝丰轻淡一笑,玩味道:“我先问一个私人问题,你这么激动,百分百关心还是牵扯到自己利益了?”
陈洛表情一愕,随即苦笑道:“咱们心知肚明,我才三十五,能坐在诺大国企的副总位置上,比我家境好的,比我人脉广的,比我资历深的,比我更有能力的,大有人在,可为什么是我升了上去?我已经和你们宏信集团是一个利益关系了。”
当年陈洛是为公事与唐信建立了私人关系,这些年唐信的事业也或多或少给陈洛提供了不少黄金机会,有些并不是陈洛的本职工作,但他俨然成为了唐信与京城那边沟通的一个关键人物。
换言之,唐信若垮,陈洛就不重要了。
给中科院泰坦,给国家提供黄金储备,加上宏信集团庞大的商业网络与华夏矿业集团不可避免地有业务往来,陈洛升职得益于此。
他当然不希望看到宏信集团自毁前程。
正因如此,陈洛才大发雷霆,其实是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天赐良机你们硬要把它变成天降横祸。这样的局面,陈洛不暴跳如雷才怪呢。
“陈洛啊,你说人这一辈子能追求个什么?你觉得我这个人,眼界怎么样?”
陈洛瞥了眼蓦然感慨的刘宝丰。有气无力道:“高瞻远瞩是抬举你,不过你眼界高,眼光也毒,当年白手起家打下丰宝集团的家业,抓住了无数人眼睁睁错过的机会,而你最成功的一次投资,是与宏信合作,才有了今天身家数百亿的刘宝丰。”
刘宝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叹道:“是啊,人生就是这样嘛,每一次发现是机遇,每一次抉择也是机遇。左右对错横纵交叉之后,若能重来,也许一个不起眼的岔口,就让人生截然不同。像你说的,我是个眼界高的人。可我以前的理想,首先是大富大贵,先富后贵,之后呢。便是拥有权势,进而子孙蒙荫。世袭罔替,让我刘家的后代一直是赢家的代表。曾经。我觉得这个理想很遥远,可现在,我发现很近。”
陈洛长叹一声,说:“你究竟想说什么?”
刘宝丰出神地说道:“其实,有很多次,我都觉得该满足了,该停下脚步了,我已经没什么可追求的了,但在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在我眼前,出现了一道人影,在我的心里,有一股冲动......”
“唐信?”
陈洛打断了他的话。
刘宝丰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从棒子国金融市场洗劫之后,港城风暴大飞跃之后,他都有过停歇下来的念头,可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宏信集团成立时,唐信说,我们可以每天做梦,确定自己接近这个梦时,再把梦做高一点,持之以恒地去追求,有此而来不懈的动力。你难道不好奇唐信这个人吗?在他身上,我似乎看到了一种魔力,我已经觉得我这辈子值了,下一秒死去也无悔。可我活着,就是想亲眼看看,唐信,他的终点,他的归宿在哪里。”
刘宝丰有感而发。
宏信集团其他人多半也与他想法一致。
就如陈洛质问时问道:董赋才,白邺宇,蒋俊,他们死了吗?
为什么拒绝国务院,没有人反对?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宏信集团迎来了最关键的时期。
这一次,他们是世界的救世主,并且要屹立在世界的东方,光芒照耀在全球人类的头顶。
国务院?
当宏信集团有能力决定世界走向时,他们就有了底气说拒绝!
他们要展露与普通企业不同的姿态。
世界本就没有平等一说,更宏观的角度,食物链是弱肉强食。
宏信集团尽管打着华夏的标签,他们可以为华夏谋利,可以为华夏服务,可以奉献牺牲,但拒绝成为附庸,成为工具。
“唐信最恐怖的地方,是他还在成长,是他还在积累经验,形成更令人忌惮的灵魂。”
陈洛也有感而发地叹道。
他从一位发小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闻。
唐信在国家安全部中有了档案,而那份秘密档案中,记录着唐信从出生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尽管许多地方还有疑点,但不少事件都有着合理的推测。
唐信杀过人,但在去港城之前,他杀的都是最直接的敌人。
也仅有一次,是他雇佣邦顿灭掉了查尔斯吴满门。
而在港城,他光明正大甚至当着华玉江的面下令,把汪家上下屠戮得一干二净。
从这个趋势来看,唐信在改变,在变得更加冷酷,变得更加适合在惨烈的战争中生存!
“路是他自己选的,他有无数机会功成身退寄情山水,当个逍遥自在的富豪,可他没有,因为他和我一样,想停下来的时候想一想,什么逍遥?什么享乐?那就是庸碌度rì罢了,一天两天叫快乐,一年两年叫寂寞,十年二十年,其实就是死亡。所以,他停不下来,我也停不下来,我们就是想看看,我们能站在世界的什么位置,而唐信,他不是天生的领袖,他在成长,要当一个领袖,呵呵,靠的不是真善美。所以,世界危在旦夕,又怎样?也许我们耽搁一秒,就有人投入了死神的怀抱,但,陈洛,你告诉我,有什么方法是能够人人皆大欢喜,而我们又能一路踏上巅峰?”
刘宝丰面sè一变,稍显冷漠。
陈洛无奈地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如果不往上爬,就会被踩落,唐信的路是他选的,但宏信其他人的路,也是你们自己选的,我真不知道你们还想达到怎样的高度,再高,你们就不再是企业了。”
刘宝丰轻声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未来才值得期待,如果知道了答案,人生还有什么乐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