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常务副省长徐盛教,虽然也见到了陈氏家族的一位核心人物,但也只是见个面,吃了顿饭,并没有谈什么实质性的项目,而包飞扬只不过是一个正处级干部。
高敬良没有再跟卜光学、罗建中等人纠缠,他急急忙忙走过去向韩起文汇报,韩起文虽然对包飞扬不满,可是在成绩面前,他自然知道什么最重要。
本来事情还没有明朗,韩起文对情况也不了解,不应该急着向上面汇报,不过高敬良说这件事已经让其他人知道了,韩起文还是找了个机会向徐盛教进行了汇报。
听说这个消息,徐盛教微微一愣,很快又笑着说道:“这个包飞扬呀,总是要让人感到意外。”
“包先生你的意思是,东南亚的经济近期可能发生系统性的危机,甚至是大崩盘?”
马来西亚五星级酒店的一间装修的富丽堂皇的豪华包厢内,坐着一位看起来一脸睿智颇有几分儒商风范的中年男子,他正是马来西亚鼎峰集团的掌门人陈永智。听了包飞扬的话,他皱了皱眉头,目光深沉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包飞扬,心里有几分不太相信,此时的东南亚商圈一片繁荣,正处于飞速发展的鼎盛时期,按照包飞扬的说法是整个东南亚金融经济很可能会面临大崩盘,这也太过于危言耸听的了。斟酌了一下词句,陈永智反问道。
“对,我认为东南亚金融系统很可能会崩溃,无论是从内部环境还是从外部环境来看,东南亚现在的情况与一九九三年的墨西哥很相似。”包飞扬敏锐的捕捉到了陈永智话语中的怀疑信号,但仍是面色不改从容淡定地点了点头,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当着陈永智的面提及东南亚经济潜在的危机。不料陈雅君在他表示相关疑虑的时候,直接将这个问题挑明了。
对于未来东南亚经济的走势,包飞扬在让方夏陶瓷集团在进行布局的同时,也和与自己比较友好的业务上的合作伙伴有过对这方面局势分析的交流,这其中不仅包括最初与自己生意场上合作的老伙伴墨西哥唐氏家族,也包括在后来的东南亚业务中合作逐渐深入的爪哇黄氏家族。而同为东南亚商圈富商名媛的黄成成与陈雅君在私下里却是闺中密友,这两个从小就在一起玩大的年纪也差不多的女孩子平常没事的时候经常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叽叽喳喳的聊一些什么,看来应当是她和陈雅君谈过这个问题,当然做为好友,对其关心进行善意的提醒以挽回未来可能面临的巨额损失也是无可厚非的,包飞扬也不可能去责怪黄成成泄露了什么商业机密,而且陈氏家族不久就很可能成为自己在东南亚的又一个新的合作伙伴,从这方面来说也是自己人。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既然陈雅君现在已经当着陈永智和包飞扬的面直言不讳地当场问出来,包飞扬自然也不能够继续藏着掖着,而是非常坦诚地对坐在自己对面眉头微蹙正在思索着的鼎峰现任的当家人陈永智说道:“陈先生是行家,陈氏家族包括大部分华裔商人都是做实业起家的,实业是一个家族、一个国家能够传承下去的基础,但现在的经济环境不一样了,国际资本的流动越来越迅速、规模越来越大、越来越无孔不入,包括陈氏家族在内。很多华商也都已经介入金融产业。”
“金融市场风起云涌,大起大落在所难免。包括马来西亚在内,东南亚国家对金融市场的管制都比较少,自由化程度比较高。这既是优点,可以更灵活地利用国际资本,吸引外资进入,但同样也会带来一些风险。比如说大进大出引起的市场波动。”
陈永智低下头,用手指的关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马来西亚的情况和墨西哥不一样,当时墨西哥发生金融危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国内政局不稳。以及墨西哥政府对币制改革的操之过急,我想马来西亚的政府不会这么做,我们国内的政局也相对比较稳定,对汇率的干预也没有那么严重。”
包飞扬笑了笑,知道这位坐在自己面前一向很有自己的主张和魄力的庞大商业帝国的企业掌门人陈永智仍然是心存疑虑,现在还不相信自己对东南亚未来局面的分析,当然他也知道对于经济走势的认识,每个不同的人都会因为自身所处的地位、身份、角度以及学识和经验,从而会经过种种考量和分析得出各种不同的看法,他早就知道不会很容易就说服这样一个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浪,经验和见识都不同于他人的精明睿智的集团当家人,只是顺着对方的思路进一步的分析道:“墨西哥政府的币值改革只是导火索,而进行改革的原因,也是他们看到当时的币值被高估,所以希望通过主动贬值来缓解本国经济的问题。而币值高估,这显然也是当前贵国和东南亚其他的一些国家同样都普遍存在的问题。”
