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樊正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口,但是李奇知道那是一个“情”字,也很清楚樊正是希望他能够放张春儿一马。换而言之,也就是说樊正心里已经肯定张春儿出走一定为了想再与李奇一较高下。
李奇自然明白樊正的用意,但是他对此还持有怀疑的态度,毕竟如今整件事都还是扑朔迷离,张春儿是否要对付他,还不能下定论,即便张春儿是因为他才离开樊楼的,那么她一定是做足了准备,到时究竟是孰胜孰败,也犹未可知,生意上面的事,毕竟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不过就算真如樊正所预料的那般,李奇也不敢轻易的答应樊正,若是张春儿触及到了他的底线,那纵使玉帝来了,也没得商量。
樊正走了,樊家是哭声一片,当然,里面肯定也掺有许多虚情假意。李奇并没有表现的太夸张,他和樊正的感情还没有升华到痛哭流涕的地步,只是心里稍稍有些遗憾,毕竟这个老人的离去,也代表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李奇没有给樊少白哭泣的时间,明日樊楼开不开门,怎么开这个门,这比樊正的丧事更为迫切的需要解决。樊少白原本是打算休息几日,等樊正入土为安后,再开门做生意。若是平时,倒也无可厚非,但是如今,李奇认为这样做会影响客人对樊楼的信心,所以他建议明日樊楼继续营业,也希望樊少白能把生意和私事区分开来。
话虽如此,但是樊楼如今根本就没有掌勺的厨子,张春儿不仅是一个人离开,她还带走了樊楼的整个厨师团队。樊正是想从醉仙居借人,但是吴小六等人的厨艺又让李奇放心不下,毕竟吴小六等人如今做菜,还都是按照他制定的菜谱去做,每一个细节他都写在了纸上,等于就是依葫芦画瓢。而且樊楼的口味和醉仙居的完全不一样,很地道的北宋口味,要知道一家酒楼的菜若是失去了它独特的味道,那也离关门不远了。思想来去,李奇打算还是祭出他的成名绝技---火锅。当初他就是凭借着火锅,才弥补了醉仙居人手不足的缺陷。
这玩意不需要什么厨师,只要调味料到位就行了,李奇又会做很多口味的火锅,他想随便弄一种口味独特点的给樊楼,先平稳的度过这几日再作打算。
樊少白如今还沉浸在悲痛中,哪里又心情去想这些,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下来。
与樊少白商量完后,李奇便离开了,毕竟他留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回到秦府时,已经五更天,李奇见前厅的灯是亮着的,心中感到好奇,大冷天的,谁这么早就起来了。来到前厅,只见秦夫人正坐在里面,她见李奇进来了,急忙迎上去,道:“李奇,樊老爷还好么?”
李奇摇摇头,叹道:“刚刚已经去世了。”
秦夫人呆了半响,轻叹一声,又道:“那樊少公子还好么?”
李奇苦笑道:“这能好么。”
秦夫人轻轻摇了下头,疑惑道:“你前日从樊楼来,不还说樊老爷的情况挺乐观的么,怎么才一日功夫就---就不行了呢?”
“我正要与你说这件事。”
李奇面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将张春儿的事情告诉了秦夫人。
秦夫人听罢,黛眉轻皱,道:“依你看,张春儿是冲着我们来的?”
李奇摇摇头道:“我暂时也不清楚,但我总觉得此事与潘楼有关,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难免不让人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你是否寻到了什么线索?”秦夫人赶紧问道。
李奇摇头道:“没有,直觉而已。”
秦夫人又问道:“那咱们现在该如何做呢?”
“以不变应万变。这也是我们如今唯一能做的。”李奇叹了口气,心里感到十分无奈,他如今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根本无从准备。
秦夫人稍稍点头,又见他一脸疲惫,关心道:“你如今这么忙,得注意下自个的身子。”
“多谢夫人关心。”李奇呵呵一笑,道:“不过年轻的时候不多拼下,到了年纪大了,想拼也拼不了了,况且我如今每天都是人参炖鲍鱼,什么都补回来了。”
秦夫人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呀,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才好,皇上看重你,封你为御膳房的副总管,那是你的福气,你倒好,全部御膳房当自个家似的,没两天就进宫弄些什么鲍鱼、海参、鱼翅等回来,若是让皇上知道你并非把这些材料用在准备四国宴上,而是中饱私囊,到时可有你受的。”
“皇上怎么可能知道,反正是非黑白都由我说了算。再说,夫人,你可别忘了,你也吃了不少,记得前日,我弄的那酱焖鲍鱼,好像你吃的比我还多,就算皇上问罪下来,你也逃不了干系。”李奇呵呵笑道。
秦夫人脸一红,她确实很爱吃那酱焖鲍鱼,无力的辩解道:“那---那你煮那么多,我若不帮你吃点,岂不是浪费了。”
“夫人,那可是二头鲍呀,是贡品啊,怎么可能会浪费,六子还三番两次想从我这顺点去尝尝,都被我给抓住了,连汤都舍不得给他喝。”
李奇说着说着,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饥饿,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既然夫人你觉得吃的很勉强,那以后我煮少点便是。好了,我去弄早餐了,夫人,你想吃什么?”
