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浮气躁地度过一个晚上,唐信没睡好觉。
虽然他知道这是小姑离别前的一番好意,可就是无法坦然接受。
哪怕小姑的消费理念本质不是炫富,她可不像某些暴发户,今天有钱买个包,明天有钱买个表,每天翻着花样显摆奢侈品。
唐信很确定,小姑也许一年才买一套高档品牌服饰,从来不会把去年甚至前年过了cháo流的服装弃之不穿,她手上拿着的沙驰包包用了四个年头,期间扣带还坏过一次,都拿去店里维修,鞋子也同样如此。
这是小姑的生活档次,并不是她用来堆积苍白信心的途径,更不会是为了满足虚荣心。
可唐信的生活档次,远还没达到那个高度,衣柜里放一件数万快的衣服,总觉得非常心虚。
就好像以前父亲唐彬左兜里揣着十块钱的红双喜自己抽,右兜里揣着四十块的软中华给别人敬烟。
蓦然之间,唐信好似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小姑对他的关爱,令他迷茫于如何报答。
翌rì午后
冬天的阳光懒洋洋,若是无风时,必定令人惬意。
唐信是个实在的人,钱已经花了,没道理藏着掖着,于是他穿着新衣裳,深蓝皮风衣,直筒卡其裤,加上黑sè休闲板鞋,整个人潇洒气派。
在小区外等着唐信的孙道,叶秋,程慕三个人全看傻眼了。
孙道是个识货的人,顿时惊叫道:“唐信,你昨天打劫银行了?去哪儿发的横财?”
叶秋的思维中,只能隐约感受到唐信这一身装扮价值不菲,却也想不出个确切价值来,但听到孙道的惊呼声,算是心中有数了。
“唐信,你今天帅呆了!走走走,你还是跟我去上学吧,假扮我男朋友,让我的同学都羡慕死吧。”
程慕夸张的过来抱住唐信的胳膊,一脸美滋滋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到底开心什么。
在朋友面前,唐信很诚实地摊手道:“我小姑要出国了,所以在我身上奢侈了一把。”
其实唐信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一想到小姑要远渡重洋,这一走,也许再见面时,虽不至沧海桑田,但肯定物是人非。
这三人都见过唐颖,听到这个消息,相继沉默。
黯然**者,唯别而已矣。
压下离愁的困恼,唐信扭头看着抱着他胳膊的程慕,奇怪地问道:“都快两点了,你还不去上学?”
今天是周五,高三放假,高二没有。
程慕嘴巴一撅,死死抱着唐信的胳膊扭头望向别处,倔强道:“你们去玩不带我,不行。我逃课。”
似乎是害怕唐信他们不同意,程慕又用了些力气,几乎把唐信的胳膊卸掉了......
她用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庞加上祈求的神sè打动了叶秋,孙道一向不是勤学的支持者,对他而言,程慕逃课不逃课,都一样。
唯独剩下唐信,大家看他的意见。
程慕昂起脑袋可怜巴巴地眨着大眼睛,唐信悠悠一叹,不让她跟着,她下午坐在教室里一样胡思乱想听不进课,还不如痛快去玩算了。
“晚上回家多学习两个小时才准睡觉。”
唐信老气横秋地说道,算是同意。
程慕欢呼一声,满口答应下来。
“去哪儿玩?去哪儿玩?”
高三放假,程慕这个高二生比三人都积极,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唐信望着孙道,问:“你电话叫我出来的,怎么安排啊?”
叶秋同样扭头看着孙道,孙道双手撑在脑后,不怀好意地笑道:“去KTV吧?”
“去就去呗,你这一脸jiān笑是怎么回事?”
孙道磨磨牙,笑道:“去邱强他家开的KTV吧?”
唐信和叶秋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这么兴奋,合着是去宰人啊!
“他知道吗?”
叶秋总觉得孙道这么无耻地占邱强便宜,不合适。
孙道一挑眉,得意说:“打过招呼了,他在KTV等我们。”
于是四人便朝着市中心繁华地段走去。
路上,唐信着实疑惑地说道:“你们说奇怪不奇怪,邱强家这么有钱,他老爸却只涉足地产业,家里其他的产业,只有一间KTV和美容院,他老爸要是想,不说进军金融玩高风险的游戏,起码实业投资能更上一层楼,可偏偏没这么干,不奇怪吗?”
