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朱雀大街。
在锦衣卫暗中推波助澜下,百姓如云。
一队队锦衣卫维护着秩序,留下街道中心一处空地。
未几,贾琮由亲兵护从出现。
身后带着被枷锁锁拿的万年县令赵伟冠,和成国公世子蔡畅。
赵伟冠面若死灰自不必提,蔡畅更是目眦欲裂。
勋贵中人,最好者无非是一个体面。
莫说贞元勋臣,就是早已日薄西山的开国功臣一脉,还不是人人心高气傲?
蔡畅身为当世六大国公之一的成国公世子,将来注定要成为世间最顶尖儿的一波存在。
自以为何等高贵,却不想,今日却受此等奇耻大辱!
他现在所想的,都不是他的世子之位稳不稳,而是今日之后,该如何面对天下人。
队伍正在前行中,却忽然被一队人拦住了去路。
贾琮原本想要让火器兵准备,可是看到人群中一人,眼睛登时眯了起来。
“清臣,许久不见,向来还好?”
叶清果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国色天香的脸上,带着不羁的微笑,拱手问候道。
在她身旁,跟着的却是开国公世子李虎、宣国公世子赵昊、宋国公世子刘东、信国公世子左思等人。
至于武侯世子们,都要落后半步。
这些人,护从在叶清左右,阵势比贾琮阔绰的多……
看到这一幕,贾琮眼眸微微眯起,轻轻点了点头,应了声:“还好。清公子多咱回来的?”
叶清闻言,笑容愈发明媚,扬了扬下巴,问道:“你不知道?”
贾琮:“……”
见此,李虎一边诸人无不哈哈大笑,挤眉弄眼好不热闹。
赵昊一拨人的面色却隐隐不悦,不过这不悦却是针对的贾琮。
看到叶清对贾琮笑成这般,赵昊眉头有些皱起。
刘东在一旁见之,佛爷一样的面上闪过一抹无奈。
赵昊对叶清的心思,贞元勋臣子弟无人不知。
若非太后打定主意,非让叶清招赘婿,以延叶家血脉,宣国公府早就上门提亲了。
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人家清公子只拿你当朋友,不喜欢你啊。
看看人家对对面那位的笑脸,明显和对大家不同……
刘东心里抽抽着,看了看赵昊那张黑脸,再看看对面贾琮那张面若冠玉玉树临风的模样,心中悲呼一声:其实女人和男人一个德性,都是看脸的啊!
贾琮看了眼被各家亲兵挡远的百姓,皱眉对前方叶清道:“什么事一会儿再说,我身负皇命,耽搁不得,都让开。”
赵昊大怒,正要发作,可是被贾琮眸中凛冽的目光一盯,心中一寒,不过当着叶清的面,他又委实不愿伏低,就想撕破面皮,却听叶清呵呵笑道:“先别急,清臣,既然皇伯伯已经金口玉言下了旨,谁也不会再做耗。只是义高他们担心锦衣卫二十大板打下去,仲羽多半没了性命。你看这样行不行,让我身后的几员御林侍卫动手,可好?”
见贾琮勃然色变,叶清哈哈爽朗笑道:“先别恼先别恼,我知道,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又是奉旨行事,此事合不该我们浑来。只不过仲羽是为了给太后千秋贺寿才做下错事,成国公府太夫人进宫求了太后,太后让我去见了皇伯伯,这才过来的。若非如此,我们怎会如此不智?”
贾琮闻言,面色这才稍缓,想了想道:“可,不过仍要当众行刑。”
叶清嘴角弯起,看着贾琮点点头后,又看向后方,对早已面红耳赤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的蔡畅高声笑道:“仲羽,你倒是寻了条好门路。若非清臣发现的及时,今年这遭儿非得让你比下去了不可,哈哈,还好你没得逞,来年再瞧着?”
