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塔之柱 第三十一章 五剑之首，斩龙者

“没事吧，姬塔？”

方停下来，在胸口比了一个手势。姬塔见状，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才想起什么，慌忙拍了拍自己的左肩虽然通讯水晶失效，但他们早在进入古堡之前便已约定好暗号。见暗号对得上，方才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半跪下来，检查了一下姬塔的伤势。

倒不是说他太过多疑，实在是这地方太过诡异。而且在冒险之中，一丝不苟地执行原先制定好的计划，也是提高生存率的不二手段。多少选召者是因为一时大意，导致功败垂成。

他过去或许还有些大大咧咧，但自从成为团长之后，行事也愈发小心与缜密起来。

姬塔的伤主要在肩头上，是一片刮擦伤，虽然不重，但看起来很吓人。小队中每个人都带有恢复药剂，她大概已经使用过，伤口有渐渐愈合的迹象，只是长袍破了一个口子，幼小柔弱的肩膀隐约可见。

姬塔有点脸红，低着头，但没反对，仍由方检查自己的伤口。

方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中隐有有点自责。他还是太过大意了一些，没有考虑到姬塔只有六级，容易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别担心，下次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女孩子，只能干巴巴地提了一句。

若是其他人在这里多半会嗤之以鼻。不过姬塔埋着头，只怯怯地应了一声：“嗯。”

“对了，”方这才想起什么。“你怎么进这个地方来的，那吸血鬼呢？”

姬塔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是黛丽丝小姐带我进来的。”她小声答道。

“黛丽丝？”

方忽然感到什么。

他回过头去，这才看到黑暗中有一对荧荧发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像是蓝宝石一般漂亮。眼睛的主人正从黑暗中走出来，步伐优雅，抖了一下脖子上的白色绒毛，尖尖的耳朵上一点黑斑，不是他们之前捡到的那只猫是谁？

“喵”

它轻轻叫了一声，好像在撒娇。

塔塔小姐坐在方肩膀上，扶着他脖子，看着它问候了一句：“下午好，黛丽丝。”

猫女士竖着尾巴走过来，环绕方一周，歪头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裤管，还抬起头来流露出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但方可没妖精小姐那么淡定，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小家伙？”

难道是一路上追着他们来这个地方的，可在齐膝深的积雪之中跋涉一夜连成年人也吃不消，这小东西怎么做到的？

他皱了一下眉头，这才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那道白影。现在想来，不正是黛丽丝小姐是什么？难道说那时候它就在他们左右了？

他不由想起这只猫的来历，它当时出现在暴风雪中，本身就十分奇怪。

再加上之前它先后两次出现，似乎每一次都更深入地将他们引向那个房间中再联想到那房间中画中少女怀里的那只猫，与黛丽丝小姐也一模一样此刻方就算再迟钝，也不由怀疑起来。

何况他并不迟钝，在这些细节与线索上甚至有些敏感。他第一时间想到黛丽丝与画中的那只猫是不是同一只，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艾塔黎亚毕竟是一个有魔法存在的世界。

而且方坚信，在排除了一切可能之后，所剩下的那个即便是最不可能的可能性，也会是问题的答案。

也或许黛丽丝是画中那只猫的后代，它一直生活在这座城堡中，所以才会回到这个地方？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但这解释不了它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引他们进入那房间中，看到那幅画。

可能是巧合，但如果一切都用巧合来解释的话，当巧合太多，那它背后多半存在一种潜在的逻辑。

方注视着黛丽丝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像是想要从中看出什么感**彩他在想它是不是具有智慧，意有所图？

但猫女士只是好奇地看着他，然后走向一边，回过头喵喵地叫了一声，冲他们摇晃了一下尾巴。

“黛丽丝小姐让我们跟上它。”姬塔忽然说道。

方有些意外。“你听得懂？”

姬塔摇了摇头。“先前它就是这么带我到这个地方来的，外面有些奇怪的东西……会袭击我们，不过黛丽丝小姐似乎可以避开它们。”

方心知她说的是外面那些影怪。系统将之称之为‘龙之影’，虽然除了那黑沉沉的寒钢碎片之外，方至今也没搞懂对方与龙有什么关系。

那诡异的影子既不如尼可波拉斯、托拉戈托斯强大，也不像是龙之爪牙那样具备龙类生物的外表特征。

如果非要说它们与龙有什么类似之处，那就是方回想起自己与那影怪战斗时，心中始终有挥之不去的恐惧感令人不寒而栗。

这感觉远不如他在面对尼可波拉斯与托拉戈托斯明显，可的确存在，那或许是龙惧巨龙作为艾塔黎亚生命存在形式之中最高阶一类，对于下位生物的压制。

想及此，他不由摸了摸口袋中的碎片。那碎片不像是盔甲或者构装体上的碎片，太厚太平直了一些，再说妖精们中也没有炼金术士这一职业。

正思考间，黛丽丝已经走进了黑暗之中。“艾德哥哥？”姬塔小声问了一句。

方点点头。他之前慌不择路，早已在这错综复杂的地下甬道中迷失了方向。既然猫女士愿意带路，那就看看它能带他们去什么地方。

其实他心中也有些好奇，黛丽丝为什么执着于要让他们来这个地方？现在想来，这只猫当时出现在他们船上，或许并非偶然。

但至于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方也拿不准，只能猜测或许是因为罗格斯尔家族血脉继承权的原因。

