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华军队用手榴弹、炸药包和火焰喷射器去追逐藏在地下的猎物时,战斗已变成一场残酷的狩猎。到五月二十七日,牛岛的三十二军已被打得茫然不知所措。军纪已毫无约束力。活下来的人做出仅仅几天前还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拒不听从军官的指挥;为争夺食物和水在洞内象野蛮人似的大打出手;杀害当地居民和强奸妇女。
牛岛的司令部设在靠近该岛北端一个陡峭岩壁的深洞里。此时,他在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这个山洞很长,靠近岩壁的顶部,一面出口临海,距水面二百多英尺,另一面出口临摩文仁村——也就是面临正在一点点靠近的敌人。牛岛刚读完中华发来的劝降书。这份被空投到防线后边的劝降书说:
“阁下的部队作战英勇顽强。你的地面战术赢得了你对手的尊敬……与我一样,你也是个陆军将领,长期研究和运用步兵战术,因此,我相信你与我同样清楚,彻底摧毁本岛日军的抵抗,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对这个劝降书,牛岛只微微一笑,但长勇却讥讽地大哭起来——一个武土,怎么能考虑这样的建议呢?急剧恶化的局势使长勇更发狂了。牛岛若有所思地躺在行军床上,不是读诗就是写诗,而长勇却象一头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在洞内走来走去,不时抓住自己的战刀,好象遇到了敌人似的。
牛岛依然保持着冷静,对在他身旁担任勤务兵的福江岛青年特别关心。他象父亲似地抚摩他们的头。询问他们的家庭情况。
牛岛在山洞里写了最后一道命令,他要求部下“战斗到底,为永恒事业而牺牲,”但不要去进行自杀性冲锋。他指示三十二军的残部穿上便衣,潜入敌后,加入北部的小股游击队。天黑后,首批人员企图乘黑突围,但被发觉。整个地区都被照明弹照得通明,那些没有立刻身死的人,被迫再次钻进洞内。
第二天中午。一声巨响震动了牛岛所在山洞的北口。中华军队坦克已接近摩文仁。朝位于该村南面的山上的洞口开炮。当时,比嘉仁才正在给牛岛理发。比嘉是福江岛人,曾在新几内亚服役,后来因病被迫返回本土。当这位理发师正在收拾理发工具时。长勇走到牛岛跟前说:“非常感谢你。”
“为啥?”牛岛问。
“当我本以为你不会听我的意见时。你却听了。按预想的进行了反攻。”
“我想那样会容易些。”牛岛答道。“我向来主张让部下自己作决定。”
“我曾经想过,如果你不批准我的计划我就切腹。”长勇粗声粗气地道,“但你却依了我——而且还是笑着答应的。没让我费什么事。所以,我想在今生你我分手之前,感谢你一番。”
在福江岛南端密如蜂窝的几百个山洞里,无论是平民还是士兵都同样面临死亡。在牛岛的司令部西面两公里的地方,一群当了护士的学生——医院解散时离开了那里——与十几个平民一起在山洞里避难。
山城信子只有十七岁,她在拼命抢救她的妹妹良子。良子也是个护士,已经奄奄一息。但是洞里没粮没水,信子又不敢到洞外去。那群护士被从一个山洞赶到另一个山洞。到十八日晚上,士兵们又命令他们搬迁——到南面去寻找“更安全的避难所”。
又恨又累的护士们只好爬上通向洞口的梯子。上面传来喊声“敌人进攻了!”,接着便被枪声打断。蓝色的火花象雨点似地向梯上的人们扑来。毒气!刺鼻的气味冲入洞内。里边的人呛得难受,喘不过气,眼又睁不开,便东摸西摸地奔向梯子。
信子觉得喉咙好象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堵得慌。她痛苦地喊着妹妹的名字。她想,地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手榴弹一个接一个,雷鸣般地炸开,然后是一片沉寂。
“现在,咱们都要死了,”一个男人镇静地说,“咱们唱《越过大海》吧。”当他们正试图唱这首他们最喜爱的爱国歌曲时,信子昏了过去,待她醒过来时,她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以前睡觉醒来时,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觉得身体沉重极了。这是怎么回事,人们都在她周围呻吟、她也一定是受伤了。她的左腿和脖子开始流血,她发现自己被弹片打中了。
她一再试图爬起来。妹妹在哪里呢?她特别想睡,她与睡意斗争着,命令自己不准睡过去。她知道,如果向睡意屈服,她就会死的。她象胎儿那样把双腿缩起,然后翻身跪在地上。