亚洲经济的发展有一个著名的“雁行模式”,所谓“雁行模式”,也就是最先发展起来的日本是雁阵的领头雁,日本发展起来以后,它的初级产业开始渐渐向周边国家进行梯度转移,新加坡、台湖、新港、新韩等“四小龙”国家和地区以相似的方式依次发展起来,然后他们再将自身进一步地发展成熟,并将具有比较劣势的产业再转移给周边国家,从而带动了暹罗国、爪哇、马来西亚、菲岛等四小虎国家,就像雁行阵一样,一级一级地传递下去。这种发展模式确实对东亚经济增长起了积极重要的推动作用,也一度因此而成为世界经济增长点,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东南亚国家的经济结构和模式都很雷同,所存在的问题也非常雷同,其中币值高估也是他们所面临的不可避免的普遍存在的问题。
陈永智听到包飞扬的解说后一阵默然,马来西亚和爪哇等国家一样。都是用国家本位币钉住美元,在金融市场上一直是实行的是相对美元的固定汇率制度,或者浮动的幅度非常有限。正是由于美元一向在国际金融市场上表现坚挺,这种本币与美元挂钩的做法有利于坚定本国投资者的信心,并能够吸引外国投资。
这种汇率制度虽然给人感觉上比较可靠,让人信任。但是同时要看到的是这种汇率制度从实质上来说并不能够反应国内和国际经济的真实情况,由于美国从九十年代中期以后依靠科技产业的发展,经济增长势头异常强劲,美元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在不断升值,美元的升值也就带动钉住美元的东南亚各国货币水涨船高相应的升值,本国的货币升值,就使得他们从国内向国外出口的产品价格也相应提高,这就会最终导致在对价格反应灵敏的国际市场上失去了最初的竞争力。
在雁行经济模式中,这些国家从雁行阵的前端承接产业转移。向前追赶,而后面的国家又会承接他们的产业转移,但这是理想状况。现实的情况是,那些排在雁行阵前面的国家肯定是要努力维持自己拥有的产业优势,除了那些污染大、能耗高、人工密集型等比较劣势产业,在集中精力发展本国经济的大前提下,是不可能会损已利人,主动去转移自己的优势产业。让后面的国家快速实现产业升级。
而后面的国家自然也不愿意一直屈居人后,又会努力向前追赶。而不是被动地等待前面的国家对自己主动进行产业转移。尤其是这些年华夏事实上也加入了这个雁行阵列,而且这个庞然大物的能量在整个国际市场上都是非常巨大的,与那些虽然从经济发展上来目前相对比较发达但其整体规模比自己小了许多的东南亚各国相比,在人力资源、土地、市场、资源等方面无疑是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所以当这些东南亚各国因为遭遇到美元升值从而导致连锁反应的本国货币升值,本国生产出来的产品价格在国际市场上失去原有的竞争力以后,包括华夏国在内。其他国家也都在争先恐后地抢夺这一块市场,从而进一步使得这些国家的出口出现重大的影响。
暹罗国、爪哇、马来西亚等国这几年的经常项目,也就是包括贸易、劳务收支在内的,非债务、投资类的国际收支项目都存在巨额的赤字。而造成赤字的原因,就是进出口贸易的逆差。
假如不用专业的经济术语表达。而是换一句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这些国家要用更多的钱去买别的国家的产品。
而在国际市场上,交易用的是外汇,这些国家自己发行的本国货币是不被国际市场上所承认的,因为这些货币本身其实并没有价值,因此他们就需要通过寻找其他的途径获得可以在国际交易中流通的外汇。
从目前东南亚整体的情况上看来,各国的外汇收支还是相对平衡的,外汇储备也比较稳定,除了经常账户存在赤字,在资本账户却存在盈余,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实际面临的严峻现实就是都需要用资本账户的盈余来弥补经常账户的赤字。
资本账户的项目主要有两个,投资和借债。
这就好像一个人,当他能够从外部获得的收入,不足以支付自己对外的支出时,他可以向朋友、向银行借钱,或者让朋友出钱,和自己共用一个网络平台。从财务性质上来说,前者是借债,后者就是投资。
然而和贸易收入有所不同,这些钱其实从实质上来说都不是自己的钱,是可以随时主动退出的。所以这些国家的整个财务账面上虽然看起来还是比较平衡的,在有的时候甚至还可能会略有盈余,但经常项目赤字,也就意味着他们的外汇财富其实是在减少的。
当初墨西哥在爆发那场举世皆知的金融危机之前,国内的局面也是这种情况。
