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坊间,奉天侯府,在浩然清净天地大阵刚一松动的时候陷入惊慌失措中。王公侯爵府邸中,就算是不知道浩然清净天地松动、混乱意味着什么,也会知道这会带给自己什么。
必然有叛乱或是魔物入侵,奉天侯高天海第一时间就下了定论。整饬府内家丁,安排妇孺躲进府中多年前不知哪一辈奉天侯留下的密道里。
奉天侯高天海大马金刀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庭院中,仰头看着半空中浩然清净天地流光四溢,面带悲戚。这意味着什么,中京城里大夏仁帝朝廷中四王、四公、十六侯自然拎得清楚。大夏仁帝这棵大树要是轰然而倒,躲在下面纳凉的人就不会再想去奢望什么公侯万代,去奢望什么子孙绵延。或许迎接自己及家人的是雪亮的屠刀,难得活下去。
此刻,必然要做出一个选择。只是一头露水,根本不知道中京城里发生了什么,就算是自己想选择,也总得知道这是一件什么事情,大夏仁帝到底是什么想法才行。
奉天侯高天海一边不断派人出府打探虚实,一边冥想苦思着自己要选择的对策。这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机遇。要是自己能站对边的话,就算是从奉天侯升到奉天公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很快,在远方厮杀声愈演愈烈的同时,府内妇孺都已经妥善安置到内府的密道里。出府打探虚实的人回来一个,带给奉天侯高天海一个让老谋深算的高天海都难以相信的消息——魏王洪炀叛,清虚门叛。中京城里满是妖众和清虚门的道者在烧杀劫掠,已经乱成一团。
被惊吓出一身冷汗,魏王难道没有当太子的希望,这才愤而作乱?
奉天侯高天海仔细想了想,命人打开内府的库房,取出族内珍藏的各种宝具,分发给属下强者健儿。自己却依旧那个姿势,坐在庭院里看着浩然清净天地愈发的混乱。却不下进一步的指令。
接连不断有人回府禀报情况,不管听到什么,奉天侯高天海都只是嗯一声,便不做更多的安排布置。族内各执事此刻都颤颤巍巍的站在高天海身边,有的想劝一劝。有的想要聚众逃出中京城。但每每看见高天海仰面看着浩然清净天地。脸sèyīn暗,一脸杀气的模样便不由自主的止住这些念头,等待族长的选择。
一名青衣小厮贴着墙根,伶俐的一步三回头看着自己是否被人追上。说来奇怪。即便以这么猥琐的姿势回府,速度却很快。敲响府门,直到进入奉天侯府邸,这才长出一口气。背后直到这时才有一身透汗出来,双腿止不住的打颤。
“高宝。怎么样?”负责守住大门的仆役见青衣小厮进来,连忙询问道。这一夜出去十个人,高宝是回来的第四个,其他人自然在中京城里凶多吉少。
高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苦笑道:“看见的死人比我这辈子加起来都要多十倍。”
都乱成这样了?守门的仆役心里一寒,高宝继续说道,“拉我一把,我腿软了。站不起来。”
“外面到底什么人在作乱?不怕死吗!”守门的仆役sè厉内荏的说道,高宝无奈的扶着那人肩膀,小声劝诫着说道:“你别说这么大声,我去跟侯爷说说。以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小心多说话给自己惹祸。”
守门的仆役面露惧sè。四处张望一眼,见没有他人,这才放心。
高宝一瘸一拐的快速来到内府,见到奉天侯高天海也没平rì里的繁文絮节。微一施礼,便来到高天海身边。小声说道:“侯爷,竹马巷里禁军右军刚出营地便全部遇伏身亡,什么人干的我没看见,但是带回了这个。”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支弩箭,递给高天海。直到此刻,高宝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自己要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要看侯爷的选择了。
高天海微微颔首,对高宝表示赞许。接过弩箭,打量良久,似乎在看着弩箭的每一道纹理。弩箭三两三分沉,箭杆上数十道或顺或逆的刺让这枚弩箭看上去有些奇怪。箭尖发着淡淡的黑光,细细闻了闻,有一种微微发甜的味道。
混乱的声音愈发猛烈起来,好像是旺盛的野火,在旷野中越少越大,要把一切都焚毁般。高府平rì里心高气傲的各个执事都垂手恭立,各怀心思的等待奉天侯最后的决断。
“留一半人在府内守护,高如松,你带着。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许出府。”奉天侯沉思良久,下了决心。身上背负着奉天侯一府三百多年的传承,这个决心下的不容易。
高如松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重任压在自己肩上,颤声说道:“父亲,这事情还是从长......”
