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剑来 > 第八百五十三章 猜错的谜底

剑来 第八百五十三章 猜错的谜底

作者:烽火戏诸侯 分类:玄幻魔法 更新时间:2022-09-26 13:07:01 来源:笔趣阁

老观主一走,崔东山立即拿起桌上一支白玉轴,呵了口气,拿雪白袖子仔细擦拭起来,人生乐事之一,就是虚惊一场不说,还有意外之喜。

千万别觉得老观主和和气气,方才大驾光临落魄山,就只是待在山门口,坐在那儿喝茶水嗑瓜子,就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几座天下,十四境大修士里边,有几个是谁都不愿意去招惹的,只是白也是读书人,老瞎子一向懒得理睬山外事,骂随你们骂,别被老瞎子当面亲耳听见就行了。

而那个绰号鸡汤和尚的僧人神清,到底是一位“慈悲心即佛心”的佛门龙象,唯独东海观道观的这个臭牛鼻子,行事最为无迹可寻。

老观主从头到尾,都没有跟隋右边多说一句。

隋右边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多问些自己先生的事情,只是事到临头,话到嘴边,总难开口。

其实姜尚真与她说了些云窟福地的内幕,关于那位撑蒿人倪元簪,什么江淮斩蚊,当年为何失踪,为何被老观主丢出藕花福地,在异乡客子光阴悠悠,肩头多出了一只三足金蟾,倪元簪所谋何事,与金顶观的渊源等等,姜尚真都无藏掖。之所以在隋右边这边,姜尚真这么好说话,理由很简单,双方都是落魄山混饭吃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要单纯是真境宗谱牒剑修,与玉圭宗老宗主的关系,那么姜尚真的口碑风评,一直很稳。

朱敛倒是没有往她伤口上撒盐,论说苦心人天不负,可怜痴心人总被无情恼。

一些个心心念念的久别重逢,越是山河无恙,物是人非就越揪心。

隋右边神色黯然,没有御剑离开落魄山,返回那处结茅修道之地,而是拾阶而上,看样子是要去山巅那边赏景。

朱敛拿起另外那支轴头,看似白玉材质,晶莹玉润,实则不然,细看之下,竟是牛角质地。

装裱壁上挂画的两支轴头,是有学问的,若是高下双轴,合称天地款,如果是一幅手卷左右摊开,就是日月款。老观主的这幅道图,比较特殊,只说轴头,当然属于日月款,因为五岳真形图的形制,自带天地款。

故而一幅道图,上天下地,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崔东山手持其中一支轴头,笑道:“此物不管是埋于宅地,贴在门上,用来安家镇宅,还是符箓缄封,将卷轴佩戴在身,一位练气士的跋山涉水,简直就像既是五岳山君,又是大渎水神,天然兼具山水神通,拥有诸多不可思议之妙。相较于吴霜降那副悬挂就不能动的楹联,老观主的道图要更灵活一些。”

道书,画轴,两者合二为一,就成了件仙兵。

朱敛随口问道:“一旦炼化成功,道书轴头合拢,地仙修士也能手持此物远游,登山入水?”

画轴材质宜轻不损画,所以百姓之家画卷轴头多是木质,书香门第和富贵人家多用金玉,山上仙府,眼光挑剔,千年灵芝,也有或青白或斗彩的瓷轴,一般来说,牛角轴容易虫蛀,开卷则多有湿气,但是这对牛角轴头,极有可能是远古时代某位老观主同道修士的遗物,属于可遇不可求的极为珍稀之物。

关键是朱敛手中这支画轴,铭刻有墨篆“水箓”两个大字,“检劾三界,封署山岳,考明过功,鉴骘罪福”。此外以蝇头小楷写了百余个地仙名号。崔东山手里边那支,则是丹书二字“山符”,云霞蒸腾,“天人授箓,永无水患,召神劾鬼,拔度生灵”。额外绘有白余尊山神图像,像是一幅神灵群真朝拜图。

崔东山摇摇头:“那可不行,必须是上五境修士,不然拿都未必拿得动,更别说带着出远门了。”

对于一件仙兵重宝的驾驭,从来都是各大宗门不小的难题。

崔东山笑嘻嘻道:“若是老观主的本命物,那咱们落魄山就真要发了。”

攻伐之物,很多时候就是个花架子,更多是用来震慑,一般情况,其实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可若是能将一地山水气运培本固元,同时不断聚拢天地灵气,就是地愈灵人愈杰的命理格局。

崔东山叹了口气,“可惜可惜,毕竟是前朝之物,侥幸流传到了本朝,一朝天子一朝臣,就再难以诏令群仙了。”

朱敛笑道:“八分饱刚刚好。”

