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终于明确了,我汉人的根本利益,就在燕云十六州,得燕云者得天下!若是能实现这个目标,远了他不敢说,至少二百年内,这中华大地,都将是汉人的天下。绝对没有契丹、女真什么事儿,更不要说党项了。
有了目标,也就有了动力。在青山上约定,为收复燕云而努力的志向后,陈恪和赵宗绩,便开始真正的谋划起来。
一切的先决条件,还是取得皇位。让赵宗实当上皇帝,他俩还有什么抱负可言?赶紧收拾细软,亡命海外去吧。
但要想赢得这场较量,从目前来看,几乎是不可能的。赵宗实比赵宗绩大两岁,长幼有序的观念,实在太深入人心,这让所有大臣,在考虑帝国继承人时,都会忽略掉赵宗绩。
何况赵宗实温良恭俭、知书达理,完全符合士大夫们对未来皇帝的要求……好吧,就算他是装出来的,可一装二十年,也已经让人深信不疑了。陈恪总不能对诸位相公说,别选他,这家伙我知道,是个天性凉薄、自私透顶的贱种,别看现在好不错,其实都是装的,一当上皇帝就原形毕露。
信不信相公们能大耳光子抽晕了他?
赵宗实的家底实在太厚了,人家是两代人一个目标,经营几十年下来,正是开花结果时。满朝公卿大臣,与他家有瓜葛者不计其数,又认定了他大概就是未来皇帝,捧臭脚者更是不计其数。
相较而言,赵宗绩的阵营就太寒酸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只有陈恪这个状元了。
何况前月京里传来消息,新科状元已经出炉,正是与汝南王府过从甚密的刘几,而且这厮连中三元!直接把陈恪给比下去了……
在离京之前,陈恪还不知道,刘几中了会元。拜访欧阳修时,老欧阳谈及此事,还说我下决心要‘除恶务力,今必痛斥轻薄子,以除文章之害’,打算让刘几继续落榜的。可阅卷时,谁也不知道哪篇是他所写,还是只能从文风上判断。
欧阳修看到一篇文章,恰是刘几一贯的文风,认为自己又抓到了这个败坏文风的家伙,自然直接‘红勒帛’。谁知等到名次排定后,才发现那不是刘几的卷子,是其他人写的,可见刘几对文风的影响有多大。
不过最后及第的名单里,也没有刘几的名字,这让老欧阳颇为欣慰。
可为什么刘几又中状元了呢。后来才知道,原来刘几知道这次欧阳修会对付自己,提前改变了文风,又担心他会对人不对文,把名字也一道改了。
他现在叫刘辉,而不叫刘几。而刘辉,正是老欧阳亲点出的会元,欧阳修知道之后,愕然久之。然而殿试不黜落,他已经无可奈何。
到了殿试上,阅卷官是赵宗实的老师刘敞……状元还有跑么?
加上在乡试中,刘几……哦不,刘辉,中了解元,便成为比状元还厉害的大三元。大宋开国近百年,也只出了六个三元,可见其珍惜。
官家对此十分高兴,说国家又得才俊,竟破例不外放,留他在京城做官……这可是陈恪都没有的待遇。
据说,那帮人已经把刘辉捧到天上去了,其用意不仅是为赵宗绩造势,以显示其门下之盛。只怕还有夺去陈恪的风光,继而打压赵宗绩的意思在里头。
没办法,谁让赵宗绩是老二呢?老二天生就该被人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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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作一点,”夜宿驿馆,陈恪给赵宗绩作‘斯沃特’分析。方才,已经把他的劣势列出来,足足写了两页纸。见小赵脸都白了,他笑道:“下面我们来说说优势吧。”
“早该说说了。”赵宗绩苦笑道:“我都快沮丧死了。”
“你的优势么……”陈恪想一想,提笔写下四个字道:‘对手太强’,然后便搁笔。
“这算什么优势?”赵宗绩傻眼道。
“听我慢慢道来。”陈恪笑道:“第一,对手太强,我们不拼肯定输。所以光脚不怕穿鞋的,洒满去做就是,不像那厮那样,还得担心皇帝会不会猜忌,瞻前顾后,束手束脚。第二,从哪个角度讲,官家都不会过早定下继承人,而且赵宗实实力越强,拖得就会越久。这道理你想得通吧?”