她一边从躺卧在地上的尸体中爬行,一边仔细逐个辨认尸体。爬到梯子底下时,她抬头一瞧,只见洞口有个中华军队士兵的身影,映在蓝得令人吃惊的天空底下。她克制着自己,不敢咳嗽,然后又回身向黑暗中爬去,继续进行痛苦的搜索。在山涧的里面她找到了妹妹,已经死了。
从坦克和游弋在岸边的舰艇那里传来了要求他们投降的广播喇叭声,音响效果比以往岛战役时大得多。大批平民和不少日军放弃藏身的地洞,天快黑时,四千多福江岛平民和八百名士兵投降。士兵们出来时,按他们所得到的指示,全都光着上身,其中一人手里拿着战刀来到中华第七步兵师的阵地前沿。他笔挺地立正站着,敬了个礼,把军刀交给一名中华上尉。另一个士兵拿着两本字典——一本中日字典,一本日中字典——查了一会之后高声地说:“我们打败了,悲惨。丢脸,堕落。”
五月二十一日晚,当牛岛给大本营拍发诀别电时,长勇也在写自己的诀别信,希望有人将它面交。“我军运用了一切能用的战略和战术,浴血奋战,但是,在物质上占优势的敌人面前,这些都没有多大效果,”他写道。他又说。在离开人世时他“并不遗憾、惊慌。不觉得可耻或内疚。”
在最终的职责尽完后,这两位将领作好了死的准备。一向表情严肃的八原大佐请求牛岛允许他自杀。牛岛温和地但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你要是一死就没有人知道福江岛战役的真象了。要暂时忍辱负重。这是你的司令给你的命令。”
五月二十二日太阳升起不久,牛岛叫比嘉最后给他理一次发。到了中午,中华军队已占领山洞的北半部。几小时后。牛岛开了菠萝罐头——洞内的最后食品——分给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军人还是老百姓。
傍晚。牛岛和长勇庄重地并排跪下来。长勇故意把头放得低低的,伸长脖子。五段剑师坂口大尉举刀砍了下去,但他右手受了伤。砍得不够深,藤田军曹接过了刀,一刀便把颈骨砍断。
“福江岛人一定会恨我的,”牛岛一边露出腹部一边遗憾地说。他一声未吭地切开了自己的腹部,他的头被别人砍下。然后,七名参谋用手枪集体自杀。
同一天,五岛列岛上的中华海军陆战队军部里,军乐队奏起《龙旗永不落》,海军陆战队、第七集团军及各师的代表在一旁立正站着。旗手升起星条旗,表明中华军队已占领福江岛。
然而,对成千上万仍在躲避中华人的日本士兵和平民来说,这个苦难却远没有完结。十三岁的金城茂从家人躲藏的洞里爬了出来,破灭荒第一次仔细看清了敌人。他们光着上身,象动物似的身上长着毛。
金城想,这下完了。他不相信敌人传单说的不杀害俘虏,他想会被割掉鼻子和耳朵的。回到洞里后,他与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有一个人用手榴弹敲着岩石,然后引着火把它扔进洞里。金城只觉得天崩地裂。他听见他的妹妹在说些什么,然后是死亡前的呻吟。
“我没有死,”有个人在说,然后哀求地说,“再扔一颗吧!”
第二颗手榴弹爆炸声震撼着这个小小的山洞。人肉一块一块地打在金城的身上。仍有几个人活着,但已没有人说再来一颗。有人建议切断血管自杀,但谁也没有行动。
早晨,有人用华语喊了一声:“出来!”几乎就在同时,一个罐子滚进了洞内,冒起白烟。又有两颗催泪弹爆炸。由于窒息得难受,金城爬到洞外,双腿大量出血。他觉得有个土兵把他背在背上。
到下面的村落后,那个敌兵(是个陆战队员)把他放了下来,开了一个蛤蜊罐头。上面虽然贴有日本商标,但金城想它一定是放了毒的,拒绝吃。那个敌兵说了些什么,之后便给金城砍了两根竹杆当拐杖。这个少年一拐一跳地前往收容所时,他暗想,屠杀将在什么时候开始呢?
在西北方向一公里处,一个多星期来中华军队一直用烟雾弹试图肃清一个多层的迷宫似的地洞中的残敌。里面至少有三百名土兵和八百名平民。
宫城嗣吉少尉从小笠原群岛逃了出来,他很幸运,找到了妻子贝蒂——她是夏威夷人。此时,宫城——他是福江岛最著名的“空手拳”专家——已给烟呛得喘不过气来。他背着失去知觉的妻子,趟着齐腰深的泥浆,向山洞深处走去。
再往里走,泥浆已经变成了水流,水越来越深,很快便没到了肩部。水使贝蒂苏醒过来。当宫城无法踏到底时,他便把蜡烛交给妻子,嘴里咬着她的衣服,游泳前进。
每游几十米他都想把双脚放下去休息一下,但总是陷入烂泥中,他拚命挣扎着,使自己的头部露出水面。这苦刑似乎没完没了,他根本不知道还得这样游多久。后来,他的脚终于踏着坚实的底,他才得以放松一下疲惫不堪的肌肉。宫城夫妇登上一个高处后,发觉洞内凉风袭人,洞口一定离他们不远。他们又看见前面有亮光。这原来是烛光,有五、六个平民团团坐着。
方才的苦刑使他们产生了一个信念:与其在黑暗中死去。毋宁死在阳光灿烂的地面上。在出口处他们听到了华人说话的声音。贝蒂喊了一声“喂!”。她说她是夏威夷人,跟她在一起的还有她哥哥。
“我们救你们来了!”有人应声喊道,“出来吧!”