崔东山越看越觉得有门道,啧啧称奇道:“不过先生要是舍得,拿此物走一趟皑皑洲九都山,估计都能直接换来个太上供奉当当。只要先生愿意开价,九都山那边肯定会砸锅卖铁,哪怕欠一屁股债,都愿意买下。”

崔东山感慨道:“咱们的家底总算不薄了。”

刚得手的老观主这幅道图,还有之前吴霜降赠予的楹联。

前者可以安置在霁色峰祖师堂内,后者会悬挂在桐叶洲下宗的祖师堂大门口。

拥有了这两件镇山之宝,落魄山和未来下宗,就真正拥有了一流宗字头门派的仙气和底气。

此外还有老秀才从苏子、柳七那边讨要来的两幅字帖,花开帖,求醉贴,皆道气沛然,蕴藉文运。

既有雪中送炭,也有锦上添花。

以后落魄山只要真正开枝散叶了,估计会涌现出不少的读书种子。

崔东山转过头,朝小米粒喊道:“右护法继夜航船之后,又立下一桩大功!”

当初在夜航船那边,陈平安一行人被吴霜降来了个守株待兔,结果是好,只是过程可谓凶险至极。之后如果不是小米粒机灵,以吴霜降的淡漠性情,在已经送出一幅《当时贴》的前提下,不太会送出那件仙兵品秩的镇山之宝。

这幅《当时贴》,如今就挂在陈平安住处的竹楼一楼内,其中钤印在字帖上的两方印章,都已经失去了全部道韵,换成了那头化外天魔的修为,一字一境界。字帖唯独剩下一枚花押,“心如世上青莲色”,依旧玄妙。

小米粒听得犯迷糊,都顾不上雀跃了,挠挠头,问道:“啥?!咋个又立功啦?”

崔东山将一对轴头都收入袖中,准备着手将两物与道书炼化熔铸一体,一心两用就是了,不耽误崔东山跟小米粒聊天,“回头小师兄就帮你跟大师姐说一声,必须记上这笔功劳。”

小米粒站起身,一路跑到桌子那边,好奇问道:“老道长送咱们的东西老值钱了?”

朱敛笑着点头,“可值钱,两支画卷轴头很有些年头了,如果只是那幅图,”

小米粒神采飞扬,哈哈笑道:“老前辈是位老道长,送出的老东西老值钱!”

黑衣小姑娘也没有光顾着开心,望向山路那边,挠挠脸,轻声道:“不晓得啥时候再来做客,老道长的脾气,好得很哩。”

饶是崔东山都要无言以对,这位东海老观主的牛脾气好不好,那可是山巅公认的。

小米粒收回视线,趴在桌上,嘿嘿笑道:“老厨子,我又立了功,那等好人山主他们从京城回了家,你帮咱们做顿拿手的,得是比最好吃更好吃的,知不道,行不得?”

小米粒甚至都没有问功劳到底有多大,好像她的那颗小脑袋瓜子,根本想不到这些事儿。

朱敛笑着点头,“没问题。”

其实在夜航船那边,吴霜降还额外送了周米粒一套文房清供给周米粒,都是吴霜降随身携带之物,而那位岁除宫宫主的眼光之高,在青冥天下都是出了名的,品相如何,可想而知。三件法宝,价值连城,各有妙用。

回了落魄山,小米粒就立即一股脑儿全送出去了,将那号称“一两彩泥一斤谷雨钱的”七宝泥,送给了暖树姐姐。

再将那方铭文“神仙窟”、趴着一对袖珍螭龙的古砚,送给了景清。至于那支青竹杆毛笔,刻有一行小篆,胸有成竹万里翠。

则被小米粒送给了那位穷到只能开夜游宴讨红包过日子的魏山君。

崔东山呼出一口气,“成了!”

朱敛惊讶道:“这么快?”

崔东山笑嘻嘻道:“快不过大风兄弟看那些神仙图,随便翻几页就完事了。”

反正郑大风不在,随便说。

朱敛笑眯眯道:“到底还是个屁股上能烙饼的的青壮小伙,要是换成魏山君,一定可以翻到最后。”

反正魏檗也不在场。

所幸小米粒就没听见这些,正在打算写一份菜单给老厨子,想着一张饭桌上,摆满了菜盘子,让人都不晓得先往那边下筷子,越想越嘴馋,赶紧抹了抹嘴。

崔东山取出那幅拥有了轴头的完整道图,轻轻搁放在桌上,笑道:“老观主果然道法通天,天下无双!”