“嗯。大臣都在他那边,要是再给他个名分,官家岂不成了光杆?”赵宗绩点头道。
“对,所以我们还有时间。而且,我相信,只要你表现的足够优秀,官家就会提拔你,给你创造机会,甚至默许你培植势力。”顿一下,陈恪意味深长道:“天子御下,无非就是平衡之道,所以赵宗实太强,对你来说,也意味着机遇啊。”
“这真是从绝望中寻找希望了。”赵宗绩笑道:“看来你常说的‘凡事有利就有弊’,还是真理呢。”
“那当然了。”陈恪笑道:“分析完优势和劣势,咱们再看看机会与威胁。先说威胁……?”
“最大的威胁,肯定是来自赵宗实。”赵宗绩道:“他们是决计不想让我起来的。”
“嗯,不遗余力的打压你是一方面。而且他们这次,接受上次的教训,肯定会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看这二年,赵宗实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知道他们是打算‘无为而治’……这是对的,因为照目前态势看,赵宗实只要不犯错,皇位早晚会落到他头上。”
“也只能是他,要是换了别人,朝中再不会有一日之宁。”赵宗绩叹口气道。
“把这种想法丢掉,”陈恪啐一口道:“有这种想法,还争个屁!”说着给他鼓劲道:“要相信,我们是有机会的!”
“那我们的机会来自哪里?”这才是赵宗绩最关心的。
“就在眼前!”陈恪沉声道:“此行虽不圆满,但就你个人来说,却是极大的成功。此次回国,你将不再默默无闻,朝中百官会发现,原来除了赵宗实外,官家还有这样优秀的侄子!”
“既然已经有个优秀的赵宗实了,那我优不优秀,有意义么?”赵宗绩问道。
“意义太大了。”陈恪点头道:“从功利的角度说,赵宗实身边,早已经围满了人,稍微晚一点投靠的,都挤不进核心圈子去。但你身边空空如也,很多人会有烧冷灶的念头,当然你这灶头得让人看到希望才行。其实大宋的士大夫,还是有节操的,大部分人并非投靠于他,只是没得选,他又看起来不错,才有和他搞好关系的想法……这也是人之常情。”
“你的异军突起,将让百官多了一种选择。所以你要和他表现出差异来,拿出你的坚持和勇气、魄力和手腕,让他们知道,你和温吞水的赵宗实不一样!我相信,那些想做事、想要改变的人,都会站在你这边!”顿一下,陈恪低声道:“而且人数绝对不少……毕竟变革,是众望所归的事情。要让人们形成一种观念,选择赵宗实,就等于选择不变,而选择你,是选择改变。这样我们才能扭转大势!”
“嗯。”赵宗绩点点头,他觉着很有道理。
“所以归根结底,把这次这出戏唱好,然后继续唱下去。”陈恪沉声道:“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心系国家、敢作敢为的好王子,将咱们的大旗立起来!贤士自然来投!”
“但也不能光坐等吧?”赵宗绩道:“士大夫们都矫情,你不礼贤下士,谁跟你瞎掺合?”
“这话有理,”陈恪笑道:“你对赵老夫子礼得如何了?”
“嘿嘿……”赵宗绩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哪怕心里千肯百肯,嘴上是不会松口的。”顿一下道:“不过他提醒我,回京之后有人要对付我俩,这应该算是不错了吧。”
“不错,这种程度就够了。”陈恪点头道:“和百官交往要有度,相互有好感就行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走得太近了,就成小集团了。”
“只怕淡而无味……”赵宗绩幽幽道:“到时候不帮我说话怎么办?”
“不要担心,要相信读书人的良心。”陈恪漆黑的瞳仁,闪烁着明亮的目光,缓缓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皇帝只是代天行命。赵宗实牢稳,不说不做,当起了木偶菩萨。而你呢,有志改革弊政、刷新吏治,富国强兵。你说天下人心会在谁身上?”
“是这个理。”赵宗绩点点头道。
“当然了,人心还是得笼络的。”陈恪笑道:“你注意方式,我也帮你招揽着。在汴京城,这件事我来做,显然更合适。”
“是。”赵宗绩笑道:“你是拉拢人心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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