不过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了。

黛丽丝竖着尾巴走在前面，不远不近，刚好在照明水晶光芒的边缘。方看着它的背影，才问起有关于那头吸血鬼的事情来。

他怀疑那头吸血鬼已经死在了密室外面，那个侍从徽记就是它留下的，不过对方怎么死的，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姬塔听了他问题，小声答道：“我也不太清楚……”

“吸血鬼抓住我的时候，我当时吓坏了，脑子里什么也没想……我只知道它带着回到那房间中，进了密道……”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便听到它发出一声尖叫，倒在地上……然后我才看到，黛丽丝小姐从它身上跳下来。”

“它在地上翻滚，我当时害怕极了，可脑子里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法术可以对付它。”

“正是那时候，黛丽丝小姐忽然在我面前转圈，让我跟着它，然后它一下子走到一面岩壁旁，消失在了墙后面……

“我就是这么进入这个地方的……那吸血鬼死了吗？”

她语气还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姬塔虽然说得结结巴巴。但方还是听懂了，黛丽丝似乎有某种可以激发那岩壁上法术的能力，才带姬塔来到这个地方。

可他有点好奇，自己是因为有罗格斯尔家族血脉继承权的缘故。可这位猫女士又是什么原因，可以在那岩壁中进出自如。

而且它究竟是怎么杀死那头吸血鬼的？

听姬塔的描述，黛丽丝只是跳向那吸血鬼的身上，后者就尖叫一声倒在地上。它虽然那时候还没死，但事实上后来证明是死在了那个地方。

就算那吸血鬼受伤很重，也不至于被猫碰一下就死了罢？那怎么说也是二十多级的亡灵生物，在互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一对一也未必一定能赢，这岂不是说他还不如一只猫？

方不由古怪地看了前面的猫女士一眼。

不过似乎正如姬塔所说，对方有一种可以避开那些怪影的能力。它这一路走来，方也没听到过自己的魔导炉发出过‘咔咔’的怪响来说明附近没有任何‘龙之影’存在。

只是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或许不是黛丽丝具有避开那些怪影的能力，而是那些东西不敢靠近它左右他先前与塔塔小姐避开那些怪影，也是因为抵达姬塔所在之处时，对方选择回头离开。

但这个可能性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所以方只想一下也感到有点不可置信。

洞**重新安静来，只留下两人的呼吸。

问了之前的问题之后，方也不再开口，只是心中疑问重重。两人一猫走着走着，黛丽丝忽然在前面停了下来。

方一愣，才发现他们来到一个天然的岩洞之中。

和其他地方的甬道一样，这个岩洞中遍布水晶只是这些水晶空空如也，黑沉沉的，内部没有一丝微光透出。仿佛其中蕴含的魔力，早已被什么东西汲取一空，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水晶在这个地方。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不是这些水晶。

而是岩窟内地面上的一道道凹痕。这些凹痕与纹理彼此交错，其延伸形成的图案，与外面那个法阵有些相似，但保存完好得多。

方隐约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法阵但并不是之前在外面。

他抬起头，看着纹理向前延伸，所有的凹痕似乎都向着一个方向收束。两人举着照明水晶走向洞穴的中央，光芒的边缘向前延伸，直到一座石制祭坛映入两人眼帘。

看到这座祭坛的同时，黛丽丝绕着两人转了一圈，轻轻蹭了一下方，才踩着猫步走向那石台边缘。它回过头，用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两人。

而方看到这座石制祭坛的一瞬间，忽然间记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法阵。

那是在多里芬大圣殿的地下。

那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法阵，而法阵的中央，也有一座这样的祭坛。在那个祭坛上，安静地躺着希丝的尸体，少女胸口插着一把弯曲的匕首，鲜血从祭坛上漫流一地。

他很难忘记那个场景。

而在这座祭坛上，同样有一具骸骨，只是已看不出其生前的模样，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骨骸安静地平躺在石台上，还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仰头的姿势，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它有些痛苦地抓着插入其胸口的一把断剑，双膝曲起，双腿微微分开，像是女性分娩时的姿态