道图炼化之后,紫气缭绕,云霞升腾,好似一张桌子就是一座道法天地,依稀可见日月旋转的异象。

群山之巅天无二日,万树丛中有月一轮。

在崔东山和朱敛的心湖中,只听老观主冷笑一声,“拾人牙慧。”

崔东山双手掐道诀,心中默念,桌上一幅道书,转瞬即逝,下一刻,整个落魄山地界都铺满紫气。

魏檗缩地山河,立即从披云山来到落魄山这处的桌边,魏檗心神震动,施展山君本命神通,环顾四周,视野所及,自己就像置身于一座紫气云海,与此同时,竟然感觉到了一股大道压胜的气息,让堂堂北岳大山君都感到不适,而且这种压胜的势头,越来越重,魏檗苦笑道:“难道以后我都只能现身在落魄山地界边缘的地带,步行至此?”

大岳山君,在自家地盘上行走不便,必须徒步行走,传出去估计比夜游宴的那个笑话,更能让人笑掉大牙吧。

崔东山笑道:“没事,我会在山上山下各设一道山门,保证魏山君随意往返。”

境界越高的外乡山水神灵,修道之人,会越不适应。地仙之流的练气士,即便有所察觉,也不至于像魏檗这样步履维艰。而且这幅道书不可能时刻时刻处于铺开状态,不然道气的流散,会多过天地灵气、山水气数的自行聚拢、补给,就会入不敷出。

魏檗对此倒也无所谓,落座后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东海老观主就坐在魏兄的位置上。”

崔东山抖了抖雪白袖子,笑道:“至于内幕就不多说了,不知道更好些。佛家有云,拟议即白云万里。”

魏檗默默起身,换了个座位。

披云山之巅,老观主眯起眼,见到那个姓魏的山君还算识趣,这才悄然离去。

崔东山说道:“既然要变天,我们是该未雨绸缪,早作谋算了。”

反正魏檗不是外人,只要不涉及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气运,无话不可说。

朱敛点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之前陈平安针对的,是剑术裴旻,一位飞升境剑修,后来夜航船一役,对付的是吴霜降这样的十四境。

如今看来,大有必要。

远的,邹子。

剑术裴旻,剑修刘材。

近的,北俱芦洲那个功亏一篑的大剑仙白裳。

韩玉树在内的那股幕后势力。

江湖险恶,云诡波谲,人心难测,往往交友就是树敌。

崔东山说道:“如今唯一欠缺的,就只有先生的境界了。”

落魄山最具杀力的攻伐之物,就在山巅。

山神宋煜章已经被大骊朝廷平调去往棋墩山,另行开辟山神祠庙,留在落魄山之巅的山神庙旧址,没有拆掉重建,保持原貌,只是摘下了匾额,崔东山之前沿着白玉栏杆设置了一道金色雷池禁制,供奉了那幅来自剑气长城的剑仙画卷,最早是出自倒悬山敬剑阁,后来被老大剑仙交给了陈平安。

在剑气长城那边,那些英灵之姿的剑仙,陪伴年轻隐官多年,共同御敌,一起守护半截剑气长城。

此外,落魄山还有一套脱胎于桐叶洲太平山的剑阵,只是至今尚未建成,未来可以作为辅助。

朱敛说道:“以公子的脾气,那幅剑阵画卷,肯定会还给飞升城。”

崔东山笑道:“放心,以师娘的脾气,肯定不会收的。何况长远来看,画卷留在落魄山,于飞升城而言,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划算买卖。”

小米粒点头道:“放心再放心,我们好人山主,反正大事小事都听山主夫人的。”

朱敛

摇头笑道:“错啦,只要遇到真正的大事,宁姑娘还是会听公子的。”

小米粒想了想,“好像是唉。”

崔东山微笑道:“哪怕没有那幅剑仙阵图,如今在宝瓶洲,咱们落魄山不主动揽事,别人就该烧高香了。”

掏出一把玉竹折扇,崔东山轻轻扇风,一面写以德服人,一面写不服打死。

魏檗说道:“落魄山不收弟子一事,我已经帮忙放出话了,不过看样子不太管用,效果很一般,以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赶来这边。”

崔东山帮着小米粒扇风,笑道:“正常,雾里看花,谁都好奇。最终能否登山,还是得讲一讲机缘的。小米粒的瓜子,是谁都能磕的?不能够嘛。”

小米粒坐在长凳上,摇晃小脚丫,清风拂面,扯了扯棉布挎包,笑哈哈。

魏檗笑问道:“小米粒,想好了没有,打算要什么回礼?”