这种情况往往会非常危险,一旦这些外来的资本因为某一些特殊的原因而集体发生大规模的外流,就会让这个正在减少的外汇财富的国家的外汇支付能力变得十分紧张,甚至失去支付能力。
理论上来说,没有外汇储备。就没有办法进口,实际上一旦发生这种情况,无须置喙,肯定是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首先是马上就会引起大规模的恐慌,尤其是对那些外部资本来说。他们要的是坚挺的可以随时兑付任何国家货币的美金,这种不能在国际金融市场上自由流通的马来币对他们来说就是形同一张废纸,当然在以前外部情况稳定的时候,他们可以从容地在马来西亚今天投资,然后在未来收获投资收益的时候将手中赚到的马来币兑换成美元。
可是一旦他们看到马来西亚出现问题,外汇储备不够的时候,有可能没有办法兑付美元,他们就会担心自己手上辛苦经营赚来的马来币在未来变成一堆毫无用处的废纸,然后这些外来投资的商人们争先恐后地抢着将手头中所持有的马来币兑付成美元。
这些美元在进来的时候。都换成了马来币,但是他们可能被用来弥补经常账户的赤字,或者对外投资,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最初那些投资被兑换的美元已经花掉了,所以本国政府必然没有办法足额外汇储备用来支付这些兑付。
而且如果这样的恐慌一旦发生,就不仅仅是原来进来的那些美金希望退出去,本国的人,尤其是一些拥有一定规模资产的有钱人。也不想自己手中的持有的本国货币资金变成一堆泡沫随风散去,肯定希望将自己的钱换成更加稳定的美金。恐慌引发挤兑、挤兑加剧恐慌,而外汇储备原本就不够的政府的钱袋子在这种急剧兑付的情况下也就更加不够用,如此一来便在本国的金融体系上形成了一种无可逆转的恶性循环。
“我觉得,马来西亚的经济总体上还是好的,虽然经常项目存在一些赤字,但是赤字的规模并不大。经济当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政府也已经在进行调整。”陈永智沉思了片刻说道,其实类似的问题在很多国家的身上都存在,如果说这样就会发生金融危机的话,那么大多数国家都要出现问题。
在陈永智看来。虽然根据一些情况和数据的分析,东南亚国家的经济近期出现问题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但是真正大规模的金融危机出现的可能性并不大,有可能只是经济增速下滑、通货膨胀上升等等,所以这一段时间以来,身处东南亚经济商圈中的鼎峰集团也在四处寻找一些对外投资的机会,以分散这种可能会面临的风险。而对风险大小程度的评估显然会影响他们在之后的发展中所采取的决策。
包飞扬点了点头,陈永智对一些事物的分析还是比较到位和精准的,他继续对陈永智说道:“东南亚各国,特别是马来西亚的经济基础基本上是健全的,与墨西哥相比,你们的财政预算赤字并不高、国债也不多、通货膨胀率虽然不低,但基本上只有一位数,更重要的是经济增长速度快、储蓄率高、投资率也高。”
“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金融危机爆发的最直接的原因,或者说引发大规模资金外流的最直接原因,不管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我们都可以归结为预期的改变,任何原因,都是造成预期的改变,而预期的改变,会直接影响人们做出挤兑的决策。”
“而造成预期的改变,可能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个原因。”包飞扬顿了一顿,用那双明亮的眼神看着对面的陈永智说道。
经济学界有一种大恐慌理论,这种理论分析历次的金融危机以后认为,金融危机的发生固然与经济体的一些弱点有关,比如经常项目的赤字增加,外汇存储量的减少,金融体制的脆弱,大量举债的公司,对实际汇率的高估等等。但是这些弱点并不一定就会引发金融危机,或者说,这些因素都不足以解释金融危机的突发与金融危机的深度。
“而且预期的改变,或者说恐慌都会很快蔓延,所以马来西亚目前的情况虽然还不错,但是周边的国家当中,有的情况却不是那么好。”包飞扬说道。
“也许,你说的对,但我们也不能因为可能存在隐患,就对既定的决策作出过大的改变。”陈永智用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沉吟了一下说道:“至于周边国家,不知道包先生你指的是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