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小王爷请客,自然要叫上一干兄弟了,结果五郎不在家,四郎又不爱出门,最后只有陈恪和宋端平,跟着赵宗绩杀向樊楼。
美酒美食自然流水般送上,眼见着最大的危机解除,三人心情大好,开怀畅饮起来。席间,小王爷问陈恪道:“仲方,陈叔叔和曹夫人成亲了,你们家里又多了许多人口,不嫌挤啊?”
“确实有点挤,我这个新妈带来的丫鬟婆子、小厮家丁太多,只能把隔壁也赁下来。”
“干嘛还要挤在一起?守着你们,人家夫妻俩也放不开。”小王爷果然有经验,道:“打不打算在京里购置一处宅子?”
“我有宅子,在驴尾巷。”陈恪嘿嘿笑道。
“快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那种地方你能去住啊?”赵宗绩哂笑道:“实话跟你说吧,现在有个好机会,京里大户都盯着呢,咱们午后过去看看。”
“好。”陈恪其实早就想置业。他之前不雇丫鬟、家丁,很大原因就是住处所限。对一个喜好享受、讲究生活品质的人来说,一处宽敞明亮舒适典雅的宅院,是一切的前提。
无奈京城之中,只要稍好点的地段,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钱都买不来房。而不好的地段他又不感兴趣,这才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没找到可心的地处。
赵宗绩说话一向靠谱,既然这样说,那就是有把握的。陈恪自然反应积极,午宴过后,三人便上了马车,南行片刻上了南门大街,入甜水巷,转到观音院附近。
马车在观音院停下,赵宗绩带着两人步行向南,走了几步便见满眼的残垣断壁,道路亦极是泥泞,不一会儿鞋上就沾满了泥浆,衣裳的下摆上都是黄泥点点。
“这跟驴尾巷那片也没啥区别呀。”望了望眼前的一片疮痍,宋端平不解道:“难道要在这儿买房子?”
“非也,这还有房子能卖么?咱们要买的不是房子,是地。”赵宗绩笑道:“这一片叫十三行铺,是这次水灾的重灾区。但跟城南那些因地势低洼而遭灾的住宅不同,这里是因为房屋大多年久失修,暴雨把屋子打透,然后让水一泡经月,就光剩个架了。”
“怎么会年久失修呢?这里是贫民区?”陈恪奇怪道:“不对呀,这可是一处好地方啊!”
“仲方好眼光,别看这里现在臭烘烘、烂乎乎,但就地面来说,这可是的京城一等一的好地方!”赵宗绩笑道:“来前,我特地让马车在四周绕了一圈,这地角你们可看明白了吧?从这儿北去几步远,过了南门大街,就是公卿大臣聚居的宝地,有多少钱都买不到那儿的宅子!”
他又偏偏指头,脸上露出‘你懂得’的笑容道:“往东北不远,就是南斜街、北斜街,别说你们不知道那是干啥的,汴京城的青楼楚馆,有两成集中在这两条街上,大名鼎鼎的百花楼、紫云间,里面可都是有花魁坐镇的!”
只见小王爷一脸遗憾道:“可惜现在不能去了,改日你们去百花楼,记得帮我对凤仙子说句,对不起,我会永远想她;去紫云间,帮我对紫藤仙子说一句,别等我了,让她找个人嫁了吧……”
陈恪和宋端平这个汗啊,心说这小子原来还真是花花大少啊!
赵宗绩又往东一指道:“沿着南门大街出了宋门,就是醴泉观、上清宫,景德寺、还有桃花洞……桃花洞就在这三座庙宇宫观的中间。”
两人登时凌乱,果然是天生一个仙人洞啊,只是不知恩客中是否有和尚道士。
“往前走走就是东水门,东水门外,有大宋汴京八景中的两个——汴水秋声和隋堤烟柳,那真是四季都有玩的去处。”赵宗绩再往东南方向一指道:“这里生活也十分便利,沿着南门大街向西,西北是潘楼街的酒店综合市场,西面和西南是大相国寺万姓交易区、金银财帛交易区。无论你想要什么,都能用汴京最低点的价钱在那里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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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赵宗绩这样一介绍,连宋端平这个没什么经济头脑的家伙都惊呆了:“汴京城还有这种地段?若是建上几座好府第,肯定能卖上价去!”说着又奇怪道:“不过为何仅仅一街之隔,北面住的就都是达官贵人,南面却都住的是穷人呢?”