小米粒赠送的那支青竹笔,对于魏檗来说,意义非凡,拿件半仙兵都不换。

陈灵均先前为小米粒保驾护航走了一趟披云山,如今时不时就去竹林那边逛荡,夏秋之际,却说是看有没有笋可挖。

小米粒摇头道:“不用不用,客套个锤儿,魏山君见外哩。”

魏檗站起身,摸了摸小米粒的脑袋,告辞离去。

小米粒重新去小竹椅上坐着看门,让老厨子和大白鹅继续聊正事。

崔东山双手笼袖,说道:“老观主好像对你,独独刮目相看。”

朱敛一笑置之。

相传陆沉有五梦,各有不可理喻的大道显化,其中就有道门的白骨真人,儒家的书生郑缓。

此外又有玄妙的心相七物,木鸡,椿树,鼹鼠,鲲鹏,黄雀,鹓鶵,蝴蝶。

其中藕花福地第一个修仙有成的俞真意,就是那只呆若木鸡的木鸡。

藕花福地的画卷四人,虽然按照浩然天下的定义,都属于货真价实的纯粹武夫,只是四人各有侧重,隋右边,执念重,直接放弃了武道,转去登山修道,成为剑修。魏羡,从来志不在武学登顶,更喜欢沙场和……当官,最大的官。

天晓得这个自称喝酒海量的家伙,以后会不会直接找块地盘,比如在山河破碎的那座桐叶洲,重新当个开国皇帝。

卢白象相对于隋右边和魏羡,好像是最没有野心的一个。

至于朱敛,在外人眼中,则是那个最不求上进的。

崔东山合拢折扇,抬头望天,“呵,白玉京。”

朱敛问道:“老观主先前说的那个大概?前一句好猜,后一句?”

人间已无陈清都,谁能剑开托月山?

崔东山摇摇头,“天晓得。”

朱敛看了眼天色,笑道:“算了,不聊这些烦心事,今夕只可饮酒谈风月。”

日光作纸,夜色如墨,世道研磨,心事成字。

崔东山拿出两壶酒,抛给朱敛一壶,各自饮酒。

朱敛喝着酒。

就一定我是陆沉?

就不能陆沉是我?

————

陈灵均回到了骑龙巷,直接跟贾老哥要了一壶酒,到了一大碗,一口饮尽。

陈灵均盘腿坐在长凳上,压低嗓音说道:“贾老哥,你是不知道,我今儿见着了三个外乡人!”

贾老神仙问道:“干架了?可曾占着便宜?需不需要老哥帮你找回场子?论嘴皮功夫,咱哥俩以理服人,就没有服不了的人。”

陈灵均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泄露天机的念头,一来此事不宜瞎显摆,二来被至圣先师说中了,好像只要涉及到那些个关键词汇,就有口难言,哪怕是弯来绕去,一样不成。陈灵均叹了口气,到底有些可惜,抹了抹额头,结果一手新的汗水,贾老神仙震惊不已,直接来了句江湖黑话,点子扎手?陈灵均苦笑兮兮的,只是提了一碗,先前一屁股坐地,坐而论道?三教祖师当时好像都在街上站着呢。

一想到这个,陈灵均就汗如雨下,只得转移话题,“周首席不在山上,还是有点寂寞。”

那家伙有钱,有趣,有闲,读过书,喝得酒,吹得牛。

就凭姜尚真那句“我和灵均老弟这样的天纵奇才,若是还要辛苦修行,岂不是欺负人”,陈灵均就愿意对这位首席供奉刮目相看,投缘!

而且姜尚真酒桌说话,一套一套的,极有嚼头,比啥佐酒菜都得劲。

百无一用是书生,极难处是书生落魄。浪子回头金不换,最可怜是浪子白头。

什么花繁柳密秾艳场,莺歌燕舞脂粉窟……其实文绉绉的,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姜尚真拍胸脯保证,以后到了云窟福地,他来安排,兄弟三人,闯一闯那英雄冢!

不曾想一条小小的骑龙巷,就有景清老弟和贾老神仙两位豪杰人物。

于是姜尚真就有样学样,说骑龙巷这地儿,定然是块风水宝地,学那掌律长命,在骑龙巷又花重金买下了三座宅子,

有钱算什么本事,愿意花钱才是,姜尚真比那个掌律长命,阔绰大气多了,说那吃饱穿暖之外的争名夺利,总是蝇头蜗角,没啥意思。所以在酒桌上,这位周首席随手将三串钥匙都丢给了目盲老道士,说都是自家兄弟,以后贾老哥师徒三人,帮忙暖屋添人气的,我就不谈钱不钱的了,白白伤了兄弟感情。

贾老神仙喝得红光满面,一脸的大义凛然,收下钥匙,大手一挥,兄弟之间谈钱就俗了。

目盲老道士当天就屁颠屁颠带着俩徒弟搬了新家,屋子里边那些价格不菲的物件摆设,估摸着大骊京城的将相公卿,也就这点家当了。

一袭雪白长袍的落魄山掌律,站在门口那边。

陈灵均立即从板凳上放下脚,喊道:“长命姐姐!”