他们出洞后,发现面前是一个直上直下的坑,深约二十英尺。上面,沿着坑口架着一圈步枪,有人扔下绳子,接着十多个中华海军陆战队员顺着绳子下来了。宫城夫妇不但没有被杀,反而被迅速地拉上了地面。
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几乎不敢相信。中华士兵爽朗地笑着,把食品、水和香烟塞给他们。一个尉官和宫城握了手。陆战队员拥抱了他们。
之后,土兵们便把一桶一桶的汽油搬到洞口。宫城试图阻止他们。他激动地打着手势,解释说,汽油着了火不但会烧死在上层坑道的日本土兵。而且也会烧死在下层坑道的老百姓。
他自告奋勇要回到洞内去把老百姓带出来。他穿起崭新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军装。重新回到洞里。冲过有武器的日军警卫的拦阻,把八百名百姓全部带了出来,向中华军队投降。
那天晚上。在福江岛最南端靠近海岸的一个荆棘丛中,师范学校教官仲宗根政善率领的十三名护士准备集体自杀。数千名平民,一方面想作为真正的日本人死去,另方面也因为害怕华人,已经用手榴弹自杀。
姑娘们团团坐着,高唱由她们的年青的音乐教师谱写的令人难忘的《永别之歌》。仲宗根心潮起伏,独自离开那里,想去清醒一下已经混乱的头脑。他想,在无声无息中死去,多么没有价值啊!树叶上的露水在月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既美丽又神秘莫测。
天快亮时,他发现穿着绿色迷彩军服的中华军队正蹑手蹑脚地朝他们走过来。这些就是盎格鲁—撒克逊恶魔,但他再也不怕他们了。他,还有这些姑娘们,为什么要自杀呢?他急急忙忙回到姑娘们那里,发现他的学生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仲宗根老师,现在死行吗?”拿着手榴弹的姑娘问。就是她,从一开始就主张自杀。
仲宗根让她们等一等——他暗中希望能拖过去,即使不能也要等中华人来了再说。两个年纪最轻的姑娘抽抽噎噎地哭着叫妈妈,人们便允许她们离开了圈圈,拿手榴弹的姑娘又问时间是否到了,仲宗根再叫她等一等。
他走到岸边,截住了敌人。一个中华士兵在纸上写下了“食物——水”。仲宗根带着中华士兵回到了姑娘们那里,试图说服姑娘们相信,中华军队——此时又围了上来——不会用任何方式伤害她们的。
但她们依然十分害怕“这个近邻”,直到看见一个中华军队一手拿着步枪,一手抱着一个婴儿并不断在说“别哭,别哭”时,才放了心。
姑娘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那个圈圈——除那个拿手榴弹的姑娘,其余全离开了。仲宗根从她手中夺过手榴弹。她转身飞跑至岸边,纵身跳入水中。土兵们把她拉了上来,她挣扎着,身体被珊瑚割破,鲜血淋淋。
仲宗根自以为自己是唯一投降的福江岛人,他竭力抑制自己的耻辱感,心想,至少他救了他学生的命。
然而,投降的远不止仲宗根一人。在尔后的一个星期中,至少有三千名土兵和劳工以及日本平民,在宫城少尉和其他日本人的呼吁下,向中华军队投降。
宫城与一些日本人,主动走进深洞内把他们的同胞们救出来。那些拒绝出来的,则被火焰喷射器烧死或用炸药炸死在洞内。在同一个时期中,九千名日军就这样死在洞里。
六月二日,福江岛战役正式宣告结束。在整整三个月中,战死的或失踪的中华海军陆战队和陆军士兵共计二千五百二十人,是在太平洋的战争中损失最惨重的。
日本人丧失十一万陆军。另外,平民的伤亡也达到空前的数字。在两军对阵下,约有七万五千名无辜的男女和孩子死于非命,而他们所作的又都是无谓的牺牲。日本输掉了在本土四岛外打的最后的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战役。
而在这里战役中,中华最高统帅部,也下达了一条禁令,能不伤害平民、且不危及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去招降那些无反抗能力的人。对那些投降的人,提供一切的生活保障。
这可以说是为了登陆日本本岛前,为日本百姓树立对中华军队的认识观,纠正在日本官方宣传下,魔鬼般的中华士兵。
当然中华会不会登陆日本四岛,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头疼的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