话没说完,就被奉天侯高天海打断,把随身宝剑扔给高如松,朗声说道:“阖府上下留守的家人有不听你命令的,直接杀了。”
众人面sè一紧,不知高天海温和了这么多年,怎么忽然露出自己的爪牙来。
“我高府受皇家恩惠余泽三百多年了,此刻就是死节报国的时候!高府子弟每一支留下一名男丁在府中守护,其他的随我上街平乱!”几句话说的慷慨激昂,有金石之声。
“侯爷,我们是不是再等等?看看中京城的变化再说。”一名高家族内的执事面带犹豫,出言劝诫道。
话音刚落,奉天侯高天海冷冷说道:“还等什么!再等下去,等叛乱被平息,刀就要落在脖子上了。”说完,扬了扬手中的弩箭,继续说道:“这是禁军右军的弩箭,禁军右军在营地门口伏击左军,这还不说明问题吗?道院和太平观都在平叛,禁军右军和他们站在一起,吾皇对这场叛乱早有准备,此刻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高天海把手上的弩箭扔了出去,直贯入墙,冷冷的说道:“二十息,各支留好族人。剩下的在大门汇合,逾期不到着,别怨我这个族长手段狠辣!”
有赏有罚,奉天侯高天海行事决断明快,众族人无不凛遵。与其死在族长手中,还不如出门博一条生路。
片刻后,高府大门洞开,百余名jīng壮加入混乱的中京城战局。
除了魏王、秦王之外,中京城剩余的二王、四公、十六侯都得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或是固守府邸,或是阖府潜逃,或是上街平叛。幸抑或是不幸均在一念之间。
是夜,中京城里这样的故事一幕幕发生。有些人因为这夜富贵荣华,但更多的人死无全尸。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就是活生生的写照。
从高处鸟瞰下去,中京城里从皇宫中绵延出无数的红sè丝线,向四面八方散去。红丝绵延,不管是厚密的石头垒成的墙壁还是中京城里各大府邸护家的符文阵法,均一穿而过,毫无窒碍。所经之处,地上泛起一层白霜,冒起些许寒气。
一名道者在城门处看见诡异而古怪的红丝。上面充沛的真气不像是九幽魔物,但红sè丝线中yīn气十足,一往无前怪异的蔓延着,沿途不管出现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红丝的蔓延。百姓们拖家带口的狂乱奔逃,这条红sè丝线好像根本没看见一般,理也不理,只是一个劲儿的向前走去。
道院道者手中符文光华闪烁,一道镇邪的符文打在红丝线上,腾起阵阵白sè烟雾。红丝线巨蟒一般停下蔓延,仰头回首“看”了道院道者一眼。虽然只是一根红sè丝线,由纯粹的yīn气形成的红sè丝线没有眼睛,但就是这么一个动作,道院的道者却感觉好像被一只凶悍的野兽看了一眼似的,身后寒毛倒竖,一股深入骨髓中的威胁侵了进来。
身子刚想躲开这条看似没有任何威胁其实却凶悍异常的红丝,还没等催动真气,红sè丝线在半空中掠过,快的让道院的道者根本来不及反应,转瞬之间便从道院道者心脏中穿了过去。
惊骇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兀自带着一些难以置信。道者便被拉拽到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红丝一阵虚无,继而变成实质。穿透道院的道者身子,却又不知用了什么神通横着离开道者的身体。红sè丝线也不再理睬那名道者,继续向前而去。
看到这幅诡异的画面,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兵士手中武器都握不稳,瑟瑟发抖。今夜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认知,浩然清净天地大阵的混乱,平和安静的中京城骤然大乱,不仅仅是兵士,就连低级的将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遵从上峰的命令,城门紧闭,严阵以待。
丝线大摇大摆的透门而过,一尺厚包铁的城门虽然说不上什么坚不可摧,但是在红sè丝线前面混若无物,根本没有一点阻碍便被穿透。
有前车之鉴,道院的道者在一边身首两处,一腔子血还在汩汩的流着。普通军卒哪个敢上去招惹这条煞神!任他去吧,道院的道者都在瞬间被红丝秒杀,这些普通兵士还能干些什么?
天下大乱,妖孽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