“终于说到点上了。”赵宗绩笑着点头道:“谁都知道,这是一片好地方,但是它的范围太大,所谓十三行铺,就是整整十三条巷子,里面又都是破破烂烂的贫民区,足足千余户人家。所谓贵贱有别,谁也不愿跟一些叫花子住在一起,就算你把房子建得如花园一般漂亮,那些达官贵人也不能来住!”
“不错,这种境况不加变化的话,王公大臣们是很难迁居此处的。”陈恪笑笑道:”“不过,若是对整个十三行铺整体改造一番,景象就会截然不同了!”
“厉害,仲方一针见血!”赵宗绩由衷赞道:“这正是这里接下来,将要展开的工程!”
“是谁这么大手笔?”陈恪盘算道:“真要把十三行铺买下来,怕是要过二千万贯吧。”
“嗯,审计院的官员来勘察过,说差不多就值这个数。”赵宗绩点点头道:“在汴京城,谁也出不起这笔钱,或者就算有人能出得起,也绝对不敢大肆张扬。”
“确实。”陈恪点点头,心说我有五十万贯,还得藏着掖着呢……却也不想想,他这钱的来路。
“那到底是怎么买?”宋端平好奇的追问道。
“咱们离开吧,在这儿破地方说话作甚。”赵宗绩笑道:“到南门大街找个茶楼,坐着慢慢说。”
一刻钟后,三人坐进了茶楼的雅间,脚上也换了干净的鞋子。赵宗绩才为两人释疑道:
“多少年了,谁都盯着十三行铺这片地,可是买少了没有用,买多了又买不起,就这么一直眼看着吃不着干流哈喇子。上月洪灾过后,这里被夷为平地,是百姓的灾难,也是一些人眼中,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是说,开封府和工部,会负责重建所有在水灾中,受损坍塌的房屋么?”宋端平问道:“包龙图现在开封府,应该不会打折扣吧。”
“那是。不过他们正是跟开封府提的要求。”赵宗绩道:“他们提出,要整体收购这片住宅地,作为对价,愿意为百姓在城南、城北、火城外交通便利处购买宅基地,并支付相关的建房款和补偿款。”
“这么大的事,开封府做不了主吧?”
“嗯,包龙图在早朝上奏过此事。其实朝廷也早有意,将这块生在脸面上的污垢抹去。”赵宗绩道:“但是当今官家仁厚,包龙图更是为民做主,所以朝廷要求支付两千万贯的对价,才肯将百姓迁出。”
“那么这两千万贯怎么来?”这才是陈恪关心的东西,两千万贯相当于后世的二百亿人民币,尽管在后世房地产业看来,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但在金融行业还在萌芽的宋朝,几乎所有的钱都要自筹才行,想想就知道难度了。
“凑呗。”赵宗绩道:“他们成立了购地委员会,把十三行铺划分为大概两百块,每块地大小不等,位置不同,最贵的一块超过百万贯,最便宜的也有五万贯。准备于下月一日,在樊楼公开招买。”
“这么大的动静,我们怎么一点没听说?”宋端平瞪大眼道。
“怎么可能让你听说呢?”陈恪白他一眼道:“只有保密严格,那些知道内幕的人,才能趁着别人没准备,在第一天,把最超值的地块都买走。我估计,那些五六万的地段,转手一卖,就能赚一番。”
“是么?”宋端平望向赵宗绩道。
“绝了,就像是亲眼看见的一样。”赵宗绩伸出大拇指道。
“过奖,这还不算黑,只能说是无耻罢了。”陈恪嘲讽的一笑。
“不瞒你说,我大哥就是其中委员。”赵宗绩道:“他分到一个标权,就是方才咱们站的地方,七万贯。”说着正色道:“我父亲叱责了我大哥,说我们太宗子孙不能沾老百姓这种便宜。但我爹又说,咱们不占别人也占,让我问问你,要不要这个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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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吐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