贾老神仙也立即放下手中酒碗,下意识抬起屁股,见灵均老弟并未起身,却也没有放下屁股,就那么不辞辛苦地屁股悬空,微微弯腰,至于那女子是否瞧得见这一幕,老神仙可不管,自个儿的这份晚福,从何而来?除了山主的慧眼独具,从茫茫人海中独独相中了他这条风骨凛凛的老英雄,还有就是靠的这份与落魄山大道相契的以诚待人,我见高人先矮一头,老神仙笑道:“掌律亲临寒舍,贵脚踏于贱地,真是柴门有庆,蓬荜生辉,苦无醇酒待客,长命掌律若是不介意……”

长命眯眼而笑,“介意。”

贾老神仙随之言语转折,“掌律快人快语,教人省心省力。”

长命说道:“拦路一事,你上点心。”

贾老神仙沉声道:“责无旁贷!明儿贫道就亲自出马。”

之前是落魄山那边没点他的名,只是让弟子赵登高忙活这事,贾老神仙这才忍住,不然只说待人接物的本事,贾晟自认在落魄山,名次最少可以排进前五,在落魄山月月领俸禄,要说光拿钱不干事,贾晟自然是没有半点负担的,可是那只神出鬼没的大白鹅,还有如今这个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的掌律长命?实在是由不得他每天躺着享福啊。

随着浩然天下山水邸报的解禁,还有那场正阳山的镜花水月,造访落魄山的各路人马,蜂拥而至,从一洲山河的四面八方而来,

一来二去,整个龙州地界,大小客栈,都人满为患。

当然来这边看热闹的人更多,未必就是有所求,比如各路谱牒仙师,北岳披云山,本就是一处游览胜地,如今多出一个横空出世的落魄山,再加上龙州这边的山水神灵,在一洲山水谱牒上的神位都不低,相信落魄山很快就要面对访客多如过江之鲫的喧闹景象。

仰慕剑仙的练气士,混江湖的武夫,要与那些武学宗师跟学拳脚功夫,肯定会有不少山上仙子,都想要在落魄山门口那边,开启镜花水月。在这其中,还有要与裴钱问拳的各国武学宗师。

当然谁都不为赢拳而来,只是切磋一二,请教而已。一洲山河,武夫多如牛毛,裴钱却是武评四大宗师之一,与她问拳还想赢,失心疯了?去问一问陪都战场上给裴宗师几拳打开花的妖族修士,它们答不答应?

因为之前渡船议事,陈平安说了最近二十年之内,落魄山都不会收取弟子。

所以就多出了件事,落魄山这边需要有人负责拦路,与所有外乡人告知此事,尤其是需要拦着他们擅自登山,将落魄山当作一处赏景的地方。

通往落魄山,就两条路,除了槐黄县城这边的那条山路,还有从红烛镇、棋墩山一路延伸过来。暂时负责拦路事宜的,明处有云子,白玄,赵树下,还有目盲老道贾晟的弟子赵登高。做这种事情,也算一场历练。暗处有掌律长命和剑修崔嵬,以防意外。唯独白玄,纯属上杆子凑热闹,反正裴钱最近刚好不在落魄山。

白玄如今跟骑龙巷那条左护法,混得比较熟了。经常蹲在地上,问你吃不吃?就是那个?

但凡是扬言要与裴钱问拳的英雄,白玄准备一个不落下,全部仔仔细细记录在册,姓名绰号,家乡籍贯,武学境界……

陈灵均破天荒没有掺和此事,暖树和小米粒都很意外,陈灵均当然是故作高人状,他娘的,鱼龙混杂,天晓得里边有无一拳打死他的高人。毕竟偌大一座江湖里边,不可能次次遇到白忙、陈清流这样宅心仁厚的好兄弟。外边的江湖难混,光靠胆大不济事,修行路上,不是脱缰的野马,就是出圈的猪,一个比一个横。

今天一大桌子吃饭,热热闹闹。

还是那个雷打不动的老规矩,如果陈平安不在山上,主位那条长凳就会空着,得留给山主。

朱敛,崔东山,米裕,陈暖树,小米粒,陈灵均,张嘉贞。

还有喜欢来这边蹭吃蹭喝的白玄。

韦文龙,不太露面,倒不是一位金丹客的修道神仙,无需实用五谷,也不是这位落魄山的财神爷如何性情孤僻,而是痴迷算账一事,一本本账簿简直就是他的一个个媳妇。

至于赵树下和赵登高,每天都会步行返回小镇,轮流在道路上守夜,一个山主嫡传,一个记名供奉,两人如今关系很好。他们与陈灵均、白玄显然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饭桌上陈灵均憋着坏,“老厨子,听说你年轻那会儿,还是个十里八村独一份的美男子?”

朱敛每一筷子,无论饭菜,都会细嚼慢咽,“一般般,勉强能算不丑。”

陈灵均笑嘻嘻道:“那你咋个还是打光棍,是年轻那会儿眼光太高,挑花了眼,都没个满意的姑娘,到头来就只能跟大风兄弟一样了?”

