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次的常委会上,虽然曹逊站在包飞扬的对立面,但是作为铁三角的另外两个角,政法委书记徐稷鹏和统战部长纪春燕都投票支持了包飞扬的方案,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包飞扬提出来的方案不可能获得通过。而大家普遍认为徐稷鹏和纪春燕的倒戈是得到曹逊默许的,因为曹逊也不想将包飞扬逼急了,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也支持包飞扬的方案,只是迫于本土干部的压力,不得不表示反对。
包飞扬现在要翻县客运公司承包问题的旧账,曹逊如果牵涉其中,利益生死攸关,就不可能继续这种保守的姿态,一旦他与徐平合流,也就意味着他们将彻底掌控常委会上的局面,可以轻易否决包飞扬提出来的任何方案。
就连杨承东也皱了皱眉头,对于包飞扬在徐平、苟亮学等人的步步紧逼之下,使出这个昏招感到很担心。
徐稷鹏和纪春燕相互看了一眼,目光中多少都有些恼火,他们也觉得包飞扬要翻客运公司的旧账这个举动有些过份。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包飞扬根本不能够启动客运公司的改革进程,可是现在包飞扬却要反过来咬他们一口,这实在是让人寒心。
尤其是徐稷鹏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刚刚还让陈安民帮助包飞扬查封客运公司的资料,控制重要人物,没想到包飞扬这一刀竟然直接向他们头上砍过来,那他岂不是成了帮凶?
曹逊抬起头。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他并没有看苟亮学,而是直接看向包飞扬。
包飞扬平静地望着曹逊,包飞扬知道彭阅和苟亮学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想要将自己推到曹逊等人的对立面上。实际上包飞扬对客运公司的事情知道的要比彭阅和苟亮学以为的更多,他不但身边有杜金平、肖锦辉这种在望海县基层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对望海县官场内幕很了解的官员;而且得到了顾孟华、周奎珍这两位交通局副局长的配合,在决定拿出交运集团整改方案的时候,他已经将几家单位的情况进行了很详实的了解。
客运公司的车辆承包问题非常明显,虽然刚开始推动这项工作的时候难度很大,但后来实际运行当中。承包所得的利润非常丰厚。因此引起了一些人的垂涎。于是他们通过关系,在首轮承包还没有到期的情况下,就抢先签订了后续的承包合同,这一轮承包合同的签订存在暗箱操作、违规签约等问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问题。
曹逊也确实卷入了其中。在这一轮七个承包人当中。有一个就是曹逊的外甥孙宏量,当时曹逊已经是分管农业的副书记,焦梦德是分管工业交通的副书记。其他承包人则大多与焦梦德有关,而为了让外甥孙宏量拿到承包权,曹逊确实出面打了招呼,并且争取过,否则以他和焦梦德的关系,焦梦德是不可能让孙宏量拿到承包权的。
所以这个问题如果要追究下来,曹逊肯定有问题——这也是苟亮学等人想要看到的,包飞扬和曹逊因为这件事而撕破脸皮,就算曹逊不会因此投向徐平,也能够维持常委会三足鼎立,而不是双雄争霸,可以给予包飞扬足够的制衡。
曹逊并没有马上说话,徐稷鹏已经说道:“这件事我也清楚,当初推行单车承包的时候,大家的疑虑确实比较大。”
纪春燕也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当时县里也在联系投资商,希望有人接手,就算是在首轮承包实施以后,县里这方面的工作也没有停止。”
徐稷鹏和纪春燕试图为当时的情况辩解,但是他们都只提到了第一轮承包时候的困难,并没有提及第二轮承包是在第一轮承包出现效果的情况才发生的,当时如果公开推行的话,很多第一轮的时候被赶鸭子上架但是后来却得到好处的司机一定会继续承包,哪怕承包条件会提高很多,但现实却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第一轮的承包刚刚开始,距离承包结束还有很长时间,县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第二轮承包权给定了下来。
事后,他们只能从拿到承包权的那些人手上转包,有的还经过了几次转包。