此言一出,赵昊等人纷纷大声嘲笑。
蔡畅却是满目感激的看向叶清,有叶清这番话解围作保,此事旁人也只能是取笑,却不会再拿此说嘴,连国公府内,都会少许多波澜。
这一大难关,却是度过了……
蔡畅感激叶清之余,再看向贾琮,眼中满满的怨毒和仇恨。
打定主意,等过了这一关,必让贾家满门不得好死!
世世代代男为奴,女为娼!!
“行刑。”
贾琮面色淡漠,似没发现蔡畅的目光般。
“呜呜……”
被卸掉下巴的万年县令拼命挣扎起来,目光哀求的看向蔡畅。
可蔡畅这会儿哪里顾得上他,见锦衣卫设好了绞架,将赵伟冠拖了过去,挂上了套索后,面色隐隐发白。
在周遭百姓的惊呼声中,一锦衣校尉一脚踹掉赵伟冠身下的凳子,赵伟冠登时悬空,套索收紧,人在半空中扭曲挣扎了片刻,渐渐没了动静。
一阵人的倒吸冷气声,从无数百姓口中发出,汇聚成音。
贾琮漠然的看了眼赵伟冠的尸体,然后目光落在了蔡畅身上。
叶清见此,对身后一人点了点头,立刻有四名御林军侍卫上前,将面色苍白的蔡畅带至空白地,放好长凳,让他趴伏在上,然后两人按住,两人行刑。
见他们高高举起,落在蔡畅身上也“砰砰”有声,蔡畅也发出一声声闷声痛楚,附近的百姓们纷纷点头。
贾琮目光中却浮现出一抹讥讽,叶清带着众衙内走到他跟前,轻声笑道:“清臣,差不多就行了,到底干碍太后的颜面,你这一折腾,百姓们都知道了仲羽是为了太后才去谋人家折扇,太后面上也不好看。”
贾琮呵了声,未多言什么,等看到御林军装模作样的打完二十军棍后,又有锦衣侍卫抬了已经经过救治的石呆子来。
蔡畅咬牙切齿的对石呆子躬身一礼,道了声恼后,赵昊让人送了五张百两银票上去。
至此,折扇案算是“圆满结束”。
等赵昊、刘东等人护着蔡畅远去后,叶清微微靠近贾琮,看着他的眼眸轻声道:“成国公诰命在太后跟前上了眼药,还有忠顺王妃……清臣,将那二十把折扇收了,千秋节那日送进宫里,为了这点子事让太后记住,不值当。这个时候,不要意气用事。”
两人四目相对,凝视了稍许后,贾琮先避开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睛,看向旁处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将蔡畅拿下,更是干掉了万年县令,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若结局成了他来拿折扇献媚,那他贾琮日后也不用再做人了。
叶清却气笑道:“你不会以那石家子的名义去献?只要能化解太后心中的成见,为何不能变通些?你原不是迂腐之人。”
贾琮淡淡道:“但我要脸。”
叶清闻言,面色骤然一白。
见此,贾琮便知叶清想左了,面色稍稍和缓下来,看向叶清问道:“那日你不辞而别,近来可还好?”
叶清何其灵慧,闻言知意,微微凝固的目光瞬间化开,又变得明媚起来,笑道:“好,怎地不好?只是没有想到,清臣如今愈发强硬了,不过这般也好……”
贾琮看着她点点头,还想说什么,见一旁李虎等人不住的挤眉弄眼,实在碍眼,连附近还未散尽的百姓也频频望来,便道:“先散了吧。”
叶清看了看周身气度愈发凝练的贾琮,抿嘴笑了笑后,不再嗦,转身离去。
她本就非嗦之人。
李虎、屠承、左思等人又同贾琮挤眉弄眼了一番后,一起哈哈离去。
似乎,随着叶清的回来,贞元勋臣的衙内们,彼此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念及此,贾琮眼眸微微眯了眯后,率队离去。
……
大明宫,养心殿。
东暖阁内,崇康帝得到禀奏后,面色并不好看。
以他的本意,成国公世子蔡畅绝不会这般轻易了账。
只是为了目前的形势,他不得不委曲求全。
立威营和扬威营还未整合完毕,奋武、果勇、敢勇三大营更差了许多。
军队不同官衙,换个掌印官,就能渐掌大权。
军队主将,需得立下军威,折服部下,方能顺利指挥军队。
不然……
军中从不缺少听调不听宣的骄兵悍将!
