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延误,胡林抵达徐城的时间就推延了两个小时,夜间车行高速、车速又缓,所以胡林这趟比预计的要晚三个小时才会赶到东华与众人见面。
戴毅吃过晚宴,耐不住xìng子坐在那里等胡林过来,就拉着高小虎他们先到王朝俱乐部去喝酒,一边喝酒一边等人。
陈宝齐、虞成震要注意影响,不会去这些有可能给人认出来的公开场合。
只是东华并没有多少家高档的私人会所,戴毅要去王朝逍遣,他们遂是让高扬过去作陪,他们则留在南园宾馆等胡林过来——高小虎临时把徐建中也喊到王朝俱乐部去喝酒,陈宝齐他们事先不知情。
即使知情,他们到这时也不会有特别的jǐng惕,谁能猜到沈淮在正式选举前两天还有这么狠的后手?而在正式勾联跳票之前,他们需要进一步去安抚徐福林、徐建中父子等人的心,以免他们在沈淮施压之下,临阵退缩——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
陈宝齐也万万料不到就在他们不意露出软肋之际,沈淮打过来的一拳会是如此的凶狠;此时的他,站在窗台前,看着夜sè下的翠湖,背脊都透着一股股的寒气。
他不明白局面为什么会突然恶化到这地步,他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当前的局面,只得先让秘书打电话通知虞成震过来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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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成震从三号楼赶过来,从陈宝齐口中知道王朝俱乐部发生的事情,头皮也是一阵阵发麻。
趁着胡林过来之前还有些时间,他刚才回三号小楼,正审看秘书专门为他在后天参加霞浦县人大会议上的讲话所起草预备的演讲稿。
他脑子里甚至都在想象孙兴同陪选得票超过戴泉时,沈淮的脸sè会是怎样的难看,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
不是算定沈淮没有其他后手,局面为什么会突然恶化这等的地步?
不是很肯定的说,沈淮事前对秦丙奎参与串联跳票的事情一直都不知情吗?不是说霞浦县在基层干部里有威信、又一心跟沈淮死磕的秦丙奎不会受沈淮的控制,也不会屈服于沈淮的威胁,比徐福林、徐建中父子更可靠吗?
那沈淮为什么突然就拉上秦丙奎,出现在王朝俱乐部,将戴毅、高小虎他们跟徐建中的会面堵塞了一个严实?
串联跳票这事自不用再提,现在更叫他们头痛的是怎么去收拾这局面。
如果仅仅是戴毅、高小虎跟徐建中会面还好说,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有的是推脱借口,但高扬在场,问题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到底是不是徐福林承受不住沈淮所施加的压力,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而在王朝当三|陪女郎、又恰巧出现在戴毅、高扬他们包厢里的秦丙奎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事情为什么会这般的凑巧?
是凑巧,还是沈淮早就布好的陷阱?
如果是陷阱,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们怎么会一点都没有觉察的栽了进去?
如果只是凑巧,又怎么会这么凑巧?
虞成震也糊涂了,他怎么都不可能猜到,秦丙奎的入局是出自沈淮jīng心的设计,怎么都不可能猜到,秦丙奎一旦入局就注定他们在整件事的溃败——而眼前的局面不是说他跟陈宝齐猜不到、想不明白就可以的,想不明白,当下的局面是有可能会断了他们的政治生命。
如果仅仅是徐福林反水,甚至高扬在包厢里跟徐建中接触给捉住现行,都还好办,陈宝齐跟虞成震都没有跟徐福林有什么直接的接触,更没有给予什么明确的暗示,实在不行,就暂时委屈一下高扬,还能阻止大火烧到他们身上来。
但是,再加一个jīng神崩溃的秦丙奎,问题就要严重得多、棘手得多……
虞成震禁不住深深的担忧跟恐惧:沈淮会不会借此事,再次把东华的官场闹得底翻天?
无论是县人大选择勾联跳票,抑或秦丙奎jīng神崩溃,实际都不重要。
再大的事情,只要能遮盖住就不会是什么大事情——他们有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坏事变好事的手段跟说法——唯有捅出去的事情才是大事情。
沈淮会不会再度炸窝,把东华官场炸得个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沈淮与高扬这时候在路上,往南园这边过来,要跟我汇报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陈宝齐看得出虞成震眼里的忧惧,说道。
“哦……”听陈宝齐这么说,在官场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虞成震,心里稍稍一宽,心想沈淮既然愿意过来谈,就说明还有谈的余地,他也不难想象沈淮此时嘴角所挂的冷笑跟眼睛里凛冽而贪婪的光。
沈淮在梅钢借壳徐城炼油事上,跟宋家的主要人物宋乔生以及贺戴等人闹出不和,虞成震想不明白,在沈淮再也得不到多少上层支援的情况之下,他们为什么还不能占据一点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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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高主任的车过来了?”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提醒道。
陈宝齐与虞成震同时走到窗前,看着小楼前的停车场:先是高扬乘坐的黑sè尼桑公务车停下来,后面刚进二道门是一辆玛莎拉蒂豪华轿车。
整个东华市目前只有一辆玛莎拉蒂,陈宝齐也知道那是孙家那个女孩子、孙亚琳的座车,心知沈淮此时就坐在里面。
高扬先下车来,也没有等沈淮的意思,直接小跑着上楼来见陈宝齐。
高扬只看到虞成震在二楼,而先行离开王朝的戴毅、高小虎都没有过来,心想大概是他们在知道沈淮要来见陈宝齐之后,也不堪再跟他见面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秦丙奎的女儿怎么会在那种地方陪酒?”陈宝齐让工作人员将书房的门打开着,一边压着声音质问高扬,一边眼睛盯着沈淮随时会上来的楼梯口。
“秦丙奎的女儿在中专毕业之后,霞浦县里曾考虑照顾招进zhèng fǔ部门工作。秦丙奎坚持原则,固执的拒绝县里的安排,将他女儿赶出霞浦打工。父女关系因此一直不和,近年也没有什么联系,”高扬将他所了解的情况,进一步跟陈宝齐做汇报,说道,“他女儿在那种地方陪酒也不是一天两天,戴总也很早就认识她,只是大家不知道她是秦丙奎的女儿;也不知道沈淮是怎么知道的……”
陈宝齐看了虞成震一眼,心里轻叹一口气,要是沈淮早就知道那个女孩子是秦丙奎的女儿,而徐福林、徐建中密谋借助秦丙奎在霞浦基层干部中的威信,去推动孙兴同串联跳票一事,就注定了他们的败局。
说到底还是他们谋事有疏啊!但是,谁事前又能想象到会出这种疏漏呢?