经过转包以后,承包条件当然也提高了很多。不过大体上还在大家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问题在于那些拿到直接承包权的人得到的条件甚至比第一轮承包的时候还要优厚,转包和承包条件之间的差价就被这些人瓜分掉了。而本来经过第一轮承包的试验取得承包以后,客运公司完全可以用更高的条件将车辆承包出去,现在最终的承包人确实开出了更高的条件,但是好处却都给那些抢到承包权的人拿到了,客运公司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包飞扬道:“我详细了解过当时的情况,县里提出对第二轮承包进行招商的时候,第一轮承包的效果已经出来了,实行单车承包以后,单车经营效率大大提升,承包人获益颇丰,如果公开进行招商,我想完全可以用比第一轮照顾性的承包条件好得多的条件将这些车辆承包出去。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暗箱操作,好处都被这些承包人通过转包以后拿走了。我认为当时客运公司的经营负责人,乃至交通局的相关责任人都要为此负责,就算他们没有以权谋私,也存在判断失误和经营失当。”
“至于之前签订的合同,如果承包人存在主观上的行贿或其他不正当竞争手段,也要追究相关责任。当然出于商业诚信,这个追责不在于没收所得,而是适当惩罚。”
包飞扬的有些说法让人听起来感觉很别扭,但意思却是明确的:他要追究的是客运公司负责人和交通局相关责任人的经营错误问题。由于国内对行贿行为的定罪并不是很明确,就算存在行贿等行为,主要也是追究不正当竞争的责任和惩罚。
也就是说,包飞扬并没有揪着承包中可能存在的问题进行死缠烂打的意思。
当然,这个盖子揭开来,最后会查到什么程度,那是谁也不敢保证的事情。就算包飞扬不想查下去,徐平会不会想要查下去?纪委书记赵立波会不会想要查下去?这是包飞扬也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
曹逊深深地看了包飞扬一眼,终于开口说道:“苟主任说我知道当时的情况,我确实比较清楚,我有个外甥叫孙宏量,他当时跟我说县客运公司要推进第二轮承包,我还感到很意外,更让我意外的是我这个外甥竟然想让我帮他争取承包权。”
“当时我就问他,你要承包这个车干什么,你又不会开车。他说他可以将车辆转包出去,现在从客运公司那里承包车辆的条件十分优厚,加一倍转出去都有得赚。当时我分管农业,对交通这一块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我并没有马上答应他。后来我打电话给当时交通局的副局长马少华,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给当时已经是客运公司经理的罗杰打电话,他们都不承认一轮承包很赚钱,而且二轮承包的名单差不多都已经确定了,于是我就火了,我说既然不赚钱,那么我曹逊也愿意为政府分忧,我有一个外甥也想承包车辆,只要和别人一样的条件就可以了,你们是不是欢迎?”
曹逊说道:“当时罗胖子说那当然欢迎,后来我这个外甥孙宏量还真的拿到了三辆车的承包权,他很快转手出去,据说赚了不少。至于单车承包到底赚不赚钱,说实话,我一直没有机会分管这一块工作,所以还真的不是很清楚,客运公司改制以后,报告里面写出来的成绩很多,但是实际数据却一直都不怎么样。”
“我知道的情况就是这些,组织上如果要对这件事进行调查,我举双手赞成,我知道有人会说我帮家里的亲戚谋利,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就不怕你们来查。”曹逊大声说道,很难说是因为苟亮学将他扯进来,还是因为包飞扬捅出这件事,抑或是兼而有之。
徐平看了看苟亮学,他刚刚来望海县不久,对于两年多以前的这次客车承包事件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也牵扯不到他的身上,但真要深挖下去,可能会影响到县里不少干部,很难说这种影响对他是有利还是不利。同时他的心里也有些恼火,苟亮学根本就没有向他提及这其中的纠葛,让他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
曹逊的态度让苟亮学感到十分意外,他也不确定曹逊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刻意遮掩,当初于进伟、马少华和罗杰都曾经提到过曹逊给他们打电话,但是并没有原话复述。按照他们的说法,曹逊就是想要为孙宏量要承包名额,虽然焦梦德和曹逊的关系很不好,但是他们担心曹逊从中作梗,最后还是弄了三辆车的名额出来。
苟亮学原本以为曹逊牵涉其中,一定会强烈反对包飞扬揪住这件事情不放,没想到曹逊竟然做出这样一番说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