这五座大营数万兵马在贞元十二武侯手中的时日太久,烙印太深,想要架空一个主将,并非难事。
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候,崇康帝只能继续隐忍。
只是能忍,不代表就甘心去忍。
这笔账,早晚还会清算!
除此之外,崇康帝还有一警觉之事。
他忽然发现,老九还未死干净,这个小九好似又渐成了气候。
贞元勋臣这些将门府第的衙内们,竟出奇的都对叶清友善。
这绝不是一个好现象,尽管小九儿只是个女流,也不得不做提防!
可是,因为太后还在的缘故,当下任何人都不可能随便动叶清,连他也不能。
如此一来,又压的崇康帝心里愈发不痛快。
他面色本就阴沉,此刻看起来,竟是铁青之色。
东暖阁内气氛渐渐凝重压抑……
崇康帝看了眼排在殿内右首的开国公李道林,见他沉默寡言,一言不发,哼了声,问道:“开国公,铁网山春围之事京畿各部大营准备的如何了?”
李道林闻言,微微躬身道:“回陛下,臣近来身体有恙,铁网山打围之事,正由宣国公掌总。”
宣国公赵崇出列道:“陛下,京畿十二团营、京营另蓝田大营、灞上大营皆以抽调完整。三月初十可集结铁网山扎营,十一围山,十二陛下与诸宗室王公、武勋亲贵及文武重臣莅临铁网山,下营围猎。”
崇康帝微微颔首,“嗯”了声后,道:“大乾高祖皇帝以武立国,至今已近百年。虽时节太平,但天下虽安,而忘战必危!朕自登基以来,十数年如一日,忙碌于皇朝革新,如今新法大行天下,民随安。如今,是重整武备的时候了。”
“陛下圣明!”
……
神京西城,贾家东府。
今日月初,再加上昨夜吃了贾家姊妹们奉上的荠菜饺子,今天贾母也动了心,在大花厅内设了东道作家宴,请阖家大小吃席。
王夫人也派丫鬟告知了贾琮……
贾琮自外而归时,天色已暮。
他却并未着急去西府,先回东府去换了身衣裳。
宁安堂内,平儿面上始终带着温婉可亲的微笑,服侍着贾琮更衣,口中却温言叮嘱道:“爷,今儿可别再和老太太置气了,她老人家到底上了春秋,好大年岁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岂不坏事?”
贾琮奇怪:“我几时同她置过气?她想骂便骂想啐便啐,我连一口气都还没还过,如此都不行,还要怎样?”
平儿忍不住笑道:“偏这样,才最恼人呢。我听说,老太太每每气的直哆嗦,爷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般。如此岂不比还嘴更恼人?”
贾琮问道:“谁在你跟前给我上的眼药?二嫂?”
平儿抿嘴笑道:“自然不是,是鸳鸯。鸳鸯说,老太太上回几宿都睡不好,睡下了都被生生憋醒,气的掉泪。她求到我头上,让我好好求求你,可别再那样了。老太太虽年纪大些糊涂了些,但并不坏呢。”
贾琮没好气道:“她不坏,那我坏?我沉默本分还不行,真要还几句嘴,她就不止几宿睡不好了……”
贾琮见平儿目光乞求,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道:“罢了,只看在好姐姐的面上,只要她不故意胡搅蛮缠针对我,我也不会怎样了。”
平儿闻言大喜道:“爷最明理!”
贾琮呵呵一笑,看着她娇艳的俏脸,道:“那今晚你该如何报答我?”
看着贾琮漆黑的眼眸中闪着邪魅的坏笑,平儿俏脸一烫,推搡道:“爷快去罢,别让老太太、老爷、太太等久了……哎哟!”
话没说完,又被贾琮揽进怀中,她着实没法,只能轻轻的踮起了脚尖,先回报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