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那萧傥的神通这般厉害,汪氏姐妹都是吓得脸色苍白。
汪采婷更是六神无主,一把抓住齐梦娇的袖子,泣声道:“齐师姐,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呀。”
齐梦娇摇了摇头,苦笑道:“师妹,你却也太瞧得上姐姐了。”
倒是刘雁依此时却是异常镇静,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言道:“两位师妹,不必担忧,师尊入门之后,不知经过多少风浪,所遇艰难险阻更是不知几何,又怎会在不知对手底细前便贸然应下这等赌斗,定是另有手段暗藏,只是我等不知晓罢了。”
齐梦娇想了想,眼前微微一亮,点头道:“雁依此言,说得也有几分有理,我等本是局外人,又怎知张师叔心中所想,未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有何变化。”
张衍今次来大比,本有一番谋算在内,不过当他看到世家欲将宁冲玄拦阻在外后,就突然又有了另一番想法,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但是还不能完全确定,需要看师徒一脉究竟作何反应,他才能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去走。
要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是不足以对抗大势的,但却可以顺势而为,借力使劲,从中攫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利益。
所以眼下不妨再等上一等,待过得今夜,知道了师徒一脉的打算,届时再做决断不迟。
而今日,他只需求得一个平局便可。
就算他猜错了,那也无妨,还可以明日再战,那时再决胜负也还不晚。
荀长老见两人已做出了决定,便退开一边,闭上双目,一副不闻不问之态。
萧傥对着张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和气言道:“此议既是我所提出,那么便由得张师弟先此手吧。”
言罢,他便退后数丈,把身躯一震,就有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锵锵响起。
张衍看了萧傥一眼,见其脸上神情自然,往那里那一站,袖袍随风摇摆,说不出潇洒。
不禁暗暗点了点头,他倒也想看看,这萧傥究竟是如何抵御他诸般手段的。
稍作思索,他一掐法诀,轰隆一声,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飞在空中,一滴滴悬在头顶。
此刻云端之上,师徒一脉几位真人亦在云上观战,见张衍又一次使出重水来,孟真人言道:“孙师弟,方才为兄便已瞧见此物,一时倒还不能确定,现下再看,这岂不是你少时所用幽阴重水么?”
孙真人双目微亮,颌首言道:“师兄看得不差,正是那幽阴重水,不想这张衍竟能将此水练至周天圆满之数,当是下了苦功的。”
张衍运定之后,就把手一指,那幽阴重水便汇成一股呼啸巨潮,以狂澜之势朝着萧傥蛮横冲撞而去。
萧傥不慌不忙,掐动法诀,把玄功一转,就见一道淡金色的光华飞旋升起。
此光薄如蝉翼,形如飘逸薄纱,若隐若现,似有似无,光环灿灿,不辨其形,那重水须臾便至,在此光华上一撞,就见其不断荡漾出一圈圈波纹,如同池塘细雨,涟漪不绝,轻震不止,将那些个重水稍稍吸入进来少许,待卸去了劲力之后,又将其一滴一滴弹了开去,此过程在场每一个弟子都历历在目,看得极为清晰。
张衍对此结果毫不意外,此举只是稍作试探罢了,掐诀将那重水悉数收了。
随即他又大喝了一声,霎时就有一只三十丈大小,通体浑黄的大手跃出顶门,朝下拿去,顿时把萧傥整个人抓在手心之中,整个人就此不见了踪影。
见此情形,萧傥门下弟子也是微微有些慌神,场中弟子更是一片惊呼。
可张衍目光闪动,脸上却并无喜色,心中不由暗赞,对方不愧十大弟子排名第五,这身本事着实了得。
他先前曾用玄黄大手捉摄过不少修士,任其如何厉害,到了手心之中,都是一捏就死。
然而此次却是不同,他只感到自己抓住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只滑不留手,却又坚韧无比的气泡,任这大手如何使力,却总是无法将其捏破搓扁。
既然此法伤不得此人,那便无需再用。
张衍喝了一声,把玄光大手也收了起来,萧傥仍是完好无损立在那处,脸上微微带笑,神情并无什么变化。
张衍目光平视过去,言道:“萧师兄,下来且小心了。”
他手一抖,就有一道灵光飞出,那五灵白鲤梭便被他祭了出来,此物头尾一摆,便冲着萧傥啄去。
面对玄器,萧傥也不似先前那般轻松自若,脸上微微现出几分凝重之色。
他低喝一声,身躯轻颤,就有一条条银光从背后射出,不断击打在法宝之上。
灵梭在这一阵阵反复击打之中,竟然偏了开去,被拨在了一边,原本是要啄向萧傥,可结果却成了从他身侧滑过。