朱敛笑道:“忘了你岁数比我大?”

陈灵均吃瘪。

小米粒竖起手掌在嘴边,与暖树姐姐悄悄问道:“景清多大岁数了?”

粉裙女童看了眼青衣小童,摇摇头,小声道:“没问过,不晓得。”

陈灵均一拍桌子,“笨丫头,垂涎我美色是吧,被抓了个正着,哈哈……”

结果后脑勺挨了米裕一巴掌。

陈灵均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身边这位米大剑仙,那是绝对不敢招惹的,就有点闷闷不乐。

崔嵬可是一位剑气长城的元婴境剑修,结果在米裕这边就跟孙子见着爷爷一样,之前陈灵均就觉得不对劲,后来从消息灵通的贾老哥那边,听说了那个“米拦腰”的说法,再加上一些个老龙城战场的事迹,听得陈灵均肝儿颤,结果吓得他好几天都没敢去找米裕称兄道弟。

朱敛看了眼张嘉贞。

寡言少语,但是眼中常有笑意。

来时少年郎。

这会儿已经是个都可以蓄须的年轻男子了。

与那个同龄人的蒋去站在一起,两人就像年龄差了十岁。

姜尚真其实私底下找过他,说他这个当首席供奉的,花点钱,可以修行。运气好,这辈子有希望跻身中五境的洞府境,然后就此止步。哪怕运气一般,捞个四境五境的练气士,活个两甲子还是有机会的。如果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当成是借钱,以后靠着落魄山的俸禄,慢慢还钱就是了。

但是张嘉贞还是没有答应,有自己的打算,最后出人意料地问了周首席几个问题。

两甲子光阴,可能其中一甲子,都需要拿来潜心修行,修道之人的山居岁月,对待寒暑变迁,四季流转

与凡俗夫子,是截然不同的观感,随便一个静坐闭关,可能就要消耗几天甚至是数月的光阴。张嘉贞跟在韦先生身边,耳濡目染,哪怕只是学到了点皮毛,这笔账,不难算。

此外,还有一笔账,糊涂不得,事分虚实,姜尚真凭什么帮他?自然是看在陈先生的面子上,钱财之外,开销的,是陈先生的人情。

兴许姜宗主确实财大气粗,可以完全不在意,但是张嘉贞自己却不能不较真。

韦先生不喜欢说道理,但是在第一天领他进门的时候,就与张嘉贞讲过一番语重心长的言论,说我们干做账这一行当的,最需要傍身的,不是有多聪明,而是老实,良心。

姜尚真下山去往蛮荒天下之前,找到朱敛,笑言一句,“山主算是拣着宝了。”

不是说落魄山有个张嘉贞,能多赚几颗神仙钱,而是一座落魄山,有个张嘉贞,会更像落魄山。

因为张嘉贞与姜尚真询问之事,是自己将来能不能成为类似山鬼、山神一样的存在,长长久久,留在山中。

要多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如果不可行,就随缘了,万一可行,那他从当天起就会开始攒钱,钱不够,就肯定会与周首席借,不会有半点难为情。

当时一起夜中散步,姜尚真看着那个眼神明亮的年轻男人,再不是剑气长城贫寒少年的小账房先生,好像在说,陈先生把我从家乡带到这里,那么我就会尽最大努力不让陈先生失望,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半点不辛苦。

姜尚真递过去一壶酒,张嘉贞说回去还要看几本账簿,就不喝酒了。姜尚真笑着说不多喝就没事,还能提神。张嘉贞这才收下那壶酒。

张嘉贞回了屋子,灯下翻阅账簿,没有喝酒,只是打算盘,偶尔实在乏了,就揉着眉头,再看一眼桌上的酒壶,忍住笑,自言自语,“张嘉贞,如今牛气了啊,这可是姜宗主亲手送你的酒水!”

并不知道,那位姜宗主就坐在墙头上,双臂环胸,眯眼而笑,手中无酒,如饮醇酒。

落魄山是时候举办属于自己山头的镜花水月了。

朱敛笑道:“等公子回家,咱们就议一议镜花水月的事情,办在哪座山头,谁来做什么事情,都需要好好商量。”

白玄嗤笑道:“商量个锤子,让米大剑仙往那边一站,整个宝瓶洲的仙子就要犯花痴,那就是哗啦啦的神仙钱。”

米裕晃了晃筷子,“比起山主,还是差得远了。”

白玄白眼道:“我说你比得过隐官大人了?跟我在这儿瞎赶趟呢。”

米裕保持微笑,给白玄夹了一筷子菜,“这么会聊天,就多吃点。”

白玄冷笑道:“咋的,学那裴钱,记上仇啦?”