唐信的问题,叶秋和程慕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诶?你不知道吗?”
孙道却莫名其妙地反问了一句。
唐信一头雾水:“我应该知道什么?”
孙道凑过来,神秘地道:“其实他老爸根本不想开KTV和美容院。这两单生意,都是在他妈名下的。邱强说,他爸思想很传统,如果有一天他爸入土为安,那么家里的财产,全都由邱强继承,他妈能分到的,就是KTV和美容院,至于数百万的别墅和那些豪车,也都是邱强的。你觉得他爸是不是很无情?”
唐信一耸肩,理所当然道:“这不难理解。他老爸二十多年前白手起家打拼出来今天的万贯家财,我想邱道盛是这么担忧的,假如,他明天死了,后天他老婆就用他的财产去养小白脸,他有机会从黄泉杀回人间吗?”
说完,唐信却又自己愣住,疑惑地凝视孙道:“你咋知道这些邱家的事情?”
孙道随口说:“邱强告诉我的。”
“他主动把他家财产分配都告诉你了?”
“我有一次问他的。”
“你得多没心没肺兼厚颜无耻才问得出这样的问题?”
孙道看着周围三人投来鄙视的目光,自觉没趣,加快脚步朝前走。
车流不息行人拥挤,越到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越是人声鼎沸。
要去邱强家开的KTV,横穿步行街将是一条近路。
四人刚踏入步行街,孙道一把拽住了唐信,连带拖着叶秋和程慕躲到了街旁商店外的方柱后面。
“你碰见债主了?”
唐信不解地整理整理衣服,却见孙道做贼似得探头朝斜对面饮品店望了望,然后满脸凝重地伸手指了指他看的方向。
哗哗哗
三个脑袋一起探出,唐信,程慕,叶秋,表情各异。
程慕瞪大眼睛一脸惊喜,要不是唐信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恐怕她就要喊出声了。
叶秋难得露出一丝欢愉的微笑,但又回过头不明白孙道现在躲闪的举动。
唐信把两个姑娘都拽回来,四个人躲在方柱后面。
“是她吗?”
唐信惊疑不定地问道。
程慕带着兴奋劲儿手舞足蹈:“肯定是,肯定是,暑假她还给我寄相片了,和现在一样,穿着jǐng服,酷毙了。”
叶秋满脸微笑地点头确认了程慕的说法。
唯独孙道蹲在地上挠挠头,苦着脸昂起头问:“咱能不惊动她老人家吗?”
“住口,你这个不肖弟子!想当年她老人家带着我们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成就一代侠名,她功成身退金盆沐浴,今rì我们终于再次与她老人家重逢,怎能视而不见?”
唐信声sè俱厉呵斥了孙道。
结果孙道霍然起身委屈地叫嚷起来:“我靠!你好意思说当年?什么黑锅都是我背,你几句甜言蜜语就把她老人家哄得心花怒放,处处维护你,多少个rì夜?我在家挑灯熬夜写检讨书!行侠仗义?我呸!如果没有她老人家带我走入歧途,我现在不是个诗人就是个画家,哥的艺术细胞全毁她手里了。”
见到他如此激烈地反驳,唐信,叶秋,程慕都情不自禁羞愧地低下了头。
当年,谁当年没傻了吧唧地为了“义气”去主动背黑锅?
唐信安慰地拍拍孙道的肩膀,讪笑几声,然后探出头朝斜对面饮品店外的桌椅处望去,英姿飒爽一身jǐng服的婀娜背影,那个挺胸昂首大气威严的坐姿,太熟悉了。
“这样吧,为了平复你心中积累多年的怨念,今天我们为你报仇,怎么样?”
唐信勾住孙道的脖子,讨价还价起来。
孙道知道今天横竖肯定要跟她见面,只好借坡下驴,闷声闷气道:“怎么报仇?”
唐信瞄了眼背后斜对面那道倩影,会心一笑。
“给她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