在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萧傥目芒一闪,自袖中把手伸了一点出来,哪知就在这时,却见一道光华飞来,却是那飞剑斩来,他暗自一叹,又把手缩了回去。
按他原本打好的算盘,是要将这本属于萧族之中的此宝拿了过来,顺手收了,便是张衍要向自己讨回,也可以先用借口藏个几日,待过了大比,自己回了洞府之中,也无需去理睬张衍,只消拖个一年半载,这法宝就休想再拿回去了。
可却不想,张衍警惕异常,竟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心中不由暗恨。
张衍将五灵白鲤梭收回手中之后,便朗声道:“萧师兄修为精深,守御之法也是神妙无方,师弟佩服,无需再试,此次却是轮到萧师兄出手了。”
他把袖一摆,便退后几步,站定不动。
他其实还有一法,就是用土行真光与萧傥硬撼一次,此光之重,不亚山岳,一旦使出,他也不知会是什么后果,不过今日他并非是来决出胜负的,没必要将自己底牌都显露出来,因此索性罢手。
萧傥心中暗忖道:“今日也让你见识一下我萧某人的神通手段。”
他目注张衍,把玄功一转,气行周身,嘴唇微微翕动,似是在对其说什么话一般。
张衍突然觉得耳鼓一阵嗡嗡响动,与此同时,自己身上无一处不在振动,便是骨骼筋肉也是一起发颤,似是浑身上下正被无数细小的锤子敲打。
不过他这副躯体坚凝无匹,这区区摇颤自是奈何不了他,只当是清风拂面一般。
这时有数枚飘叶过来,方才到得两人之间,便似是遇上了一股无形壁障,霎时之间,变化飞灰而去。
众人起初只是看见两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不明所以,待见到此一幕后,方才蓦然醒觉,惊震不已,原来这两人早已是斗上了,只是杀机暗藏,令人无法察觉罢了。
这时张衍身上道袍无风自动,如若仔细查看,便可看见他身上有一层精气流转,甚至连他头脸也护在其中。
萧傥见张衍有宝衣护身,倒也不吃惊,若是没有几件护持法宝,后者又怎敢大言让他出手来攻?
忽忽间一炷香的功夫过去,萧傥因不停催发神通。神色似是也有些疲惫,见张衍仍是若无其事,他目芒一闪,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摇头一叹,道:“张师弟也是不凡,为兄亦是奈何不了你,此局便算平手如何?”
张衍也是客气言道:“自是如此,若是有暇,再向萧师兄讨教。”
萧傥朝张衍一稽首,便施施然离去了。
此时洛元华已是清醒过来,脸上稍稍有了血色,扶着胸脯半坐在地,见萧傥回得峰上,不禁疑惑道:“我若看得不错,师兄方才分明是用了那九岳清音,奇怪,此神通如此厉害,又怎会伤不了那张衍?”
萧傥却是露出深沉笑意,突然问道:“洛师弟,你可知张衍此人厉害在何处?”
洛元华一怔,嘴中动了动,却没有答上话来。
萧傥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我来告诉你吧,此人入门不过二十余年,便有今日之成就,着实难能可贵,但却也极为可怕,若是再给他百年时间,你我还能站在这里么?”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已是疾言厉色,眼中杀机四溢,听得洛元化心头凛然,试探问道:“师兄的意思是?”
萧傥吸了口气,闭上双目,似是在忍耐什么,随即又睁开道:“便是今日败了此人,二十四年后他还可卷土重来,唯有坏了他的根基,方能彻底除了这祸害!且让他得意几年,待下次大比,你再看他,便明白为兄今日之用意了!”
他回头过去,眯眼看了看张衍,冷冷一笑。
修道人之身体最为宝贵,乃是成道凭籍,修炼之时容不得半点损伤。
而他这“九岳清音”不但威力宏大,而且也能直攻腑脏骨骼,能伤人于无形之中。
而因他常年精研此神通,却是琢磨出来了一丝不为他人所知的窍门。
此法最为歹毒的地方,就是用这清音刺入对方腑脏之中,且是伤在极其细微之处,进而慢慢损毁内体。
这伤势初始看来毫无异状,便是元婴真人,若不仔细查看,也无法发现,待到日积月累,伤势逐渐沉重之时,却早已是沉疴难返,伤断根基了。
这般施展神通,其实对萧傥来说也是一个极大负担,回去还需闭关数年方能调养回来,但为了能做得隐秘,却也不得不如此了。
按萧傥原本所想,只消败下张衍便算做了了结,但他却发现,便是眼前败此人一次,却又有何用,下一次此人还可再来,因此他不惜耗损自身元气,也要将张衍根基毁了。
这乃是一个缓慢长久过程,若张衍不受什么重创,怕是二十余年也发现不了异状,待到真正发现到不对的时候,就算周崇举是丹道宗师怕也是回天乏术。
只是他这番算计注定落在空处。
张衍抵抗“九岳清音”时,表面上是依仗宝衣,实则却是靠自己这副坚若金铁的身躯。
他五脏六腑早已是锻成一块,刀剑难伤,就算有些许损伤,也是随损随生,完全不当做一回事。
若是萧倜傥得知,他苦心耗损不少元气,暗中所施展诡谋,却最终对张衍并无半点影响,怕也是要气得吐血。
荀长老看着张衍,感叹道:“倒是老夫看小看了你,张衍,你可退下了,若是有意,明日还可寻萧师侄再战。”
只是张衍却笑了笑,眼芒微微闪烁,把剑光一个兜转,却并不离去,而是径直来至第四峰下,仰首望去,冲着峰上大喝一声,道:“杜德,你可敢下得峰来,与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