崔东山呵呵一笑。

白玄立马给崔东山夹了一筷子,好奇问道:“除了隐官大人,裴钱到底还有没有怕的人啊?”

崔东山说道:“有,郭竹酒。”

白玄愣了半天,他当然听说过家乡的那个郭竹酒,一个大名鼎鼎的存在,她好像还进了避暑行宫担任隐官一脉剑修。

一顿饭过后,暖树和小米粒帮忙收拾碗碟盘子,不过最后还是老厨子一人,没让两个小姑娘帮忙,系上围裙独自在灶房清洗。

朱敛收拾干净,摘下围裙,走出灶房,笑了笑。

每个人都是各自生活的写书人,与此同时,看别人就是翻书。

可能世界把我们看得很轻,但是我们又把自己看得太重。

————

一条渡船缓缓进入大骊京畿之地,地支一脉的两位修士,宋续和余瑜御风登船。

宋集薪放下手中书籍,走出屋子,来到船头那边,

宋续抱拳道:“大骊供奉宋续,登船谒见王爷。”

余瑜抱拳笑道:“余瑜见过王爷。”

宋集薪笑道:“这是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架势?”

宋续无奈道:“侄儿见过皇叔。”

宋集薪说道:“只要我脱了身上这件藩王袍子,就只是槐黄县的一个老百姓,游历京城,你们不用紧张。”

宋续摇摇头,仍然坚持己见,“皇叔,此举依旧行不通的。”

宋集薪转头望向那个上柱国余氏出身的小姑娘,微笑道:“自己找酒喝去,能够找到多少,都算你的。”

早年在藩邸,宋集薪与这拨地支一脉十人,不算陌生。既不拉拢,也不疏远,点到为止。

余瑜以拳击掌,满脸雀跃,宋续这个皇叔,真是一等一的厚道人,可惜如今还没有娶妻生子,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个女子。

既然得了藩王旨令,她这就翻箱倒柜去。

宋集薪转头对一位藩邸随军修士说道:“吩咐下去,渡船暂时悬停于此,不着急赶路。”

修士点点头,默然离去。

宋集薪趴在栏杆上,宋续毕恭毕敬站在一旁。

一个藩王,一位皇子,一起俯瞰渡船下方的宋氏山河。

宋集薪随口问道:“这次见面,你好像又成熟了些,是想通了?”

宋续点点头。

宋集薪也没多说此事,哪怕是一家之内,只要人多了,一家之主同样是看待子女,就会有大大小小的偏心。

什么叫偏心,就是同样一场雨,落在自己田地的雨水都要比人少。

有些旁人的安慰,哪怕是出于好心,类似没事的,会好起来的。就像听者必须独自喝饱一大壶苦水,说者给掺了点糖水在嘴里。之后只会教人觉得更苦。

如今朝野上下,当今陛下的文治武功,视为大骊宋氏诸帝之最。

宋集薪笑道:“自己想通了就好,给你带来了份礼物,是两方砚台,都是仿的,据说是从旧朱荧皇室流散出来的,值不了几个神仙钱。”

那两方古砚,仿三十六洞天砚,仿七十二福地砚,都以紫檀嵌玉匣盛,配锦绣砚囊,作抄手式,隶书铭文,各自砚背有石眼三十六枚和七十二,制成眼柱。就像宋集薪所说的,不算值钱,就是讨个好兆头好寓意,既然宋续决意要安心修行,当个山上神仙,宋集薪这个当皇叔的,送给自家侄子此物,就很合适,如果宋续没有想通,也可以当做一个善意的提醒。

宋集薪随口问道:“已经跟陈平安碰过面,打过交道了?”

宋续苦笑道:“吃尽苦头。打不过,也算计不过。”

宋集薪这个长辈当得有点不厚道,非但没有安慰侄子,反而有点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轻拍栏杆,眯眼笑道:“不意外。”

宋续好奇问道:“皇叔跟那位陈先生,多年邻居,好像关系比较……复杂?”

宋集薪点头道:“一言难尽。没成为什么交心的朋友,所幸也没成为仇家。提醒一句,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就别去招惹陈平安了。一般人穷得吃不饱,给口饭吃就知足,陈平安不太一样,每次临渊羡鱼,就会立即退而结网,得之以鱼,不如学之以渔。他学东西,不如刘羡阳快,但是更稳,因为学得慢,大概是觉得来之不易,所以反而更加珍惜,喜新不厌旧。这种人,如果是敌人,其实很可怕的。”

宋续使劲揉了揉脸颊,“确实如此,陈先生出手对敌,手段层出不穷,术法神通驳杂,简直匪夷所思。”

渡船又有了一位客人。

礼部右侍郎赵繇。

宋续是晚辈,赵繇是同乡同窗的故友。

那位皇帝陛下,还是很有分寸的。

宋集薪笑着招手道:“赵木头,好久没见了。”

何时重逢,禾丰之年,云水之间。

赵繇作揖行礼,然后问道:“不如下盘棋,边下棋边谈事?”