陈宝齐拍了拍高扬的肩膀,宽慰他,知道这事错不在他,这时候他看到沈淮“咚咚”从楼梯口走上来。
“高秘书长你的车开得真快啊,也不说等我一下;事情你都跟陈书记、虞书记汇报了吧?”沈淮走进来,脸带微笑的责怪高扬道。
高扬讪着脸,应答不是,不应答也不是。
陈宝齐看着沈淮,到这会儿他也恢复了冷静,知道他们现在是很被动,但这么短的时间里,沈淮意图逼走两任市委书记,对他也绝不会有什么好处?
所以,有什么还是要坐下来谈,无非是交易。
陈宝齐清了清嗓子,说道:“高扬刚跟我汇报过,在霞浦县人大会议召开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跟虞书记都很吃惊。我建议霞浦县党政班子,要严肃调查、处理这次事件……”
“严肃处理,怎么严肃处理?”沈淮故作糊涂的问道,“老秦厂长是个坚持原则的优秀党员,拒绝县里给他女儿安排工作,闹得父女关系不和,他女儿离开霞浦,最终到市里这种场所工作,也是她个人的选择。老秦厂长知道后一时受不住刺激,这也是两代人观念冲突所致。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使老秦厂长的女儿贪图享受、好逸恶劳,县里也不方便调查、处理啊!再说了,搂着老秦厂长女儿唱酒的是省委组织部戴部长的儿子,这事公开处理不合适吧?”
陈宝齐与虞成震面面相觑,但也知道沈淮略过串联跳票不提,不是说这件事情就已经过去了,而是接下来他要开价了……
陈宝齐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茬,只是故作镇定的看着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老秦厂长这事挺叫人惋惜的,我会派了专人在老秦厂长身边陪护,不叫他再受什么刺激,这点请陈书记、虞书记放心,”沈淮说道,“不过我赶过来,还是要跟陈书记、虞书记汇报另外两件事情?”
陈宝齐yīn着脸,沈淮这时候派人看着秦丙奎,说白了就是要看住这张底牌,他抿起嘴,说道:“你说下去……”
“长青集团跟新浦开发区刚刚签署签协议,计划以两千五百万美元,购入两千亩工业用地,将他们在泰国、马来西亚等地的jīng密模式、计算机制造等制造基地,迁移到新浦来。这是由霞浦县常委、新浦镇党委书记戴泉亲自促成的招商项目,也是我们县今年来最大的招商成果,上午谈话时,我都忘了跟陈书记、虞书记报喜,这时候赶过来补充汇报一下……”沈淮说道。
“这确实是件大喜讯,虞书记你后天去霞浦监督人大选举工作,要代表市里,好好表扬戴泉为东华的招商引资工作做出新的成绩。”陈宝齐说道。
虞成震心里一叹:沈淮这还是要确保戴泉能选上副县长,而且整个项目新浦开发集团仅土地转让金就得到两千五百万美元,之前的债务危机自然也能得到缓解。
不过,今晚这出闹剧之后,戴泉当选副县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所谓的跳票只是笑话,这件事只能说是沈淮进一步的示威,而非条件。
“还有一件事,就是新浦炼化项目进行可行xìng研究工作已经有三个月,相关方面的筹备工作也一直在做。之前因为筹备工作不是很充足,县里也没有好意思跟市里直接请求支持;现在筹备工作推进了一些,项目用地的拆迁、平整、临时码头的建设、启动资金的筹备,勘测设计等工作,陆陆续续都在做,也做到一定程度了,我就厚着脸皮,希望市里能给予更大的支持……”
陈宝齐看了虞成震一眼,他知道沈淮这时候伸手向市里所要的“支持”,是指要在市常委会议形成决议文件的正式支持——明天上午就有一月两次的市常委例行会议。
但是,他们要是在这时候答应沈淮的条件,等会儿跟胡林要怎么交待?
“咚咚咚”,有人踩着高跟鞋上来——陈宝齐往门外看过来,就见戚靖瑶出现在楼梯口,在戚靖瑶的身边有一个长像跟她绝像的年轻女人,陈宝齐是知道戚靖瑶有个双胞胎妹妹的,但从未见过,没想到她这时候也在东华。
沈淮转头望去,面对戚瑾馨诧异看来的清澈眼神,只能硬生生的将头扳回来,他不能在陈宝齐他们面前流露出一丝的软弱……