方忽然心中一跳。

他同时感到有三股力量正向前涌去。

第一股力量是怀中的金焰之环，它忽然之间变得滚烫，就与它在芬里斯地下闪耀时一模一样。

然后方感到一个强烈的意志在冲击着自己的脑海，似乎正督促着他向前。他立刻意识到是自己思维世界之中那个诞生于尼可波拉斯、托拉戈托斯与蜥人神力量之中的奇特存在。

它似乎有一个迫切的恳求，让他不由自主想要靠近那石台。

最后才是苍之辉

方感到自己手背微微一烫，下意识向那个方向抬起手。

他抬起手的同时，那祭坛之上的骸骨还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那把断剑发出一声颤鸣，忽然‘铮’一声从石台上自己拔了出来，悬在半空之中。

方这才发现这把断剑非常奇特。

它断裂的剑刃漆黑如墨，几乎像是黑水晶一般，护手竟未与剑柄相连，而是环绕悬浮与剑柄之外，由一圈长长的獠牙构成。

这把剑是如此的独特，以至于方一看到它，便认出了它的身份。

事实上姬塔也认了出来。

“斩龙者摩亚”

“它……不是妖精铸造的五圣剑之首么，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怎么会断了……”博物学者小姐一连不可置信，忍不住喃喃自语。

只有塔塔小姐，坐在方的肩头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早有所料。

方心中也满是震撼。

直到他听到塔塔在他心中冷静地提醒：“小心一些，骑士先生，这把剑被污染了。”

“什么？”

方正走向那祭坛旁。但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而正是这个时候，他心中警兆顿生，下意识看向一个方向。

在那里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一团紫色的光芒。方听到一两句沙哑低沉的咒语声传来，然后一道射线，向他与姬塔这个方向射来。

那一刻方想也不想，转过身飞身向姬塔一扑，抱着后者滚向一边。紫色的射线穿过两人之前站立的位置，射中后面的岩壁。

只听‘哗’一声响，那里的岩层竟然垮塌下来。

烟尘弥漫之中，方听到一声叹息从之前的方向传来，接着那个方向又传来一阵更加冗长与晦涩的咒文他心知不妙，抬起手便射出飞爪。

咒语戛然而止。

但方听到一声风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的飞爪，将它打向一边。然后他听到一阵唏律律的声音，像是马萧。

他抬起头来。前面的烟尘忽然向两边翻卷开来，方竟看到一具全身披甲、高头大马的黑骑士骑着骨骸战马从后面一跃而出，一剑向两人斩下来。

博物学者小姐发出一声惊叫。

“这鬼东西是怎么来的！？”方也是在心中大叫一声这是黑骑士，三十多级的亡灵生物，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不过他动作显然比脑子反应更快，立刻抱着身下的姬塔便向旁边一滚。

黑骑士一剑斩在地上，剑锋几乎是擦着两人身体而过。方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以黑骑士的攻击力，这一剑要是斩实了，甭管是什么护盾、闪避与格挡也好，以他那点防护水平，肯定是当场横尸就地的。

还得连带姬塔和他一起去复活圣殿报道。

虽然附近不是死要钱的罗曼的信者的圣殿，不过艾梅雅女士对外人冷淡至极，在她圣殿之中复活经验与装备损失往往也是最重的。

方当然不想挂在这个地方。面对三十级以上的敌人，他再顾不得什么洞穴与地下环境，反手便掏出火巨灵，向黑骑士所在的方向掷去。

地面微微一震，明亮的光焰与冲击波席卷而来，由于距离过近，他和姬塔几乎被吹飞出去，护盾与生命同时直线下降。

不过方小心地护着博物学者小姐，让自己先撞在那祭坛之上，闷哼一声。他抬头，却有点绝望地发现火巨灵的爆炸对于二十级左右的生物都颇具威胁，但对于三十级以上的黑骑士根本不值一提。

席卷的火海不过是把它坐下的骸骨坐骑化为了灰烬，但后者半跪落地，然后直起身来一把扯开火焰，只像是扯开一件卷在它身上的火焰的风衣一样，从火海之中直直走了出来。

而爆炸充其量不过是在它的冷铁重甲上留下了一点痕迹而已。

黑骑士抬起头来看向他，头盔下闪烁着红色的冷光，居然举剑一挥，一道气刃横跨过七八米的距离，当胸击中方。

方最后有一个动作，也只不过来得及把姬塔推开而已。

然后他便感到有一阵撕裂性的疼痛传来，眼前的差一点黑。耳边只听到博物学者小姐尖声惊叫的声音，似乎还带上了丝丝哭音。

这下死定了

方心想。

正面吃三十级的黑骑士一击，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应当去艾梅雅女士那里报道了。他只可惜没能救下姬塔，博物学者小姐多半也要和自己一样死在这个地方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二次复活会交在这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