宋集薪笑道:“不下了,你如今是修道有成的山上神仙,思虑周全,神识丰茂,我肯定输,不给你找回场子的机会。”

赵繇突然说道:“宋集薪,我没有看错人,你确实了不起。”

从年少时,出身福禄街豪门的赵繇,就对宋集薪佩服得一塌糊涂。

两人一同在齐先生门下求学的时候,无论是下棋,读书解义,都要比赵繇更高一筹。

所以赵繇对泥瓶巷宋集薪的态度,有点类似陈平安看待刘羡阳。

宋集薪拍了拍赵繇的肩膀,笑眯眯道:“到底是夸我,还是夸自己的眼光好?你可以啊,没有白混这些年的官场,比小时候会说话多了。”

赵繇哈哈笑道:“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宋续有些惊讶。

赵繇虽说是年纪轻轻就位列中枢的官场中人,也确实待人和善,在大骊朝廷里边风评极好,唯一的缺陷,就是少了个科举功名的清流出身,再就是也没有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鲤鱼跳龙门。金毛窟,野狐禅。

可宋续总觉得赵繇是一个极其心高气傲的修道之人,

就像只在那庙堂驻足休憩的孤云野鹤,终有一日,会排云振翅碧霄中。

如今大骊朝野,都好奇一事,藩王宋睦,礼部赵繇,到底算不算文圣一脉的嫡传弟子。

宋集薪打趣道:“已经见过你那位陈师叔了?处得怎么样?”

赵繇笑道:“还不错,挺融洽的。”

离开周海镜暂住的那条陋巷,陈平安一个脚步不稳,抬起一脚重重踏地,再跨出下一步,就轻松多了。

陈平安抬起一手,略显生疏,仍是瞬间归拢了道法余韵。

留在浩然天下的这个自己,竟然一样是十四境?!

故而陈平安只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跺脚动作,对于大骊京城而言,就是惊涛骇浪的天大气象。

陈平安看了眼京城钦天监方向,那边肯定已经有所察觉了,当然还有那座陪都的仿白玉京。

大骊京城的钦天监官署,是一处戒备森严的禁地,据说戒严程度,仅次于宫城和皇陵。

人不多,各科院官员胥吏加在一起,还不足两百人。

在大骊诸多衙门当中,是一个最云遮雾绕的地方,不显山不露水。

多是世代相传,子承父业,所有钦天监官吏不得改迁转任别官,出现缺员就在钦天监内部逐级递补,非朝廷特旨不得轻易升调贬谪、辞官致仕。所以是只丢不掉的铁饭碗,两层意思,没外人争抢,自己却也放不下。

钦天监官员,虽然人人身处大骊京城之内,其实等于是与世隔绝了,与外界几乎没什么联系,每次外出,都需要内部和礼部的层层审核、报备,每次外出的特制关牒,用过一次就需销毁再录档,里边的人,不敢结交攀附官员,外边的京官,更不敢与钦天监打交道。稍有过界牵扯,就容易丢掉官帽子,还是脑袋跟着一起掉的那种。

陈平安在一条巷弄中缓缓而行。

一样米养百样人。

看待天地广袤的这方世界,好像谁都是在盲人摸象。

视野不同,角度不同,得出的结果,就会云泥之别。

纯粹武夫,视野所及,诸多实物皆纤毫毕现,而修道之人,更是能够依稀看见天地灵气的流转,此外还有神灵的望气术。

陈平安的心念起伏之间,天地就像跟着出现了细微变化,越是靠近剑气长城那个方向,或者说蛮荒天下,当下这个与陆沉暂借而来的境界,就会衰减越快,看来同样一个人,还是分出了个主次之别。

这才合理。

不然自己凭借十四境修为的一身通天道法,赶去蛮荒天下,岂不是等于凭空多出两个十四境。

礼圣先前在人云亦云楼那边,之所以答应先生,多试一次?是不是已经沿着那条光阴长河的上下游,看到了这一步?

那么礼圣是希望自己借此机会,做什么?

如果礼圣是随手为之,并无目的,那么拥有这份道法的陈平安,其实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回一趟家乡落魄山,或是以“跌境”作为代价,远游北俱芦洲或是桐叶洲。

陈平安蓦然出现一个强烈的心念。

一步跨出大骊京城,直接出现在了杨家药铺的后院。

结果见到了一位少年模样的道士。

道祖笑问道:“自童年起,独自一人,照看着历代星辰,辛不辛苦?”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