秦夫人道:“我可没那么娇贵,你吃什么,我跟着吃点就行了。”
“夫人,你作为咱们醉仙居的大姐大,可不能如此随便。再说我也没那么多鲍鱼了,我打算弄碗鲍鱼粥随便填填肚子,你还是说你想吃什么吧,我另帮你做便是,我不嫌累。”李奇摇头道。
“什么大姐大,怪难听的。”秦夫人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人恁地小气,我也就是随意那么一说,你怎地能当真了。”
李奇郁闷道:“夫人,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开玩笑了,不过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不苟言笑,说一是一的夫人。”说着他又仰天长叹一声,道:“看来今日我又得进宫一趟了。”说完便摇头脑袋走出去了。
待到出去以后,秦夫人终于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奇来到厨房刚把粥放在炉上没一会,蔡敏德突然登门造访。李奇不用问也知道,他此番前来肯定跟樊正去世有关。但是由于他走不开,于是只能把蔡敏德请到厨房来叙话了。
蔡敏德本是厨师出生,所以也没有介意,两人相互打了声招呼,蔡敏德往炉上一瞧,道:“李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熬粥。”
李奇说着又补充了一句,“白粥。员外你也知道,我刚把潘楼的钱还了,如今是连肉都吃不起了,唉,要不你先借个几百贯来用用。”
蔡敏德哈哈笑道:“行啊。我现在就派人去拿。反正你还欠我一万贯,也不差这几百贯了。”
暴汗!这老狐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爽快了。
“对呀,我还欠你一万贯,你不说我还忘记了。既然如此,那还是算了,我还是省吃节用,争取早日把你的钱给还了。”李奇讪讪一笑,转移话题道:“员外这么早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这么一大笔数目也能忘?幸亏当初和他白纸黑字写明了,不然这小子肯定赖账了。蔡敏德瞧了他一眼,笑道:“听闻李公子昨夜去过一趟樊楼。”
开门见山,我喜欢。李奇半开玩笑道:“员外真是厉害呀,什么事都逃不过员外的双眼。”
“哪里,哪里,蔡某也是今早从外面听来的。”蔡敏德讪讪一笑道。
李奇一笑,道:“那樊老爷子去世的消息想必员外也肯定知晓了。”
蔡敏德点点头叹道:“虽然蔡某以前与樊老头经常斗的你死我活,但是突然少了这么一个对手,蔡某心里也不是滋味呀。”
演!继续给我演,我倒要看你能否演出一朵花来了。李奇对此是笑而不语。
蔡敏德那脸皮倒也不盖的,又道:“公子昨夜可见到樊老头最后一面?”
李奇点了点头。
蔡敏德道:“如今外面都传言那樊老头是被张娘子给气死的,不知可有此事?”
靠。这也传的太快了吧。李奇摇头道:“我又是郎中,对此也不是很清楚。”
“那张娘子离开樊楼的事,公子不会不知晓吧。”
“这我知道。”
“樊老头连夜请公子前去,想必是想请公子施以援手吧。”
李奇眉头一抬,笑道:“员外还真是神机妙算呀。”
“哪里,哪里。”蔡敏德摇摇头,道:“但不知公子是如何打算的?”
看来这老货对樊楼还是不死心呀。李奇知道蔡敏德是在探自己的口风,假如自己不打算出手的话,这老货肯定会落井下石。道:“我曾欠樊老爷子一份人情,与其说是施以援手,还不如说是还债。”
言下之意,无非是告诉了蔡敏德,他将会出手相助。樊楼如今已经够乱了,若是蔡敏德再插一脚,那真是雪上加霜,所以李奇想先震住蔡敏德,让他别轻举妄动。
蔡敏德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别有深意的瞧了眼李奇:“说来也奇怪,张娘子一直对樊楼忠心耿耿,待樊老头更如父亲一般,怎么突然就离开了,蔡某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好。难道这老货也察觉到张春儿离开与我有关?若是这样的那可就糟了。李奇心里暗自皱了下眉头,蔡敏德的野心他比任何人还要清楚,如今对蔡敏德而言还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潘楼的关门,樊楼的动荡,以及张春儿这个潜在威胁,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呀。虽然他如今和蔡敏德还是合作伙伴,但是若有机会,李奇知道蔡敏德还是会毫不犹豫出手的。
这老货老奸巨猾,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李奇心里暗自叫苦,嘴上却不屑道:“此等忘恩负义之人还提她作甚。员外,不瞒你说,我最看不起这种人了,她最好别再出现酒楼界,不然我非得把她给整趴下不可。”
你还整她,我瞧她就是冲着你来的。但是这小子向来鬼主意多,张春儿还真不是他的对手,我还是且看看再说。蔡敏德笑道:“那是,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